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節

  「有人委託我殺了它,前兩天把它牽到了這裡。」籐善說:「這個人的面子我必須給。」
  「為什麼?」我疑惑。
  我們來到院子裡的屋門前,進了房間,光線暗下來,屋裡的陳設有點九十年代的意思,還燒著爐子,爐子上坐著開水,有個裹著棉襖的老頭正守在爐子前烤火,哆哆嗦嗦成一團。
  籐善拍拍他,囑咐他水開了之後倒點熱水過來。
  我們到裡面的房間坐下,這裡避光,屋裡十分晦暗,有些陰森。
  「說說吧,怎麼回事?」他問。
  我深吸口氣,整理思路,從頭開始講起。從我到煙台調查神識之境開始講,肉身赴靈進入神識之境,其中發生種種波折,然後在看守所的單間再次赴靈,進入長夢。
  等我說完,幽若和籐善都沒有說話,籐善本來掐著煙,煙灰老長,他竟然都忘了磕掉。
  「原來剛才的你是做夢來的。現在的你才是你自己。」籐善說。
  他隨即苦笑,揉揉腦袋:「真夠複雜的。」
  我看著他:「你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對了,難道你也會肉身赴靈?」
  籐善看著我,嘴角的苦笑越來越重,表情竟然生出幾分絕望。我從沒看過這樣的表情會出現在他的臉上。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輕聲問:「你怎麼了?」
  籐善看著我,神情的絕望讓我的心猛地顫一下:「老齊,其實,我已經死了。」
  「啊!」我驚得差點跳起來:「怎麼回事?」
  籐善長舒口氣,摸索著桌子上的空杯。這時外面的老頭緩步走了進來,手裡端著那碩大的長嘴銅壺。
  壺裡沏好高沫,倒出棕褐色的茶水,他分別給我們的杯子倒滿,顫顫悠悠又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這裡是夢境不假,可每個細節又是那麼真實。夢境是兒子做出來的,但並不屬於他,這裡已經自成一方世界。
  籐善喝了口熱水,暖暖身子,緊緊裹裹外衣:「當時在鐵椅山的洞裡,你我分道揚鑣,你脫險而出,可我卻壓在大山的最裡面,活活困住……」
  籐善告訴我。當時地動山搖,他喪失了知覺,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困在一個極為狹窄的縫隙裡,外面是巨石擋著,根本出不去。他用盡全力推石頭卻使自己的體力快速流失。
  縫隙裡沒有水沒有吃的,又沒有光,一片黑暗,他靠著頑強的意志力挺了兩天,終於神志恍惚,瀕臨死亡。
  然後他就死了。
  死前很痛苦。死的時候卻感覺異常輕盈,似幻非幻中他到了夢境世界。
  這裡的一切都光怪陸離,皆非現實中的情況,他開始以為是進入了陰曹地府,也就是所謂的陰間。可在夢境世界中經歷一段時間,又覺得不像。甚至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裡,他甚至以為自己還活著。
  聽到這裡我問:「我們接到你的郵件,是在哪發的?」
  「就是在這裡發的。」籐善說:「有一個夢境是和現實相仿的一座城市,裡面有街道有人群,當然還有網吧。」
  他在夢中的網吧嘗試聯繫我們,填寫了姚君君的郵箱地址發出去。他做的這一切只是嘗試,他沒有收到過我們的回信。
  籐善告訴我,他在長夢中自得其樂,發現很多好玩的事,比如搞出大破壞也不會有人追究,總而言之,一切世界的規則都似是而非。
  直到後來,他分別遇到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對他的影響巨大。
  一個是兒子。兒子的情況和籐善極為相似,他們兩個都是死了之後,「魂兒」來到這個世界裡。所以這裡是他們的陰間,這種說法也未嘗不可。
  還有一個人,就是這裡的怪物夢魘。它是整個長夢世界裡的白血球,也是黑暗警察,它在清理一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外來者。


第四百九十八章 命運之神
  「你和夢魘打過交道?」我驚訝地問籐善。
  籐善點點頭:「它找到了我,想把我清除掉,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不過呢,我和它達成了協議。」
  我看看幽若,幽若似乎不意外,輕聲說:「你聽聽他怎麼說的。」
  籐善道:「它允許我在這個世界生存,並提供相當的便利,但我必須要聽它的。比如說王建祥的大狗。就是它牽來的,它明明白白告訴我,這條狗犯了這個世界的『天條』,要我把它剝皮抽筋直接做了狗肉湯。」
  「這條狗你不能殺!」我說。
  籐善看著我,歎口氣,愁眉不展說道:「我當時還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每日閒逛探索世界,直到夢魘找到我,我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後來我遇到了兒子,和他一番深談更發現了現實的殘酷,我不是無緣無故來到這個世界的。」
  「那你是怎麼來的?」我疑惑。
  我到這個世界費老勁了,又到煙台又查詢凶宅。多次犯險,以身赴靈,這才來到這裡。而籐善似乎死了就來了,沒有任何的桎梏和波折。
  「我是被兒子寫進來的。」他說。
  「什麼意思?」我問。
  「我出現在他的小說裡。他在設計劇情的時候,把我寫死了,又寫我的『魂兒』進入到夢世界。所以我現在能在這裡,完全是他寫出來的。」籐善平靜地說:「我和你一樣都是命運的棋子。」
  「兒子這個人我打過交道,看起來是有幾分神氣,但更多的還是普通人,他怎麼有這麼大能耐?」我說。
  籐善說:「這個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那次見到兒子,我們談了很久。他告訴我,他以前寫作的時候很多時候並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意,很多情節都是從他的手端自然生發而出。也就是說,你我的命運並不是他設計的。」
  「那是怎麼回事?」我問。
  「兒子說,很可能在他的背後還有『一隻手』。」籐善說:「這隻手在操縱他寫出了我們的命運。」
  我倒吸口冷氣,半天沒說話。
  籐善說:「兒子只是相當於人形的鍵盤,有一隻無形的手穿越層層命運時空,操控著他編寫出那部關於我們的小說作品。」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