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節

  洪西道:「這位是盛開盛道長。自從知道編磬的銘文。確定那人是解鈴後,我就已經開始安排了,從台南千里迢迢把盛道長請到京城。盛道長是台南全真觀的道長,專擅觀落陰,能帶人的魂魄進入陰間。」
  這個叫盛開的老頭站起來,用手扶著椅子,眼睛翻白,沒想到真是個瞎子。
  他聽著聲音抱抱拳,用不太嫻熟的普通話和我們打招呼。
  洪西道:「盛道長,你要送的人已經到了,看看什麼時候做儀式比較好。」
  盛開手掐指節,憑空算了算:「一天中陰陽顛倒,未時為陰陽交匯,由陽入陰的時段。今天下午兩點半,就在此屋中,我送你們下中陰界。」
  於小強插嘴說:「我師父在中陰苦界。」
  聽到這句話,盛開本來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凝重起來:「苦界為中陰境界中最是凶險之地,小老兒我能力有限,只能送你們入中陰,苦界之地萬萬不可去。」
  我對於小強說:「苦界我帶你去。」我衝著盛開抱抱拳:「盛道長,那就勞煩你了。」
  盛開側著耳朵聽聽,笑了笑:「好說好說,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我來到京城就是為了做事的,會盡力把事情做好。」
  本來我的能力可以肉身赴靈,但是現在還沒完全掌握這個神通,也不願意在這些人面前露出來,只能聽這位道長的安排。
  時間談妥了,盛開告訴黃騰分配幾個人手,他要準備一些東西。離下午還早,洪西帶著我們幾個在院子裡賞花飲酒,中午的時候一起吃了頓便飯,都是京城有名的私房菜,味道清淡,倒也有滋有味。
  中午簡單休息了會兒,這就到了下午兩點多鐘。我們幾個人到了盛開道長的房間。
  觀落陰我有過幾次經驗,熟門熟路,下去也不怕什麼,只是現在要帶著於小強一起走陰。一般來說,孩子走陰是最容易成功的。也是最為凶險的。他們陽氣弱心智差,到了陰間如果受到迷惑,很可能困在裡面出不來。
  盛開道長的房間已經佈置完畢,前面是供桌,燃著香爐,前面攤開了一本黃色頁本,應該是觀落陰用的醮文。這種醮文相當於古代的青詞,可以理解為獻給陰間閻王爺的奏章,到人家地盤提前得跟那的領導打個招呼。
  有人向洪西解釋桌上這些法器的用途,洪西聽的津津有味。笑著對我說:「老齊,以後灰界打通,大家可以直入陰間,就用不著像現在這般繁瑣。」
  我暗暗冷笑,灰界還沒搭出來就已經這麼多是是非非,真要能通陰間,這些人指不定能折騰出什麼來。
  供桌前放著兩條長板凳,地上鋪著黃色符咒。
  盛開道長換了身衣服,一身紅黃兩色相間的道袍,臉也洗乾淨了。看起來精神頭就不一樣,只是眼睛還是瞎的,翻著眼白配合上陰森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嚇人。
  盛開道長吩咐,閒雜人等退到門口。整個過程中保持肅靜和秩序。
  洪西擺擺手,第一個划動輪椅到了門口,眾人都跟了過去。
  觀落陰這種手法不算出奇,台灣和香港等地有很多人能做,偏偏大陸只有極少的人會。我心中隱隱有所擔憂,如果以後灰界搭建成功,直通陰間,真要出什麼岔子,大陸的修行人如果整不明白,只能讓台灣香港日本那些高手入場了。
  到時候還不知會引發什麼樣的局勢。什麼樣的血風腥雨。
  從這裡來看,灰界這東西是禍非福啊,本身就不是什麼祥瑞。
  我正想著,盛開道長讓我和於小強把鞋子都脫了,坐在長板凳上。赤腳踩著地上的符咒。
  道長點燃香爐,裡面青煙渺渺,他俯身到香爐上面,用手籠住煙霧,讓煙升騰翻滾到臉上。
  我目不轉睛看著。盛開的臉色愈來愈青,表情談不上猙獰,甚至沒什麼特殊神情,僵硬的像是人皮面具,看的人渾身不舒服。
  好一會兒他離開香爐,手裡多了兩個黑色的眼罩,遞給我和於小強,吩咐我們帶上。
  道長鐵青著臉,輕聲說:「一會兒我也會魂魄出竅,隨你們一起入陰。到了中陰界。一定要聽指揮,人鬼殊途凶險莫名,只要聽話,我會盡全力保你們回來。」
  我接過眼罩,抱抱拳:「道長有勞。」
  盛開側著耳朵點點頭,客氣回禮:「好說。」
  我們把眼罩蒙上眼睛,盛開道長吟誦著類似閩南歌曲一般的咒語,聽起來像唱歌一樣。
  聲音迴旋縹緲,突然我的後腦挨了重重一下,好像什麼打了頭。我剛要叫,盛開道長在身後說:「稍安勿躁,此為敲魂板。一敲出魂,二敲出魄,三敲入中陰。」
  他一邊吟唱咒語。一邊用敲魂板砸著我的腦袋,我被他砸得暈暈乎乎,恍惚中猛然睜開眼睛。
  自己坐在長板凳上,感覺哪哪都不對勁,周圍黑森森的,沒有光,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咱們到了。」前面有人說話。
  我使勁擦擦眼,這才看到神龕前站著一位道士,玉樹臨風,手裡拿著一隻正在燃燒的長香。
  「你是?」我疑惑。
  那人笑:「我就是盛開。準確的說。我是盛開的三魂七魄,已經脫離爐鼎肉身,進入到了中陰界。」
  我站起來看著他:「和你肉身長得不一樣。」
  「虛由實生,不要太著相了。」他說。
  我這才想到,於小強呢?趕緊轉頭去看旁邊。這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嚇了一大跳。旁邊的長板凳上,並沒有於小強的影子,而是趴著一隻半大的黑貓。
  這隻貓看上去有些慵懶,雙眼碧綠,鬍子一顫一顫。眨眨眼睛看著我。
  我正遲疑中,突然不知從哪飛下來一隻白鳥,落在貓的身上。貓懶洋洋抬起爪子,去抓了抓那隻鳥。按說貓是鳥的天敵,可這只白鳥沒有飛走,而是安心讓貓撓了撓。
  我過去抱起黑貓,黑貓喵喵兩聲,眨動眼睛看著,白鳥落在我的肩頭。
  盛開道長輕輕歎口氣:「匪夷所思,你們每個人都是有來歷的,沒想到這個孩子的魂魄是一隻貓。」
  我笑笑,摸摸黑貓的頭,黑貓縮在我的懷裡。
  盛開道長示意我們跟上他,他舉著燃燒的長香在前面。我有過一次下陰的經歷,自然並不驚慌,隨著他往外走。我們推門來到外面,整個院子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看不到滿地的白雪。天空陰森晦暗,沒有雲彩。泛著老照片一般的陰黃色。
  我抱著貓,隨盛開道長出了院子。
  推開院門的時候,外面也沒有現實世界的街道,而是高山峻嶺。天空飄落著黑色的雪花。
  看著這幅情景,我怔怔呆在那裡半天沒緩過神,眼前情景讓我想起了白雲寺小和尚的神識之境。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