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躺在床上的我開口回答。床板很硬,被子卻很薄。房間裡還有一股淡淡的臭味,估計是後面的茅廁傳出來的。
  「哈哈,你這知識分子模樣還殺人?咋回事啊?」
  他笑了笑問道。
  我皺皺眉頭。這件事我不想再提,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說。」
  對面的大漢微微一愣,片刻後忽然撲了過來,我嚇了一大跳。伸手往外推,這傢伙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接著摸出削尖的木頭頂住了我的脖頸低聲喝道:「小子,你給我聽好了!這是號子裡,可不是外面的大街,不是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怎麼樣都可以的地方。在號子裡就得懂號子裡的規矩,誰拳頭硬誰就是老大,明白嗎?」
  我喊不出聲音,這傢伙力量賊大,心裡不願意服氣,舉起手一拳頭打在了他的鼻子上,這傢伙沒想到我被利器頂著脖子還敢還手,頓時大怒,舉起拳頭對著我鼻樑很砸,兩下之後我就感覺自己的鼻骨可能斷了,先是劇痛,接著是火辣辣的刺激感。
  巡邏的警衛發現了情況,及時阻止將我們給拉開了。
  「呵,9528,第一天進來就打架是吧?膽兒夠大的啊!不好好治治你還不成了,關禁閉!」
  9528是我的號碼,接著先拉著我到醫務室簡單包紮和處理了一下,糾正了鼻樑骨後就被關進了禁閉室。如果在錄像帶裡看見禁閉室時不會緊張。那是因為拍戲裡出來的禁閉室都並不暗,我進去過真正的禁閉室,那是我不想進第二次的地方。
  潮濕,滿地都是爛泥,還有糞便和尿液的臭味,牆壁的縫隙中還不時地有蟲子爬來爬去,沒有光,沒有窗戶。完全漆黑的一個小屋子。
  你甚至沒辦法完全躺下來舒展身體,只能靠著牆壁坐下。
  那種被漆黑包圍的感覺或許旁人無法體會,在最初的十分鐘裡你也許還很平靜,甚至如果沒有那些臭味和蟲子的話你會非常享受。但當你過了最初的半小時,當還是看不見光,甚至睜開眼睛都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時候,你才會體會禁閉室這三個字真正的可怕之處。
  我們生活在一個到處都有光的地方,月光,路燈,霓虹燈,日光燈,車燈。光帶來希望和安寧,但當這一切都消失了之後,面對徹底的黑暗,那希望會如同奔騰的流水般轉眼消失不見。
  再細小的聲音都能聽的很清楚,聽力彷彿一下子變的非常出色。蟲子們在石縫間爬動的聲音會清晰地傳入你耳朵內。甚至還有牙齒咀嚼的響聲,我開始不斷地拍打自己身體,腦袋,衣服,害怕這些蟲子鑽入我的身體內。
  但當禁閉超過三個小時。人就會出現幻覺。
  我蜷縮著身體,捂著耳朵,想讓自己不去聽那些可怕的響聲。但這卻幫助不了我,因為幻覺是我自己大腦所產生。
  「你為什麼要殺我?」
  「我是好人。你要償命,為什麼你還活著!」
  「你也該死,殺人償命,你錯殺了我。你也該死!」
  我清清楚楚地聽見老大爺的聲音,但這個聲音裡已經沒了那種溫柔的感覺,而是充滿了可怕的質問,他在問我為什麼要殺他。彷彿就在我四周有魂魄在飄浮,我蜷縮的更緊了,甚至不停地顫抖身體,痙攣加上冷汗,身體傳來一陣陣寒意。
  我害怕了!之前天不怕地不怕。以為自己和孫猴子似的我真的害怕了。
  伸出手瘋狂地敲打禁閉室的門,嘶啞地喊叫起來:「放我出去,求你們了,放我出去!太黑了。我害怕!」
  那些嘴硬的說自己多麼厲害,那些凶狠地說自己血性堅強,那些浮誇地稱自己喜歡黑暗的人。其實並不真正瞭解恐懼這個詞。
  年輕時候總不懂事,而最不瞭解的卻是自己。
  沒有經歷過風雨。便沒有資格稱自己已經看穿了這個世界。
  第一次緊閉關了我足足十二個小時,我在恐懼中暈了過去,醒來後還是黑暗,那種在漆黑裡摸索絕望的感覺彷彿可以扭曲我的心靈。
  「卡……」
  禁閉室大門打開的一瞬間。外面有光照在我的臉上,我幾乎站不穩,趴在地上嘔吐個不停,但因為沒吃什麼東西所以吐出來的都是唾液。整個胃痙攣似的抽搐,扶著牆想站起來,但雙腿卻軟的沒力氣。被旁邊的警衛扶住後拉了出去。
  「下次別犯事,如果再犯事。就關十八個小時聽見了嗎?」
  說完他狠狠地敲了一下鐵門,我蜷縮地躺在床上,片刻後那個和我打架的大漢走了進來,他看起來情況也不是很好。但比我強些,至少自己還能走的動道,而且坐下後還能平靜地喝水。
  「小子,不錯啊。」
  他瞄了我一眼,開口說。
  我沒說話,傻愣愣地看著地面。
  「我知道你的感覺,說老實話,第一次被關禁閉的時候我嚇的在褲子里拉了泡屎。你失禁了嗎?」
  他又問。
  我依然不說話,但微微搖了搖頭。
  「這點上你比我強,其實關禁閉沒什麼了不起的,單純就是黑點看不見光也沒關係,但你應該也聽見了吧?禁閉室裡那些聲音。」
  他端著水杯走過來,望著我說。
  我一愣,看向他的同時皺起了眉頭,隨後點點頭,虛弱地說道:「我聽見被我殺了的老大爺在對我說話,那應該是幻覺。」
  「哈哈,每個關禁閉的人都這麼想,但我告訴你,那根本就不是幻覺!」
  他說話間往外面看了看,接著勉強笑了笑開口道:「我挺喜歡你的,至少這牢裡敢和我動手的人不多,關禁閉還能比我強的更是沒有。你這脾氣和我挺對付,以後你就跟著我。我保證你在這號子裡安安穩穩過日子!」
  「我需要付出什麼?」
  我皺著眉頭問。
  「我和獄警混的還可以,有幾個也算是能說上話。我讓他們查了查,你是被判防衛過度,就關兩年是吧?」
  他居然查過我的底,讓我有些意外,慢慢坐起來,點點頭道:「是的,兩年。」
  「我要在裡面蹲五年,今年是第二年,所以你比我早出去。我也不要你幫我做什麼壞事,我老家還有個老母親,腿腳不好。你幫我照顧一下,寄點生活費給她,這就成。」
  他這個要求也不是很過分,這傢伙前後態度轉變之快讓我有些不適應。
  「咱們前一秒還在打架,後一秒你就找我幫忙,沒什麼企圖?」
  我奇怪地問。
  「我這麼和你說,同住一間牢房,以後就是自己兄弟,你比我早出去能照顧我家老母親,那就是恩情。我這人是有恩必報,懂嗎?」
《販妖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