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節

  海斗站起來,從行囊裡拿出個瓷瓶放在我的面前,打著手勢示意喝下去,然後他衝我們點點頭,轉身下山去了。
  等他走沒影了,我長舒一口氣,拿起瓷瓶看看。陳玉珍一把奪過去,放進他的褡褳裡。我氣急了,這老東西怎麼什麼便宜都占,剛想討要,陳玉珍打字給我看「日本人的東西你敢喝?我回去幫你試驗試驗再說,別不識好人心。」
  他總有那麼一套嗑讓你無可奈何。
  籐善把我扶起來,我們一起往山下走。陳玉珍追過來,好像問籐善下一步怎麼打算的。籐善說了什麼,又反問他。
  陳玉珍凝思片刻,說出一句話。他衝我們抱抱拳,大步流星而去,很快消失在荒山之外。
  「他要去哪?」我問籐善。
  籐善用腳在地上寫了一個字「京」。我陡然一驚,陳玉珍真是要進京了。他想幹什麼?
  「那咱們呢?」我問。
  籐善在地上寫了個字,「家」。我身心俱疲,終於要回家了。
  我們的東西還在老程頭的別墅,不回去拿了,沒什麼值錢的物件。回去了反而打草驚蛇。一旦老程頭是洪東東的內線,我們一出現他一個電話打過去,我們還是在劫難逃。
  我和籐善直接出村,秘密買了兩張車票來到最近的城市。我們先到醫院去了一趟,籐善的傷口直接縫針包紮,他是硬漢,吭都沒吭一聲,一會兒處理好。我就麻煩了,我們去了耳鼻喉科,醫生用專用的小鏡子檢查了我的耳朵內部,跟我們說耳膜受到了嚴重的損傷,治起來相當麻煩,他建議我直接住院。
  我哪有時間陪他在這玩,支吾了兩聲,我們就出來了。情況不容樂觀。還是回家以後找解南華商量再說吧。
  我們在這裡住了一夜,晚上到夜市買了兩身乾淨衣服換上。第二天早上乘坐火車,一路奔波回到本市。
  下了火車,看到熟悉的火車站,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差點沒哭出來。這次經歷太懸了,差點命喪地底,回想起來還覺得不真切,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我這個樣子沒法回家,老爸能擔心死。我和籐善一商量先回解鈴家裡再說。他在路上給解南華打了電話,告訴我們馬上就到。
  坐著出租車很快到了地方,等走進屋門,看到熟悉的解南華,我腳一軟,最後的力氣也耗光了,好不容易撐到客廳坐在籐椅上,再也起不來。
  解南華已經泡好茶水等我們,我們一邊休息籐善一邊把經過細說了一遍。其中波波折折,講了大概能有半個多小時。
  籐善把醫院開的關於我耳朵的診斷書給解南華看。
  解南華拿著這張紙單半天沒有說話。他滑動輪椅出了屋,時間不長回來,手裡竟然多了一塊白板。
  他拿著黑筆在白板上寫了一行字,然後給我們看: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洪東東騙了你們也騙了我,讓你們去是我的不對。
  籐善和解南華說了什麼,解南華沉吟一下寫:這件事你們就不要摻和了,水實在太深,不是我們能趟的。你們休息一晚,明天帶你們去慈悲寺找主持圓通。他或許有辦法讓齊震三的耳神通恢復如初。
  對啊。怎麼把這個老和尚給忘了。我的耳神通怎麼來的,就是這老和尚聯合寺裡的和尚們作法賜予我的,他一定有辦法。
  我心裡有了底,休息一晚,第二天濛濛亮出來。解南華叫來公司的車。拉著我們出了市,一路進山到慈悲寺。
  解南華應該已經和圓通溝通過了,我們走的是後門,自有小沙彌領進,一路穿門過院。到了後面的禪房。
  圓通很難得站在月亮門口迎接我們。數日未見,他現在頗有些高僧的氣度,披著袈裟,下巴一縷白色鬍鬚,寶相莊嚴。極其嚴肅,和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完全兩碼事。
  他看到我們雙手合十,請進院子。
  我們一同到了禪房,圓通讓我們坐,他盤膝坐在床上的蒲團,輕輕敲打木魚,說了起來。
  籐善和解南華在和他交流,三人說的很快,而且情緒波動很大,不知在討論什麼。我現在就是個聾子,傻乎乎看他們說來說去,完全參與不到裡面。
  他們三人好像對某件事有分歧,圓通是一派,解南華和籐善是一派,三個人來回舌辯,甚至解南華都拍了桌子。
  最後籐善不說話,袖著手看他們兩個爭辯。我問他,你們說的什麼。
  籐善拿出手機打了一行字給我看。他寫的是,圓通和尚讓我們進京,聯合日本人。解南華堅決反對。不想讓我們再摻和到裡面。
  我看到這行字,對圓通恨的牙根癢癢。平時你耍臭無賴也就罷了,現在可是生死關頭,一朝風雲的時刻,如何站隊如何做事。一舉一動都會改變未來改變歷史。
  這幾天我想明白了,越想越後怕,幸虧當時沒答應海鬥。這件事堅決不能再摻和進去,已經不是江湖事了,事關時局變化,風雲莫測,波橘雲詭。洪東東的仇當然要報,這只是私仇,可公事是公事,就算最後日本人贏了,日後文人寫史把我寫進日本人的陣營,真要留千古罵名了。
  想到這,我一拍桌子,大聲說:「反正我是不玩了,你們愛找誰找誰。」
  我來這麼一下。禪房內瞬間沒人說話,圓通看著我,他的眼神很有深意。看了一會兒,他抄起桌子上一張紙片,拿起毛筆在上面寫了幾句話。遞給我。
  我拿起來看,上面寫著:齊震三,你的情況我已知曉,在我這裡無藥可醫,我也沒辦法。你必須南下。入川找黎家。
  後面是地址。
  我疑惑:「黎家?」
  圓通看我,提起筆,在另一張紙上寫:死在地底的同伴黎禮,就是黎家人。
  看到這行字,我頭皮快炸了,圓通故意給我設難題吧。如果把黎禮屍體帶出來,那我們去了怎麼都好說。現在空著兩隻手,去了得不得告訴人家,你們家裡最有前途最漂亮的丫頭死了,你們趕緊給我治傷吧。黎家人不大嘴巴子把我打出去才怪呢。
  籐善過來看看紙條,做著手勢告訴我,他陪我去,到黎家把情況說清楚。
  這小子夠意思。
  圓通手捻佛珠,坐在蒲團上不再看我們,嘴唇微微顫動,開始誦經。
  我們這一屋子客人,他在這誦經,明顯是下了逐客令。
  解南華看著他,臉色非常不好看,我從來沒見過解南華能生氣成這個樣子。他自己被輕月打傷,坐了這麼長時間的輪椅,遇到各種難事也沒說氣成這樣。
  我們出了禪房,籐善好像要說什麼,解南華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
  解南華看看藍色的天空,說了一句話。籐善聽得愕然。
  解南華劃著輪椅出去了。我問籐善,他剛才說的什麼,籐善拿出手機一字一頓地寫道:解南華剛才說,天再也不是這個天,人也再不是這個人了。
  他沉吟片刻又寫道:我有種感覺,從今天開始,八家將會和慈悲寺,和圓通長老徹底決裂。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