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節

  顯示屏中的梁哲還在盯著她看,似乎從未沒有移開過,那眼神,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訴章悅:不要躲了,我看見你了……
  章悅不由自主地湊近了一些,她想要看的仔細一些,她自認為觀察男人還是有一套的,她想要看看梁哲的微表情和眼神深處是不是隱藏著什麼別的情緒……
  看著看著,梁哲忽然對著鏡頭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慢,笑容如同水波從他的嘴角開始蕩漾開,逐漸浮現在了她的整張臉上,章悅從未見過這樣緩慢的笑容,像是花朵一樣,緩慢綻放開的笑容。
  她在等待著,等待著這個笑容的終結,可是,她最終只看見了他雪白的牙齒,他的笑容是那麼明朗,那麼溫暖,那麼自然,那是一種毫無敵意的笑容,包含著無限的仁慈和憐憫。
  在這一瞬間,章悅感覺自己內心深處有一根緊繃著的線忽然鬆弛了下來。
  她輕吸了一口氣,將麥克風插到監控著梁哲病房的電腦上。
  「咳咳——」
  她咳嗽了一聲,聲音在萬儲的監控室中迴盪了起來。
  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那是一種有些陌生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絲的不緊張和不自然。
  幾乎在同時,她的聲音也在梁哲的病房內響了起來。
  她看見了梁哲輕輕佻動了一下眉頭,他明朗的笑容變成了一種神秘的微笑,他朝著鏡頭揮了揮手,輕聲道:「章悅,我們又見面了。」
  章悅沉默了一會,她的沉默並不是因為她不想說話,而是她想在和梁哲說的每一句話之前都思考一遍。
  對於梁哲這個人,不得不防。
  但是,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神秘的魔力,吸引著她,讓她明明知道他很危險,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見到他,和他交流。
  讓她此時她拔掉麥克風,關掉顯示器,從此不去梁哲的病房,她真的做不到。
  心裡越是害怕,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想要試一試。
  這樣的心理,每個人都有,章悅的,尤其要重一些。
  她有著很強的控制欲,控制男人的慾望。
  但碰見梁哲,卻讓她的那種強烈的控制越轉變為了另外一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她似乎……渴望著被另外一種力量控制……
  當這個念頭忽然出現在她腦海中的時候,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隨後,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是一種自嘲的笑,同時她也在嘲笑梁哲,她現在依然堅信自己,堅信自己能夠搞定這裡所有的男人,沒搞定的,只不過是方法問題和時間問題。
  她的笑聲傳進了梁哲的病房,傳入了他的耳朵。
  「你是不是等了很久?」章悅對著麥克風問道。
  「我只是覺得你可能會來的更早一些,或許,你去外面抽了一顆煙。」梁哲淡淡地道。
  「你為什麼等我?」章悅問道。
  「你為什麼又會偷看我呢?」梁哲似笑非笑地道。
  「因為我想看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也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你本來就應該知道的事情。」
  「什麼事情?」這句問話,章悅幾乎是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就覺得不該這麼問的,不知不覺間,話語的主動權似乎已經被梁哲握在了手裡。
  章悅深諧此道,話音未落,她緊接著道:「有些事,我們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反而沒什麼好處。」
  她在將話題往死角里逼,她要試試這個梁哲到底有幾斤幾兩。
  梁哲忽然不說話了,他的嘴巴緊緊閉著,似乎根本就沒打算將這個話題救回來。
  他右手下方忽然多出一個橙黃色的紐扣,紐扣在半空中懸浮著,一動也不動,好像是被他的掌心給吸住了一樣。
  他正在盯著那個紐扣看,神色莊重。
  章悅也看向了那個紐扣,她的眉頭輕皺,剛想要開口說話——
  忽然間,梁哲的手掌陡然一收,紐扣沒見了,似乎憑空消失了一樣。
  「我剛才給你變了一個魔術。」梁哲抬起頭來,重新盯著電腦屏幕,對著章悅笑了一下。
  「哼。」章悅輕哼了一聲,她在冷笑,她早已知道,那個橙黃色的紐扣上繫著一根頭髮絲,她微微欠身,身上的肌肉放鬆了一些,提高音量,對著麥克風道,「故弄玄虛!」
  梁哲的這個無中生有的魔術似乎無意之間讓章悅放鬆了許多,卸下了一些防禦,讓她覺得梁哲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
  或許,這正是梁哲想要達到的目的。
  梁哲將紐扣重新從掌心中放出來,用右手捏著頭髮絲的一端,將其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他望著紐扣,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有些小東西,總有著獨特的魔力,如果你一直盯著它看,透過它美妙的弧度,你會看見很多你平常看不到的東西,比如你自己心臟的顏色,每個人心臟的顏色都不一樣,有的人是黑色,有的人是藍的,還有的人是白的……」
  章悅望了一眼那個靜止的紐扣,又望向梁哲,眉頭輕輕皺起,她覺得這個梁哲除了會故弄玄虛之外,似乎沒什麼真本事。
  她輕笑了一聲,逐漸恢復了她自信時候的狀態,說道:「你能不能把那個紐扣收起來,天天提著它幹嘛,我看見就頭暈。」
  「它動都沒動,你為什麼會暈,或許是你自己想暈而已。」
  「行了,別整這些有的沒的。」章悅輕拍了一下桌面,自信心幾乎全部回歸,她望著顯示屏中的梁哲,微微一笑道,「梁哲,你要搞清楚狀況,現在你是病人,我是你的醫生兼護士,你要給我老老實實的,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我要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不然我就不讓你吃飯,不給你喝水,讓你受盡折磨,你明白嗎?」
  「你捨得嗎?」梁哲忽然壞笑了一下,「讓我受折磨?」
  「哼!」章悅冷哼一聲道,「我現在就去和值班的人員說,今天不給你送飯了。」
  「送飯的人未必會聽你的。」梁哲搖了搖頭道,「他們最多只會聽萬儲的,有時連萬儲的都不聽。」
《思維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