第185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枯洞裡的修行者
  我沿著走廊繼續往前走,隱約看到地上又躺著一具屍體,走近了一看,嚇得心臟幾乎驟停。這個人穿著一套藏黑色的囚服,已經成了乾屍,像是被大火燒過,全身發黑,眼窩深陷,嘴是深深的黑洞。
  我蹲下來,沒敢動他。看著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任何標示,但也能大概猜測出此人的身份。他應該就是多年前在巢鴨監獄神秘失蹤的佐籐。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躲避戰爭的懲罰,沒想到困死在這條長長的走廊裡。
  輕月猜測佐籐也是依靠某種東西來到此地的,但具體是什麼,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去驗屍。
  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安妮和佐籐都在,那麼黑哥呢?我站起來,前後看看走廊,兩側延伸,不知有多長,看不見盡頭。
  我鼓起勇氣大聲喊著:黑哥,黑哥……
  聲音在走廊內遊蕩,沒有任何人答應。這個地方詭異莫名,完全超出想像。發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我不能困死在這裡,要繼續往前走,哪怕沒有盡頭。只要不停下腳步,至少是有希望的。
  走了很長時間,這條走廊怎麼也走不到頭。沒有聲音沒有人。空空蕩蕩,我真是害怕了。
  我嘗試著接觸走廊兩側黑森森的牆壁,手摸上去,並不能摸到實質,黑色的煙霧在指縫之間蔓延。我猶豫了一下,仗著膽子向牆壁走去,整個身體觸碰到了煙霧,但再往裡就進不去,好像碰到一道實質的牆。
  我一邊觸摸黑煙裡面的牆一邊繼續往前走,心中隱隱有個預感,這裡的環境不能用常理去度之,走廊是走不出去的,或許通道就在兩側牆壁的後面。
  走著走著,忽然眼前一暗,我整個人進了煙霧,牆消失了。我陡然一驚,嘗試著再往前走一步,居然真的碰不到牆。周圍一片黑霧,什麼也沒看不清,我摸索著往前,眼前漸漸有了光。
  四下打量,這裡是地下隧道,高度稍稍高出頭頂,兩側是石壁,用手摸摸。還有水珠。地上坑坑窪窪,我扶著牆,摸索著艱難前行,越走越是狐疑,好像是一條廢棄的山洞坑道。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裡的環境讓我踏實,至少像自然環境,總比剛才那條無法琢磨的走廊強多了。
  走了不知多久,漸漸到了盡頭,我突然停下來,是因為看到了一樣東西。
  洞的盡頭坐著一個人。
  這人盤膝在地上,下面有一張雜草編成的粗糙蒲團,乍看上去像是一具屍體,一動不動,似乎沒有呼吸。不知為什麼,我看到這個人,竟然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這種熟悉的感覺很奇妙,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我認識的某個人。會不會是黑哥,不對,黑哥不是這種感覺,會是誰呢?
  我慢慢走過去,坑道裡有光,卻不知道光線是從何而來,照在坑壁。四面柔和。來到此人的近前,我看到他的樣子,心中那種不安愈發強烈。
  這是個面相很普通的男人,看不出多大歲數,二十歲到四十歲都有可能,臉部狹長,面白如玉,穿著一身說不出風格的麻衣,如同雕像般不動。
  我蹲在他的面前,越看越是駭然,知道為什麼嗎,看到這個人,我那種熟悉的感覺愈發強烈,我知道他是誰了。
  我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這個人和我長得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他散發出來的氣場和感覺。怎麼說呢,和我太像了,我就像是在照鏡子,只不過鏡子裡呈現出的形象不像我而已。
  亦或許,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眼前這個人才是真正的「我」,而我,才是那個在鏡子裡被照出的影子。
  「你回來了,你是第一個回來的。」忽然有人說話。
  我愣了一下,四面打量。這裡狹窄密閉,只有我和他兩個人。而眼前的此人並沒有睜眼,也沒有開口,不知從哪說的話。
  「你是誰?」我問。
  「你不是一直在尋找『佛國』嗎?」那人說:「你到『佛國』了。」
  我聽的可笑,情不自禁笑了:「你的意思是這個破洞就是『佛國』?」
  這笑話有點太殘酷了,佛理會那麼多人忙活,絞盡腦汁開啟世界大門,卻沒有想到,最終的佛國竟然是一條廢棄的地下坑道。
  「不,那不是『佛國』。真正的『佛國』,是我。」那人說。
  我聽得一激靈:「我不明白。」
  那人道:「我就在你的眼前,你可以摸摸我。」
  我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人的皮膚,緊湊有彈性,他始終紋絲未動。我用手探探他的鼻息。只有很微弱的氣息流動,表明這個人還活著。
  「我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解釋吧,」那人說:「你是我諸多的人格之一。」
  「什麼?!」我一聽之下,有點不敢相信耳朵:「我是你的人格?精神分裂症?」
  那人笑:「算是吧。」
  這個話有點太打擊人了,我是活生生的人,現在居然僅僅成了一個「人格」?
  這裡本就古怪莫名,我苦笑:「你別開玩笑。」
  「我先給你講講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我又是什麼人,你就知道『佛國』的概念了。」那人說:「這裡其實和你居住的環境沒有區別。因為你的環境,就是從我這個現實中延伸出來的。」
  「我不明白。」我說。
  「好吧。」那人道:「這麼說吧,這裡是另外一個地球。」
  「然後呢?」
  那人說:「這個地球比你們的地球要先進千倍萬倍,到了真正的物質極大豐富地步,每個人都是想要什麼有什麼。齊翔,你猜猜社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會是什麼樣子的。」
  我苦笑:「想不出來。」
  那人說:「原來人類社會賴之構成的。最關鍵的東西沒有了。這個東西就是協作。當物質科技發展到接近極致的時候,協作已經沒有了,人們不需要彼此見面。用你能理解的畫面來描述就是每個人都面對最發達的計算機,這個計算機高度虛擬,能代替朋友、伴侶、親人。你想找誰找誰,想玩誰玩誰。我想聊天我找一個叫『齊翔』的人工智能軟件聊就行了。」
  「那人類就該滅絕了吧。」我說。
  那人笑:「到了這種地步,人類放下了追求肉身的慾望,開始新的追求。那就是精神修行上的圓滿。沒有社會,只有個體上的修行者。」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