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節

  烏嘴撣撣衣角:「地獄種種酷刑無非是相。地獄的關鍵就在於兩個字,消業。消業無他法,只能肉身被痛苦的折磨。地獄不在乎你是不是反思,你若反思,不惹業力,自然無可折磨,可如果不反思。造了業就要償還。比較弔詭的是,世間諸人只見紅粉不見骷髏,只見金銀不見油鍋,業力無形,惹了之後只能到地獄裡慢慢熬,直到洗乾淨那天為止。」
  他歎口氣:「所以我說你們很傻,非要回陽世人間,回去有什麼好?無非就是個業力場。活過之後再淪落至地獄消業,年年歲歲,日日年年。週而復始。不如看透看破,就留在地獄裡,這裡是業的終極。」
  我喃喃:「地獄是業力的終極。只要呆在地獄裡,業力就不會惹到你。」
  烏嘴道:「我的神通完全可以呼嘯人間,做個帝王。也可以直入仙界。做遨遊天外的仙人。可我為什麼還要選擇在這裡?!」
  他看著我:「因為在這裡就算惹了業力,也有辦法洗乾淨,不會付諸自己的身上。這才是真正的逍遙客,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癡兒啊,開悟吧。」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解鈴在哪?」我說。
  烏嘴發出一串笑聲:「好吧,告訴你也無妨。」他緩緩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臉。
  看到這張臉,我陡然窒息,渾身顫抖,牙齒格格作響。
  這張臉正是解鈴的臉。
  烏嘴就是解鈴?解鈴就是烏嘴?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願往深處推斷。
  「解……鈴……」我磕磕巴巴地說。
  烏嘴呵呵笑,撫了撫自己的白色長髮,他拍拍臉蛋說:「我就是解鈴,解鈴就是我啊。」
  我忽然明白了:「你……你把他奪舍了?」
  烏嘴道:「知道我怎麼洗業力嗎?就是這麼洗!解鈴的真尊正在替我在地獄裡受苦,在洗我的業力。而我奪舍了他,就會變成一個全新的人。」
  「他在哪?」我猛然爬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他在哪?!」
  烏嘴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把我的手掙掉,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我根本無法抵抗,手腕酸痛。
  「我帶你去。」他說。
  烏嘴背著手在前面,白髮隨陰風飄飄,我怔怔看著他的背影。
  我早已習慣解鈴是光頭,現在突然變成長髮,還真不太適應。
  這時,紙人的「我」在後面譏笑:「齊震三,你不是膽大包天嗎,怎麼不敢跟著去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李若。李若臉上掛著淚痕,垂著頭不說話。
  我歎口氣,跟在烏嘴的身後走,我想要看看,解鈴到底在什麼地方受罪。


第六百八十三章 大千世界
  烏嘴在前面走,我們在後面跟著,我們的身後是群鬼相隨。
  大家穿過院子,來到樓前。一看大樓我眉角就跳了一下,這算是現代化的建築,完全是水泥建出來的,表面是黑色,所有的窗戶都在緊閉,裡面偶爾傳出慘叫聲。
  烏嘴轉過身,問我:「知道這棟建築是根據陽間哪裡建造的嗎?」
  我搖搖頭,大樓的樣子很陳舊,圍牆上還能看到懸掛著層層的鐵絲網,看起來像是荒置了很多年的監獄。
  烏嘴說:「在陽間曾經發生這麼個事,某位君王發動了一次社會性的試驗,他驅趕一座城池裡的幾百萬人遷移到山裡農村。建立勞動營,不分晝夜的幹活。而且一家人妻離子散,分別關押在男營和女營不准見面。他又在城市中心造了一座監獄。凡是對他有異心的人全部抓進來審訊,再用種種酷刑虐待致死。」
  他頓了頓說:「大概三年多的時間裡,據說死了上百萬人。當時我在陰間。聞聽有這樣的事,極其感興趣,便私入陽世,混進了那段歷史當中,體悟這三年。其中種種手段種種人間恐怖。堪稱比無間地獄還無間地獄。那位君王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同時也讓我有很多的問題沒有想明白,一直在思索。幸好那段時間那個地域發生的事,我用神通納入了神識之境,想不明白了。我就會重返神識之境再經歷一次。」
  「你不明白什麼?」我問。
  烏嘴看我:「我不明白的是,人性到底會惡到什麼程度,會懦弱到什麼程度,社會群體利益和個人之間的關係。你看到的這座建築,便是當時事件裡最標誌性的大樓,那座都城裡的監獄。別看黑撲撲不起眼,裡面受刑死的人超過十餘萬。」
  我默不作聲,低著頭不說話。
  「你剛才看到我在虐待折磨那些罪魂,罵一聲殘忍。但是你想過沒有,真正恐怖和殘忍的事恰恰就在陽世凡間,在人與人中間,隔段時間便會重複上演。你知道我以後最想做什麼嗎?」烏嘴談性勃勃。
  我搖搖頭。
  烏嘴說:「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入陽世,掌握天下權柄,對治下的老百姓也發動一次社會性的改造和試驗,用種種手段測驗人性。這個過程裡,不可避免會發生犧牲和流血,但是卻可以作為經驗和資料流傳千古,以醒後人。這才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真髓核心。像地藏王菩薩那樣,成天躲在陰曹地府唸經超度,不過是小小乘罷了。」
  「以你現在的神通,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我說。
  烏嘴點點頭:「話是不錯,但目前我還不能做。因為我還沒想到更好洗脫業力的方法。你知道要做到我剛才說的那樣,需要背負多大的業力嗎?多少世都洗不乾淨。」
  「可你剛才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說。
  烏嘴笑了笑,神色有些落寞。這個表情極像解鈴,我一時看呆了,以為解鈴重生。
  我心下惻然,有種感覺無法說出來,烏嘴確實佔據瞭解鈴。而我感覺解鈴似乎也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他。這種影響可能小到忽略不計,卻是一股水滴石穿的力量。
  烏嘴剛才說,通過奪舍來洗自己的業力,恐怕日後的結局並不像他想的那麼樂觀。
  正想著,烏嘴招手:「來。來,我讓你看看解鈴在什麼地方。」
  我們魚貫走入大樓,一進去就發現裡面氣氛森森,真像是監獄。四面都是鐵房子,長長的走廊極其昏暗,慘叫聲不斷從深處傳出來,聽得全身發麻。
  穿過深深的走廊,我們來到後門,烏嘴推門而出,大家走了出去。
  沒想到樓後還有一處大廣場,在廣場的中心位置有一條深深的大湖。
  這條湖佔地面積特別大,湖面很高,快要接近地平面。湖面泛著一層黑油油的光,沒有風,不起絲毫漣漪,看上去像是一面特別大的鏡子。
  我們走到湖邊,烏嘴指了指湖水:「解鈴就在裡面。」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