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節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這座橋到了盡頭。這是斷橋,盡頭的地方再往前跨一步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餓鬼群如同洪流一般到了橋的盡頭,繼續往前湧,紛紛跳下懸崖。沒了蹤影。
  這些餓鬼前赴後繼,腳步不停歇,全都往那裡湧,如同洪水洩閘跳進懸崖。
  我都快哭了:「道長求求你,想點辦法啊。」
  我做好了用出文殊菩薩的準備。實在不行只能這麼辦了。盛開道長歎口氣:「我到無所謂,活這麼大歲數也看開了,就是難為小兄弟你了,下輩子輪迴轉世希望有機會見面。咱們也算是同患難過,下輩子成好兄弟吧。」
  我差點沒氣尿了,這都什麼時候,他還說這樣的話。真是看開了。
  還差三四米就到斷橋處,我趕緊進入內視,看著文殊菩薩分身,準備吟誦咒語。剛起個頭。突然從灰暗的天空中飛下來一隻鳥。
  我停下咒語去看,那是於小強的白鳥。鳥飛旋在空中。
  前面我們遇險的時候都沒有它的蹤影,現在終於現身了。
  鳥落在我的肩頭,我正愣著,斷橋處忽有人說話:「師弟莫要驚慌,師父讓我來接你們。」
  餓鬼群陡然停下來,彷彿時間靜止。我和盛開道長凝神去看,在斷橋的盡頭不知何時來了一個佝僂的黑衣人,他逆著餓鬼群而來,像是巨石一般分流開餓鬼。到我們的近前。
  我一看他就愣了,他正是王時瑋。我記得這小子跟著解鈴在苦界修行,沒想到他就是於小強所說的師兄。
  看來解鈴已正式收他為徒了。
  王時瑋穿著黑衣,手裡舉著招魂幡:「三位請跟我來。現在我已阻撓了這場超度法事,可時間不能太長。」
  我和盛開道長趕緊從餓鬼頭上爬下來。跟著王時瑋往外面走。他在前面,我跟在後面心驚膽寒,周圍全是如黑煙般的餓鬼。好不容易從橋上下來,長舒口氣,渾身直哆嗦。
  王時瑋用招魂幡一指,霧氣散開,山中露出一條路。他在前面領路,我們跟在後面,剛踏上這條山路,盛開道長便停住不走了。他抱抱拳說:「兩位。苦界之地非常人能去,我就不去了吧。」
  王時瑋說:「道長一起吧,既來之則安之。到苦界一遊也是機緣所在,見識見識沒什麼,對你日後修行也有好處。」
  盛開愣了愣。也不矯情:「好吧。」
  我們一行人往山路走,越走越是迷茫,周圍古木參天,黑森之氣充盈不絕。往前走的時候就感覺似乎在原地踏步,而周圍的場景卻在斗轉星移。非常奇妙。
  不知不覺出了深山,外面是無邊無際的原野,風很大,吹得王時瑋手裡的幡獵獵作響,他艱難地在裡面跋涉,我和盛開不敢掉隊,緊緊跟在後面。
  走了不知多長時間,來到一處地方,四面空蕩,原野上只有一塊巨石。石頭頂端有一塊像是人形的怪石。周圍風很大,吹得我們幾乎睜不開眼。
  王時瑋停下來。我向四面看了看,除了我們,不見其他人影。那隻鳥在我的肩頭跳來跳去,唧唧叫個不停,我一時恍惚還以為是崽崽呢。
  王時瑋停在巨石旁邊,臉上沒有表情。我也不敢說什麼,我們幾個就在這等著,風幾乎把我吹起來。我裹緊肩膀又等了片刻,實在忍不住道:「解鈴在哪?」
  「已經到了。」王時瑋說:「師父就在這裡。」
  「哪呢?」我問。
  王時瑋緩緩舉起招魂幡。指著巨石上端的那塊人形怪石。
  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了會兒腦子嗡一下炸了,我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說:「這是……解鈴?」
  「是師父。」王時瑋說。
  我喉頭咯咯響,看向盛開道長,道長也是一臉茫然。他疑惑說:「你要找的人已經風化了?」
  我不敢相信解鈴已經死了,再說這裡是中陰苦界,已經是死人才能來的地方,怎麼可能再死一遍。
  「這是什麼狀況?」我問王時瑋。
  王時瑋道:「這是師父的修行。」
  我看著解鈴化成的石頭心潮澎湃,多日沒見,沒想到他已面向東方化成了石頭。
  我歎口氣,拍拍頭上的黑貓,心情極度晦暗。
  於小強的黑貓從我頭上竄下來,向著巨石竄去,想爬上石頭到風化的解鈴身邊。
  王時瑋用招魂幡攔住它的去路。沉沉說了聲:「師弟,不要唐突。」
  黑貓站在地上,抬起前爪對著解鈴石頭像,喵喵叫著,語氣裡充滿了悲哀。
  我心情非常糟糕。真是有點萬念俱灰。看著解鈴的石像,不知為什麼有想落淚的衝動。我忍了半天擦擦眼睛,對王時瑋抱拳:「也罷,知道解鈴是什麼情況了,請送我們回去吧。」
  王時瑋沒有答話面向東方。和石像看同樣的方向。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盛開道長也在看著。
  東方本來昏沉沉的,忽然間出現一道白色,猶如霞光。光芒轉瞬即逝,光線落在風化的石像上,我驚訝地看到石像表面瑟瑟落灰,繼而出現無數蜘蛛絲般的細小裂痕。
  時間不長,裂痕遍佈石像,往下掉落的石頭越來越多。只聽一聲脆響,整個石像裂開,落在地上崩碎。石頭裡面露出瞭解鈴。
  我張著大嘴看他,解鈴盤膝打坐,突然把眼睜開,光頭上露出一絲壞壞的笑。他伸個懶腰,站起來縱身躍下,穩穩落在地上。
  黑貓「喵喵」叫著,跑過去順著解鈴的褲腿爬,解鈴一把抱在懷裡,握著黑貓的腋下把它拋在空中,黑貓在空中張牙舞爪。落下的時候被解鈴穩穩接住。
  解鈴像拋孩子一樣,把黑貓連拋三次。
  我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盛開道長臉上也有了笑容。
  「師父,你出關了。」王時瑋說。
  解鈴笑著點點頭,抱著黑貓看我:「齊翔,來了啊。怎麼樣最近,又胖了,看來日子不錯。」
  他像老朋友一樣嘮嗑,很久沒有人喊我的原名了,我感慨萬千歎口氣:「真是一言難盡。」
  解鈴拍拍我的肩膀:「打起精神來。有什麼過不去的檻。」
  盛開道長過來抱拳:「見過前輩。」
  解鈴哈哈大笑:「道長,你這是罵我呢。我這人吧,最不喜歡別人用敬辭,什麼前輩啊,哥啊,聽著就彆扭。你既然能到此處,說明你我之間是有緣法的,肩膀頭齊是弟兄,你要實在想叫,喊我一聲老弟吧。」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