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胖子急忙上前來扶我,我試著向前走了一步,腿軟的和沒了骨頭一般,不停地搖頭喊道:「不行,胖子,快扶我出去。」
  等我倆出了宣明寺,坐在了大樹底下之後,我才漸漸緩過勁來,天氣其實並不是很熱,才剛開春沒多久,我蹲在地上胖子遞了根煙過來,我一邊抽一邊說道:「娘的,這廟肯定有問題。我剛剛一進去腳就發軟,身子骨就打顫。」
  「別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裡面……」
  胖子急忙說道。
  我想了想後回答:「不一定,要是真有不乾淨的東西在裡面,那為啥你沒事呢?還是你丫的陽氣比我足?我看可能是裡面的菩薩不太高興……」
  「那咋辦?」
  胖子就算再急著用錢,也不可能得罪了菩薩,我抽完煙也沒想出過所以然來,回頭喊道:「算了,先回去,等我問問珠子大哥,看看他有沒有辦法。」
  出師不利,當天夜裡回了家,那會兒網絡不發達,懂行的人社會上有但是我卻遇不上,問了珠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心中滿腹疑惑地上床睡覺,可是到了夜裡,怪事發生了!
  從火車上回來已經那麼久了,我以為遇到過路鬼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卻萬萬沒有想到,當天晚上睡的正香,未曾想忽然聽見凌亂的笑聲。好像是兩個聲音,一個低沉沙啞,一個尖銳刺耳,我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瞧了過去,立馬被嚇醒了!
  就在眼前,兩個腦袋飄在空中,正是火車上撞見的兩個過路鬼,一個可怕的老女人和那個陰森的小孩!
第十六章 過路鬼(2)
  過路鬼一般不找人麻煩,多是自來自去,但若是碰上了其中的冤親債主,那可就麻煩了。所謂的冤親債主,說的明白點,就是在塵世間沒有了卻心願,希望纏上福報比較大的活人,借此人福報斷了自己的因緣,好以此轉世輪迴。
  但是當年我二十來歲的時候這種事兒壓根就不懂,也沒有師傅教我,唯一僅存的那點知識全都來自於老一輩的傳說和民間的故事。
  眼前飄著的這兩個腦袋一看就來者不善,從火車上一路跟著我到了上海,小半個月都沒再出現過我自己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未曾想,白天才入了宣明寺,夜裡就來找我的麻煩。
  前兩次各自來了一個,這一回是倆都齊了,老女人和陰森小孩的腦袋不斷發出可怕的笑聲,我兩邊耳朵「嗡嗡……」直響,整顆心跳的非常劇烈,就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心臟跳動時候的那種強烈振動感。
  知道自己開了口也發不出聲音,索性強行鎮定下了心神,手臂一點點摸到了達巴給的護身符。前一回就是這個護身符救了我一命,那小孩怕這東西,我以此作為保命的方法。
  白蛇在小孩的眼睛裡穿梭,那條蛇緩慢地探出頭來,顯然是想攻擊我。另一邊老女人嘴裡吐出的蟲子落在了我的毯子上,幾條有中指那麼長的蜈蚣扭曲著自己的身體緩慢地向我爬了過來。
  情形越來越危急,我站起身來,退到了牆角邊緣,兩個過路鬼不敢靠近,但是白蛇和蜈蚣是離我越來越近。我皺著眉頭,眼看白蛇已經抬起了小半截身體,這是蛇類發動攻擊的一種信號。
  情急之下,我猛地將脖子上戴著的護身符給扯了下來,隨後一把甩在了那小孩兒的腦袋上,護身符一落在小孩的臉上,小孩立刻發出尖叫,聲音就和指甲劃過玻璃似的,刺的我腦袋發脹。但效果卻是好的!
  小孩的頭顱被護身符正好打中,它立刻向後退,嘴裡怪叫臉上卻出現了一大塊黑斑,像是被燒焦了似的。白蛇也因此停止了攻擊,向後爬行。少了蛇,那幾條蜈蚣我是一點都不怵,猛地一掀毯子,將蜈蚣給抖翻了出去,接著趁機想跑出房間,可剛跳下床就感覺肩膀上一痛,我回頭望去,卻見那老女人居然張開嘴一口咬住了我的肩膀。
  「娘的,鬆開!」
  我那時候心中焦急,怎麼驅鬼降妖我是不會,家裡也每個法器啥的,就只知道拼了蠻力往前衝,老女人咬的我鑽心的痛,好似它口中的牙齒刺入了我的皮膚,但是沒見血,我拖著老女人的腦袋向前狂奔一把撿起了地上的護身符,回頭死命地按在了老女人的額頭正中央。
  「操,讓你咬我!」
  這時候根本沒工夫管嘴裡的閒言碎語,只想著讓這老女人鬆口。它和小孩的反應一樣,大聲痛呼起來,終於鬆開了嘴,我向前幾個踉蹌打開了房門跌倒在了客廳內。
  這一摔,把我真正從噩夢中摔醒了,又是一身大汗,我坐在床上看見身上蓋的毯子已經完全被掀開了,肩膀很痛,坐在黑暗中的我依然心有餘悸。走到衛生間對著鏡子一照,當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鏡子中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我肩膀上的一個牙印,沒有流血可是很紅,摸上去有很清晰的凹凸感。
  上一次撞上小孩的時候被白蛇勒住手臂,第二天醒來,就看見手臂上有明顯的勒痕。這一次被老女人咬了還有牙印,我心中不免擔心起來,如果我在噩夢裡被弄死了,是不是真的會長眠不醒?
  第二天胖子來我家,我將這事兒一說,倆人坐下來合計了一個多小時。
  「我覺得你進宣明寺會頭暈眼迷,其中的原因恐怕和這兩個纏上你的過路鬼有關係。」
  胖子低聲說道,我卻沒太奇怪,因為這一點之前我就想到過。
  「照你的意思,是因為我身上纏著兩個鬼,所以進了宣明寺惹怒了菩薩,菩薩不讓我進門才弄暈了我。這麼說也有道理……」
  我有些心虛地說道。
  「不過這他媽的不是正說明了宣明寺有菩薩保佑,那我們還進去摸東西,會不會真的觸怒了菩薩,別因為幾萬塊錢毀了自己一輩子啊。」
  胖子和我又想到了一塊兒,其實到了後來這也是我和胖子的一個大忌諱。用珠子的話來說,鎖鬼一等,老人二等,陪葬三等。
  這話尋常人聽不懂,需要解釋一下。
  大體上是說將鬼怪鎖在法器裡,類似達巴的神棍或者莫坦教的銅幣,這一類既不會遭報應還能賣出好價格,是他們這群人最喜歡干的一等差事。其次就是從老僧或者老道士手中弄來開了光的法器,這種成本比較高但是也不會虧了陰壽,因此被稱為二等差事。這三等就是墓裡的陪葬品,不過盜墓有盜墓的一群人,珠子他們這種跑商的一般很少插手,墓裡的規矩不懂,尤其是歷史上有名的人物死後哪裡會是一般的鬼怪,詩裡說的好: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活著的時候是人中之龍,死了也一樣不好惹。但是,如果為了餬口,鋌而走險地摸一次墓也沒有辦法。
  但是,有兩個地方不到萬不得已就千萬別去碰,分別是老廟和道觀。就算沒了香火,可也是菩薩和神仙的地盤,你一個凡夫俗子,去觸這個霉頭不是找死嗎?
  然而,我和胖子年輕那會兒這種事兒壓根就不懂。只是覺得犯忌諱,想了想後胖子點了根煙,忽然說道:「你還記得宣明寺後面有一個冥園嗎?」
  「你小子要去摸祭品?」我微微吃驚地問。
  「我要那點爛水果幹嘛!我是說,冥園裡說不定有土獸,你不是看了那本書嗎?咱們試試看在冥園裡逮只土獸賣錢!」
  胖子這麼一說,我腦子也立刻驚醒起來,現代社會尤其是在上海,別說是山了,就算是大點的河也沒幾條,想和書中所寫那般在山裡找土獸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冥園這一類陰氣比較重的地方,保不齊就能有收穫。
  「行!」我立刻點了點頭,「不過還得先把我身上這倆過路鬼給除了,要不然我晚上都不敢睡覺。你那兒認識什麼廟裡老法師嗎?」
  胖子抿著嘴想了好半天,才低聲道:「我爺爺好像有個老戰友懂一點這方面的事情,我回去幫你問問,你等信吧。」
  等消息的這一天是我那會兒二十年人生中最不踏實的時候,夜裡根本就不敢睡覺,父母那邊還不能說。一個人在房間裡看了一夜的《山野怪談》,手上還緊緊地拽著達巴給的護身符,連喝了好幾杯濃茶,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白天。
  胖子是中午打來電話,讓我到蓮岳路見面。
  蓮岳路在上海的嘉定附近,我坐了倆小時多的公交車才到了地方,穿過了擁擠而陰暗的弄堂後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個老宅院,舊木門和銅拉環,上面還貼著一對有些褪色的門神。看起來就像是一戶很普通的人家,和我想像中那些世外高人的感覺不太像。
  我敲了敲門,是胖子給我開的門,見了我後顯得有些嚴肅地低聲說道:「裡面是我爺爺的老戰友,姓韓,附近的鄰居都叫他韓師傅。你進去禮貌點,別多嘴哈。」
  我急忙點點頭,走進了院子後,抬眼便看見門廊下面掛著個鳥籠,裡面養著一隻黑色的八哥。這八哥眼睛滾圓,打我進了門開始就一直盯著我。
  胖子領著我向前走,當我走到鳥籠底下的時候,忽然聽見這頭八哥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
《販妖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