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節

  我正要走,松葉先生叫住我:「齊先生,伊賀谷也不能說沒有這種法器。」
  我陡然一驚,回頭看他,海斗也有些迷惑。
  松葉先生道:「你可知剛才我和海斗在院子裡所行法事的名字?」
  「式鬼五行陣。」我說,我對這個名字印象很深。
  松葉先生點點頭:「我和海斗都是伊賀谷傳人,我們所行陣法能感召式鬼破解天道,在法陣中形成結界。院子是正方形的,我們的結界範圍也擴展到院子的邊緣,自然也是正方形的。整個院子其實就是大法器,若從上俯瞰那正是一個正方形的盒子,和齊先生在古董店所見之物並無差別。」
  我的嘴張得老大,完全被松葉先生這番話說懵了,一身都是冷汗。
  松葉先生道:「從這個意義來講。如果硬說伊賀谷有這樣的法器也沒錯。我和海斗在院內做法結界,形成法器,預兆未來,名字叫『式鬼五行』。」
  「老師。齊先生在古董店所見到的盒子又是怎麼回事?」海斗問。
  松葉先生大有深意地看著我:「齊先生乃是大機緣之人,所見所行非常人能夠理解,他所見的這個盒子必然暗合了一些天機所在。」
  我臉煞白,腦子嗡嗡響,已經完全懵掉,看松葉先生要走,我趕忙說:「我還有一事請教。」
  松葉先生看我。
  「多年前,你曾經給龜先生占卜一卦,當時是怎麼占的?」我問。
  神識之境裡我聽過古董店的赫師傅說過這段往事,當時松葉就是用式鬼五行盒占卜未來。
  松葉看著我,眼神很滄桑,老人緩緩說:「當時是我和老師一起到的山城。那時他還健在,我們受到了禮遇更有質疑,和如今的遭遇極為相似。我和老師在一家茶樓的後院進行了式鬼五行的法陣,預測十年後的未來。」
  「沒有用盒子?」我問。
  松葉先生笑笑:「沒有盒子。只有我和老師兩個人而已。」
  「好吧。」我說:「我再問一句,當時現場有一個孩子,不知道松葉先生有沒有印象?」
  「什麼孩子?」他問。
  我說:「我也形容不上來,他姓赫。算了。當我沒說過。」
  「是不是滿人孩子?」松葉先生忽然說道。
  我大吃一驚:「對,對,是個滿人。」
  「我記得很清楚,」松葉先生說:「當時龜先生的門客裡有很多是以前在旗的滿人,還有是從滿洲過來伺候過皇上的。其中有一個滿人孩子我有印象,不知是不是你說的,他姓什麼我也不知道。當時之所以對他留意,是因為這個孩子眉清目秀,頗有根骨,是個很好的苗子。」
  我回想著赫師傅的長相,他那時已經很老了,滿臉皺紋,雞皮鶴髮,和松葉先生所說的眉清目秀完全搭不上邊。可人家畢竟上歲數了,幾十年的紅塵經歷,能讓一個清秀的孩子變成垂垂老者。這也是有的。
  我心中還是存了一線希望,假定赫師傅存在現實世界裡,如此說來順籐摸瓜便可以找到寫我命運的兒子寫手了。
  但這裡有個問題,赫師傅之所以能出現在我的神識之境。是因為境中的我,也就是撈魚食的中年漢子去古董店賣伊賀谷的法器盒子。
  式鬼五行盒是赫師傅和神識之境聯繫的橋樑,松葉先生卻明明白白告訴我,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那個盒子,這根鏈條一旦動搖,赫師傅存在的可能也在坍塌。
  我正思索著,松葉先生和海斗朝我微微點點頭,出門走遠了。
  我癱坐在沙發上,心裡一團亂麻,未來之路不用我想,已經有很多人為我定好了,那條赴死之路是我必走的。
  為什麼這個角色會落到我的身上?除了我就沒人去嗎?
  我感受到死亡帶來的恐懼。手指插在頭髮裡,非常痛苦。為什麼未來的命運會選中我,是不是神識之境中兒子寫手寫到了我的死?
  他為什麼要寫我死呢?能不能再去創造個別人,讓我遠離所有是非,安安靜靜的生活?
  這時門開了,一個人出現:「老齊。」
  我抬起頭看到是二龍,他坐在我的身邊,輕輕說:「你決定好了?」
  我看著他:「其實,這裡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稀里糊塗到了這一步。不過我想,就算我知道了那些事,也改變不了即將赴死的命運。」
  二龍拍拍我:「老齊。你信不信我?」
  我看著他:「我如果不信你,就不會來了。」
  「那就好。」他沉吟一下:「老齊,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八家將那裡你去解釋和善後吧,我就不管了。」我說:「我只有一個人放不下。」
  「你父親。」二龍看我。
  「對。我媽媽過世的早,我和我爸相依為命,他拉扯我這麼大不容易,我知道他付出了什麼。現如今我沒結婚沒生子沒成家,就這麼沒有了,我得給他個交代。」
  「以後你父親就是我父親,你走之後我會去的,他以後養老我全權負責。」二龍說。
  我說道:「你帶手機了嗎?」
  二龍道:「你現在不能往家打。」
  我搖搖頭:「我知道。我不是往家裡打電話,我是讓你打開手機的錄像功能,我想說兩句話,我走之後麻煩你帶到家裡。」
  二龍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錄像功能放在桌子上,靠著茶杯支起來。我對著手機深吸口氣:「爸爸。你看到錄像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了。我渾渾噩噩一生,如今走到盡頭,平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奉養你到老。爸爸,我走之後你千萬勿念。好好保重自己,我在九泉之下也會瞑目。今日給你磕三個頭,權當報答今生養育之恩。孩兒不孝,先走一步!」
  說到最後我泣不成聲,跪在地上規規矩矩磕三個頭,再起來時,腦門已滲出血跡。
  二龍沒說話,慢慢走到桌前,把手機錄像關掉,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剛才拍攝的影像。
  我跪坐在地上,萬念俱灰。
  到安龍大座的典禮現場去搗亂,不管有沒有成功,都不會活著回來。這和荊軻刺秦王沒什麼區別。日後洪先生若大成,我會被歷史列進奸臣傳,如果他敗了,我或許會被列入刺客傳,又或者我壓根就不會留下任何姓名,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在歷史長河中湮沒。
  我在會所住下,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沒人找我。二龍有時候會過來,大部分時間也看不到他的人影。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