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節

  這塊石頭很大,我在黑暗中摸索過去,輕輕伸出手去摸,石頭表面極其光滑。我睜大了眼睛,還是什麼都看不見,手上的觸感很強烈,但眼前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有一瞬間我似乎有種很奇怪的錯覺,自己是不是失明了。
  我用神識在石頭表面滑動。感覺到表面有許多密密麻麻的空竅,細如針眼密如牛毛,神識在輕輕觸碰著。
  我的注意力全在這個新遊戲上,感覺到每一絲空竅好像極為細小的玻璃孔,能讓我窺測到一片碎畫面。把這些空竅裡的碎畫面組成一體,似乎能組成一幅完整的畫面。
  我調動自己所有的能力,神識盡可能地遍佈在石頭的每一寸空間。神識盡量去觸碰每一個空竅,空竅似乎是電子回路上的一盞小小燈,神識一碰,它就亮起來。
  亮起來的空竅越來越,連成一片,我的神識也越進越深,感知到的畫面也越來越大,終於成就一幅巨大的完整畫面。
  一看到這幅畫面我陡然屏住呼吸。幾乎驚在當場。
  我看到了幽若。幽若站在一方很奇怪的空間裡。這個空間充滿了無數鏡子,大大小小,什麼形態的都有,映出她無數的身影。
  幽若站在這裡稍稍一動,上下左右無數個她也一起動。這些她有著各種形狀,站著的,斜躺著的,倒立的,千千萬萬個她這麼一動,視覺效果極具衝擊力。
  幽若站在無數個她自己身影的空間裡,迷茫著,張著小嘴驚歎。
  要不是我的神識鎖定了她,很難把她和無數別的身影區分開。
  幽若一邊走,一邊嘗試伸出手撫摸每個旁邊的身影,手一碰上。那些影子即時性化成無數亮晶晶的碎片,猶如蝴蝶飛舞,遁入黑暗再也不見。
  「喂,有人嗎?」我聽到幽若在無數個自己中間高喊著。
  無數個她也在回應,同時發出聲音,像是在山中傳播的回音:「喂~~~~有人嗎~~~~」
  幽若喊著:「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那些她也在回應:「~~~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你們看到我的震三了嗎?我把他丟了。」說這話時,幽若聲音委屈像是小孩子。
  無數個她一起在說:「~~~丟了~~~丟了~~」
  幽若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女孩快哭了:「這是什麼地方?齊震三,你在哪裡?」
  我想告訴她,神識使勁往大石頭的空竅裡鑽,可現在只能看到她的情況,卻無法說出來。
  幽若站起來,猛地把頭轉到右面,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我發現了不對勁。
  在無數個她中間,多出一道黑黑的人影。影子從身材上看似乎是個男人,並不是她照出來的自己。
  「你是誰?」幽若問。
  人影站在遠處的黑暗中,若隱若現,盯著她看。幽若忽然動起來。速度極快,如同利箭。她本來就是黃鼠狼出身,天然的身法高明。
  可她快,那人影更快,人影向著更深的黑暗中跑去。
  幽若這麼一動。無數個她也動了起來,她們從四面八方向著同一個方向跑去,彷彿無數鏡子在輝映。
  這種視覺效果實在是太迷幻。
  幽若沒什麼顧忌,身體不停撞在一些她的影像上,那些影像立即粉碎,變成亮晶晶碎片消失在黑暗中。
  追著追著,我發現不對勁,那個人影並不是在茫無目的逃,似乎是在帶著幽若朝著某個特定方向。
  幽若突然停下來,表情變得很奇怪。緊緊盯著一樣東西。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在她面前有一隻小小的黃鼠狼。
  這只黃鼠狼的影像非常虛化,並不是真的存在。黃鼠狼直立起兩條腿,兩隻小小的前爪搭在一起,正回望著幽若。
  幽若朝左動了動。黃鼠狼也朝左挪了挪。她朝右動動,黃鼠狼也朝右挪了挪。
  我一下明白了,這只黃鼠狼其實也是幽若照出來的影子,只不過映出的是她的本體。
  和幽若相處這麼長時間,我們早就忽略了她是黃鼠狼的事實。恐怕她自己也忘了。
  此時此刻,幽若看到了這只黃鼠狼,緩緩走過去蹲在地上,向黃鼠狼探出一隻手。
  這只黃鼠狼真的像是鏡子裡映出來的,也探出爪子,在同步鏡像幽若的動作。
  人的手和黃鼠狼的爪子輕輕在空中相遇,只這瞬間,黃鼠狼變成碎片,飛遁黑暗裡,再也不見。
  幽若像是失去了玩伴的小姑娘。她站起來茫然失措,四下看著焦急萬分。
  那團人影站在不遠處,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在深深地看著她。
  幽若朝著它走過去,人影消散。那裡又出現了一隻小小黃鼠狼的影像。
  像是在演一出3D虛擬電影,影像裡展現出黃鼠狼的一生。幽若停下來,我和她一起看。
  這只黃鼠狼很小,剛生下來還沒有睜開眼,渾身粉嫩嫩在掙扎,影像的冥冥空間裡傳來一陣陣經文。它出生在一座空山裡,此刻是深夜月明,很遠處有一個道士的模糊身影,那道士正在高崖的險石上打坐。月亮照在他的身上,猶如圓盤。
  道士念誦的經文如波濤之水。在月光中於這座深山裡層層飄蕩,傳播開來。
  我屏息凝神,幾乎窒息,這個道士我居然認識,他就是黃九嬰!
  他所念的經文非常晦澀,我完全聽不懂,好像是某種修行的法門,和天空的月光有關。我模模糊糊大概能知道一個中心思想,他在問月亮,我是誰。
  他此時修行的門檻直問內心,核心就一個問題,我是誰。
  遠遠的誦經聲在深山中傳播,傳進遙遠的林子裡,地上的黃鼠狼窩,聲音飄進了小黃鼠狼崽子的耳朵。
  就像是科教片的溫情鏡頭一般。在聲音中小黃鼠狼睜開雙眼,它得到了莫大的緣法,它的出生就比其他黃鼠狼境界高出不少。隨著它的長大,它並沒有像其他黃鼠狼那樣謀食生存,而是晚上面向月光或是面向深山沉思,它在隱隱約約中自我通靈,想著一個問題,那就是「我是誰」。
  滄海桑田,數百年悠忽而過,小黃鼠狼經歷無數世輪迴,每一世它都是黃鼠狼,剛生下來一睜眼就開始啟悟「我是誰」。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