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節

  我走到鏡子前。用手敲敲鏡面後的木板,發出沉悶的聲音。想了很多念頭,都不著調,徒傷腦力。
  我回到客廳,在沙發上悶坐了片刻,把塑料袋裡的工具倒了一地。點上根煙叼著。戴上棉紗手套,我提著錘子、鎯頭和扳子來到那扇門前開始敲敲打打。
  折騰好半天,終於開啟一條縫隙,我用手扒了兩下實在太緊,只好把扳子塞到縫隙中間,利用槓桿原理使勁撬門。
  門板真特麼結實。不知裡面是上著鎖還是直接釘在牆上,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撬動半分。
  崽崽蹲在我的旁邊,舉著兩隻小爪子好奇地看著,我累的一身臭汗,還被這小動物盯著,覺得有失臉面。我把煙掐滅,正要下力氣再去弄,外面忽然傳來收廢棄傢俱的喊聲。
  我靈機一動,何必自己賣力,上外面找個民工幫忙不就得了,他們專門幹這個的,有把子力氣,所謂術業有專攻嘛。
  我讓崽崽乖乖在這裡等著,我出了家門到小區,那個收廢傢俱的還沒走,這是個壯男,蹬著三蹦子拿著電喇叭,一邊騎一邊喊。
  我攔住他:「哥們,你除了收傢俱還幹別的不?」
  「家電我也收,」他操著一嘴地道的山東話:「電腦啊,電視啊,洗衣機啊,都行。」
  我擺擺手:「不,不,力氣活你能不能幹,我多給你錢。」
  「幹啥?」他問。
  「我在這裡租房子,」我說:「上一個房客在廳裡修了個雜貨室,現在門的鑰匙找不開了,你幫我撬開唄。」
  「大哥,違法的事俺可不幹。」他說。
  「房子是我租的。又不是偷的,你怕啥。跟你沒關係,撬開門我給你五十。」我說。
  他猶豫,我心裡來氣這小子還真有點草根的狡詐,我又提了口價到八十。這裡有學問,我不差那幾個錢。但也不能提價提的太狠,要不然他看你是金主是冤大頭好欺負你了,人都是這樣。
  壯男把三蹦子鎖在樓底下,跟我上了樓,剛進門就看到一隻黃鼠狼蹲在門口唧唧叫,他嚇了一跳:「大哥,你家出大耗子。」
  我沒好氣:「這是我的寵物,你別管了,趕緊幹活。」
  這人別看五大三粗還挺怕這些小動物,蹭著牆繞過崽崽進到客廳,我揮揮手示意崽崽不要搗亂,崽崽跑到客廳角落,老老實實蹲著看。
  我給他看牆上的這扇門,他扒了扒門縫試試力氣,把地上的工具撿起來試試重量和手感,拿著扳子開始幹起來。
  我在旁邊點點頭,行,這是個幹活的人。
  別說真是術業有專攻。什麼人幹什麼活,他手頭很麻利,時間不長那扇門就撬開了老大一條縫隙。他雙手扒著門縫,使蠻勁往外一拉,門板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縫隙越開越大。
  他停下手。拿起小手電,往裡照了照。我心癢難耐,趕緊過去站在他的身後往裡看。
  門裡還真有個空間,只是沒有光,黑森森的。不過能感覺出這方空間並不大,大概只有幾平米。最裡面好像有黑糊糊的櫃子,上面陳著什麼東西。
  壯男回頭對我說:「大哥,裡面裝著什麼,怎麼這麼滲人呢?」
  「把門打開,我給你一百。」我說。
  「得勒,」壯男說:「老闆你爽。我也不跟矯情。」
  他拿著扳手塞進門縫,不停地換位置扳著,還用錘頭敲敲打打。我在旁邊心焦地等著,這時從門板上掉下兩根黑色的長釘,我撿起來看看,全都生了厚厚鐵銹。
  他擦擦汗:「大哥。就是這玩意釘在門上。行了,門能開了。」
  他輕輕拉動門,門軸發出刺耳的聲音終於打開了,我把門拉大,撿起手電向裡照。在靠著裡面的牆壁放著一個一米多高的暗黃色櫃子,櫃子上擺著一樣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張裝在框子裡的畫。這幅畫斜斜靠在牆上,表面四十五度朝上,暫時還看不清內容。
  裡面一方空間就這麼些東西,壯男好奇心還挺強,他想細看,我把門關上,掏出一百遞給他:「活幹完了,走吧」
  「裡面啥東西啊?」他問。
  「上一個房客留下的雜物,我收拾收拾還得給人送回去。」
  也不管他信不信,我讓他走。就這麼屁大功夫,他就干掙了一百元,相當興奮。興匆匆走了。等他走了,我把門鎖好,重新來到客廳。
  我想進裡細看,崽崽跑過來,順著我的褲腿爬上來,唧唧叫個不停。
  我拍拍它的小腦袋瓜。它再叫我也得進。
  我進到裡面,空氣極其渾濁,聞著有一股很重的灰塵腐朽味道。我顧不得這些,隨手把那幅畫拿起來,裡面實在太黑,我用手電照著,畫的表面泛著光,實在是無法攝取精細的細節。我只是依稀看到,畫的似乎是一幅色調極其灰暗的作品,內容是一個人死在地上,看了不舒服。
  我如同掉入冷水深窟,全身泛著涼意。從裡面退出來。
  現在雖然是白天,客廳裡卻有大片大片的陰影,溫度不高。我拿著畫坐在沙發上,竟然瑟瑟發抖,只好裹著毛毯,把畫對著窗外的光。細細來看。
  這幅畫一看就不是出自專業畫家之手,畫法技巧很拙劣,畫中能看出一條街道,有點抽像主義畫風,街道兩旁是幾棟建築,有居民樓也有小賣鋪。街道上空空蕩蕩。在正中間趴著一個人,應該是個年輕人,穿著白衣黑褲,身下是黑褐色的大片血跡。這些血彎彎延延,還保持著流動的狀態。
  我盯著這幅畫,這雖然是一幅畫功很拙劣的畫,但卻又一種與眾不同的味道。
  畫上的用色是非現實主義的,根本不用現實狀態的色彩,看上去更像是畫家隨心所欲,這些隨意的陰暗色調搭配一起,並不覺得突兀,反而還有一種極其深邃,似乎觸動人心最深處的情緒。
  我甚至生出這樣的判斷,畫上的內容不重要了,不管是畫一個死人或是畫貓畫狗,這些內容其實都是在為畫面的色彩服務。濃郁而深沉的諸多色彩調配在一起,帶出很難描繪的意象。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起昨晚做的那個怪夢。
  我在夢中遇到了籐善。他把我領進狗場,出來一條奇幻的大狗。這條狗是狗身人頭,半人半狗,狗臉上複雜的人類五官形成很奇怪的表情,還不斷衝著我狂吠。
  這種噩夢意像現在和我手裡的畫,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契合在一起。我能感覺到在這些現象的背後隱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我坐在沙發上。一會兒看看畫,一會兒盯著前面的牆想著昨晚的夢,一會兒又漫無目的的沉思,自己都說不出想的什麼,古怪離奇,離奇古怪。
  天色不知什麼時候暗下來,屋子裡陰森森的猶如湧入了很多沉甸甸的黑色物質。
  我抹了把臉,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看表,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枯坐了三個多小時。真是彈指揮間,剛才的狀態確實迷離,根本沒察覺時間的流逝。
  我提著畫站起來,走到牆邊打開燈,燈泡閃了兩閃才開。坐的時間太長,兩條腿竟然有些麻木,我蹣跚走了兩步,一時沒拿穩,手裡的畫落在地上。
  我彎下腰撿起來。畫的背面朝上,這時,我看到上面用黑色的筆寫了幾行字。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