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誰?」
  「鬼魔大人。」年輕人一字一句的將這個名字說出來,眾人開始的時候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畢竟這個人物在故事中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要拜託什麼事情?而且如果馮一一已經得到了陳昊天的心,她的心願已了,也是應該回到陰曹地府才對。」
  年輕人依舊是搖搖頭,只不過面色更加沉重,「這件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恐怕就連馮一一自己都不知道,其實她所殺的那個陳昊天,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仇人,而那個鬼魔大人,其實才是前生殺死馮一一的兇手,也就是另外一個陳昊天。」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別賣關子了。」阿光有些聽不下去了。
  年輕人無奈的歎了口氣,繼續講起了馮一一和陳昊天的前世之事。
  三千年前,在山腳下的一個小小山村中,走出了第一位秀才,那可是整個村子最值得高興的事情,全村人都來到書生家門口慶賀,那是整個村子裡的榮耀。
  那一家姓陳,而那名秀才,卻是叫做陳文定。
  那一年,陳文定十九歲,寒窗苦讀十幾年,終於成為秀才,也足以慰藉父母的在天之靈,讓他們得以瞑目。
  但是陳文定的心願也不止於此,他還想要去進京趕考,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去試試,為自己爭光,為父母爭光。
  帶著全村人的希望,陳文定在那年春天出發了。
  因為路途遙遠,他這一路走來也算是千辛萬苦,身上的盤纏用光了,他就索性喝溪水,吃野果,晚上隨便找個荒山野林中應付一晚,盡量不去過那種乞討的生活。
  或許是因為從小在山村中長大,對於山中的故事陳文定也是知道不少,那天早上天氣悶熱,陳文定正在山上趕路的時候突然遇到大雨傾盆,便和其他行人們一起躲進了山中一個破爛的寺廟中,眼看著大雨越下越大,估計今晚他們是要在破廟中露宿了。
  行人之中,有一戶人家帶著四五個小孩子,孩子天性爛漫,根本就不知道害怕,藉著火光居然就在寺廟中玩起了捉迷藏,不管大人如何斥責,卻根本不聽。
  而陳文定更是被吵的無法安心看書,索性直接將他們幾個叫到了自己的身邊,神秘兮兮的問他們,「要不要聽故事?」
  一聽這話,幾個小孩子立馬歡呼雀躍起來,一個個乖乖的搬來小石頭坐在陳文定的跟前,嚷嚷著讓他趕緊講故事。
  「我講故事的時候,你們可都要老老實實聽著,誰也不許說話哦。」陳文定神秘的表情,對這些小孩子們很受用,一個個乖乖的點點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
  陳文定便講起了自己小時候在山林中遇到的一個故事。
  小時候,陳文定的父母都還健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天他隨著母親去河邊打漁,傍晚時候就和母親一起站在村口等父親從山上下來,每天如此,從來沒有間斷過。
  因為父親說,山上有山神保佑,所以鬼怪不敢隨意作祟,它們都不敢上山,所以只能在山腳下附近遊蕩,專門抓不聽話的小孩子吃,所以,陳文定一定要乖乖在家好好讀書,這樣才不會被妖怪抓走。
  陳文定對父母的話深信不疑,所以從小更是用心讀書,絕對不敢有絲毫鬆懈,更因為父親對山中猛獸的描述非常兇惡,他也從來都沒有上山過。
  直到那一次,母親說,父親去上山的時候沒有拿厚衣服,晚上睡覺的時候肯定會凍著,因為剛剛出門沒多長時間,所以就讓陳文定趕緊帶著衣服追上父親,把衣服給他送去。
  陳文定當時也沒有多想,直接抱著衣服就急匆匆的趕出去,誰知道剛剛走出村口沒多久,眼前便出現了一片白霧,而且越往前走,白霧越是濃重,甚至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陳文定看不到回去的路,只好站在那裡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辦。
  正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一個方向似乎有人說話的聲音,而且亂糟糟的還不止一個人,陳文定還以為是父親他們,趕緊大喊一聲抱著衣服往那個方向跑去。
  可是循著那個方向跑過去,那裡依舊是一片白霧,不管他走了多長時間,始終不見父親他們的身影,而且也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了。
  陳文定心裡覺得奇怪,卻也沒有覺得有多麼害怕,便趕緊繼續往前面走,一邊走還大聲喊著父親,說不定他們就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找到自己。
  可是一路往前面走去,陳文定始終就是在一片白霧中,沒有方向,甚至連腳下的路都發生了改變,腳下不再是一片亂石子和雜草,反而便的有些潮乎乎的,全都是黑色的沙子。
  陳文定心中突然閃過一絲害怕,正想著要回去的時候,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是誰?」
  那個聲音很近,似乎就是在他的耳邊說起一樣,可陳文定看過去的時候,身邊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你是誰?」聲音再一次響起,這一次出現在陳文定的右耳邊,他再一次看過去,卻還是什麼都沒有。
  「那你是誰?」陳文定大聲喊道。
  「呵呵。」笑聲在耳邊響起,這一次陳文定卻沒有扭頭看,「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是一個聲音充滿嫵媚的女子的聲音,嬌媚而讓人神往,嘴裡就像是含著水一般,都快要把人融化了似的。
  陳文定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讓他覺得雙腿發軟,有點站不住。
  「我打小在村裡出生長大,你連我都不知道肯定是外地人,那就應該你先自報家門!」
第467章 皮囊(十)
  「咯咯咯,你這個小孩子,還真是油嘴滑舌,」那個女聲笑了起來,就像是黃鸝出谷一般清脆,不過轉眼間,她的聲音便蒙上一層陰鬱,讓人心底發寒,「從來只有我問別人,還從來沒見過別人問我。」
  「快點告訴我你是誰,否則的話,你是走不出這片濃霧的。」女聲中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
  陳文定反問道:「難道這片濃霧是你弄出來的嗎?」
  女聲得意笑道:「當然。」
  「那好啊,你要是不放我走,那我還不說了呢,我困了,你要是想玩就繼續玩吧,反正我是不想再說話了。」
  陳文定居然走到一棵大樹下,直接躺在地上閉上眼睛睡覺了。
  「好大膽的小兔崽子,居然連我都不怕,看來,你還真是什麼世面都沒見過!」那個女聲突然變的凌厲起來,而且一陣寒風吹來,讓本來都快要睡著的陳文定,立馬又被凍醒了。
  他全身蜷縮在一起,本來是想繼續睡覺的,可是實在是太冷了,沒有辦法,他只好睜開眼睛,一睜眼卻發現自己身處於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一眼望去,漫天遍地都是皚皚白雪,哪裡有半點人的蹤影。
  站起身來,陳文定一言未發,只是抱著厚衣服繼續向前面走去,剛才一片濃霧,他什麼都看不到,如今雖然白雪一片,但至少不影響他繼續走路了,說不定走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遇到父親了。
  可是走了很久很久,陳文定都已經累的抬不起頭了,他還是沒有見到父親的身影,一屁股坐在地上,陳文定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在哭什麼?」突然一個溫柔的女聲傳到了陳文定的耳朵中,他睜開眼睛一看,面前居然出現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
  一身白色的長衣看起來金光閃閃,似乎在太陽的照耀下反射著五彩的光芒,她的全身都是白色的,不光是衣服,就連頭髮都是銀光閃閃的顏色,看起來十分漂亮。
  那個女子的確很美,但是她的表情卻很冷,冷的就像是這皚皚白雪一般,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
  「我找不到我父親了,現在這裡這麼冷,我父親穿的那麼薄,肯定會受不了的。」陳文定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
  女子反問道:「可你穿的也是這麼單薄,那你為什麼不把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呢?」
  「衣服是給我父親的,我不能穿。」陳文定義正言辭的說道。
  女子笑了起來,「衣服就一件,可卻有兩個人受凍,為什麼你就不能把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呢?」
  「我把衣服給了父親,我們一起取暖。」陳文定有自己堅持的理由。
  女子的臉色變的有些奇怪,但也是轉瞬即逝,「那,你跟我走,我帶你去找父親好不好?」
  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子,陳文定的心裡雖然奇怪,可是走了這麼遠的路,他也是十分擔心父親有沒有受凍,心中斟酌再三,陳文定還是答應跟著女子一起走。
  走了多麼久,走了多麼長的路,陳文定已經不記得了,可是當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那個女子的背影已經變成了灰白色,看起來十分的恐怖,就像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一樣。
  陳文定頓時明白過來,指著女子的背影大聲喊道:「你在騙我,你這個騙子!」
  呵呵冷笑兩聲,女子回過頭來,只見那個女子的臉上變成了一張骷髏,滿頭銀髮變成了灰白色,雜亂的披散在身後,白色的衣衫也變得破爛不堪,纖細的手指卻只剩下了可怕的骷髏手骨。
  「啊,妖怪,你是妖怪!」陳文定嚇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趕緊往後面爬去,可是還沒爬兩步,一條黑色的籐蔓突然飛了過來,一下子就纏著了他的腳腕,將他在地上拖行起來。
  「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陳文定嚇的大叫起來。
  女鬼將陳文定拽到了自己的腳下,利爪伸出就要去抓他的心臟,卻在就要觸及到他的時候,一道銀光從陳文定的身上發出,女鬼尖叫一聲,趕緊往後面退去。
  在陳文定的胸口處,是一枚他剛剛出生時,村裡的巫師送給他的一枚護身符,聽說可以逢凶化吉,降妖除魔,想不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陳文定趕緊將那個護身符拿出來,衝著女鬼大聲喊道:「你這個醜八怪,別想欺負我,我有護身符,你根本就傷害不了我的。」
  「可惡!」女鬼不甘心,狠狠的瞪了一眼陳文定後,又向他俯衝過來,可是這一次女鬼距離陳文定還有一尺遠的時候,耀眼的銀光在一次閃起,女鬼一聲慘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在她消失的地方,居然還落下了幾顆核桃大小的彈珠。
  那些彈珠一落到地面上就發出嗤的一聲響,就好像是燒紅的鐵塊放在水中的聲音一般,很快,那就個彈珠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轉眼間,陳文定所在的皚皚白雪也漸漸消失不見,所有白色退化的地方全都露出了參天大樹也綠油油的小草,甚至還有嘩嘩的水聲從不遠處傳來。
  陳文定眼前一晃,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腳下好像踩在了一個圓滾滾的石頭上,一個站立不穩就不斷的有水從四面八方襲來,甚至開始往他的嘴裡鼻孔裡灌去,讓他根本就無法呼吸。
  咕咚咕咚的冰水不停的往陳文定的鼻子和耳朵中灌,他難受的害怕,想要掙扎卻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一張口更是無法說話,那些水都已經把他的嘴堵住了。
  「有人落水了,快去看看!」一聲驚呼下,撲通撲通的落水聲相繼傳來,陳文定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感覺到一隻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自己的胸口,隨即就把自己往岸邊拽,剩下的事情,他已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只是等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屋子裡站滿了人,誰也沒有說話,全都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
第468章 皮囊(十一)
  「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請,為什麼你會落到水裡呢?」此時幾個小孩子的注意力全都被陳文定的故事吸引了,聽到這裡,才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陳文定很是神秘的湊到那幾個小孩子的中間,神秘兮兮的說道:「那是因為我小時候非常不聽話,因為經常大喊大叫,就被那個女鬼給盯上了,她想要騙我到水裡把我淹死,幸好我的護身符救了我。」
  「原來是這樣。」小孩子們頗有領悟的點點頭,不過現在看來,他們也沒有什麼精神聽後續故事了。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不聽話的小孩子們你們也該睡覺了,趕緊睡吧。」陳文定率先打了個哈欠,其他幾個小孩子也是忍不住打哈欠起來,揉揉睡眼,各自回到父母身邊,還沒有說上一句話便趴在那裡睡著了。
  看到那幾個小孩子全都睡著了,陳文定也找了個地方趕緊睡覺去了,閉上眼睛,他把自己剛剛沒講完的故事,用做夢的方式在夢中重新演繹了一遍。
  陳文定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落入水中的,因為那個水潭就在山崖之下,就連一些成年人都不敢從山崖上跳下去,可偏偏當時還沒十歲的陳文定就落入到水中了。
  那時才不過剛剛入冬的時候,陳文定的娘親讓他去給剛剛離家的父親送衣服,誰知道一去不復返,陳文定消失不見了,而他的父親也從此了無音訊,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據和陳文定父親一起離開村子的村民們說,當時他們是一起離開的,可是越往前走,陳文定的腳步越來越慢,開始大家並沒有察覺到,可等他們察覺到陳文定父親有點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捂著肚子蹲在地上了。
  陳文定的父親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要趕緊去方便一下,眾人還嘲笑他懶驢上磨屎尿多,在一片哈哈大笑聲中,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陳文定的父親鑽進山林中,就再也沒出來。
  當陳文定父親的同伴都趕回村子裡報信的時候,陳文定還沒有回來,娘親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村長趕緊組織全村的人上山尋找,足足找了五天的時間,這才在山崖邊上,看到那個水潭中有一個人影浮動。
  當時人們都還在懷疑,陳文定是絕對不會上山的,因為雖然是初冬時候,可是村長早就說過了,小孩子還有單獨的大人不管是誰都絕對不能隨意上山,尤其是在山崖邊,這種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事情,絕對不能在村子裡發生。
  可誰也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陳文定的父親不見了蹤影,就連他也平白無故的落入到水中,完全喪失了記憶。
  陳文定始終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掉下山崖的,但是他卻說出了自己聽到女人的聲音還有見到女鬼的事情,可是村長卻斥責他胡言亂語,說他發燒燒壞了腦子,就會說一些嚇唬人的事情。
  為此村長還讓大夫硬生生的給他灌進了三大碗藥湯,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提起自己遇到女鬼的事情了。
  而就連陳文定父親的失蹤也變成了人人避而不談的秘密,心知肚明卻誰也絕口不提。
  因為父親失蹤,陳文定的母親心不在焉,突然看著海水大喊著陳文定父親的名字,一頭栽到海水中,就再也沒人見過他的娘親了。
  父親和母親都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陳文定也曾經想過去尋找,卻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當時他年紀還小,既不會打獵,也不會打漁,索性村長就給他買了一大堆書,就讓他專心讀書上學堂算了。
  沒想到陳文定也的確是有出息,十年的時間居然就熬出了一個秀才的名聲,這怎麼不是全村人的榮耀呢。
  背負著全村人的希望,陳文定離開了家鄉,踏上了異地求學的道路,但是他的心中始終都有一個希望,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父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是一份心中的固執,也算是陳文定的執念,所以他不管用什麼辦法,都不會放棄任何和自己父母相遇的機會。
  就像現在這樣來說,陳文定故意在晚上講鬼故事,其實就是想要吸引那些不乾淨東西的注意力,說不定他們晚上就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讓自己有一絲希望可以見到自己的父母。
  不管是人是鬼。
  可是那天晚上,陳文定還是沒有如願,他沒有見到自己的父母,卻是遇到了一個完全沒有想到的人,就是那個曾經在皚皚白雪中出現的白衣女子,依舊是白色的衣裙,明媚而沒有溫度的笑容,冷冽的雙眸看著自己,就像是一塊寒冰將人從頭冷到腳。
  「你是誰?」陳文定警惕的問道。
  白衣女子站在山崖之上,明明相距甚遠,卻好像近在咫尺一般,白衣女子的一個眼神,都可以清晰無比的出現在陳文定的眼前。
  「我?就是你曾經的救命恩人,你難道忘記了嗎?」白衣女子的臉上出現一絲狡黠的笑容,頓時讓陳文定的心中警鈴大作,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輪迴·半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