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第一回 初章
 別問我想做什麼,我只是想講個故事,我想做個講故事的人,就不知我的故事能否有人喜歡。故事從哪裡說起?便是這座山城吧!山城的名字叫通化,位於中國東北的中間地帶,不算發達,四面環山,名副其實的山城.通化這個地方,也算是歷史悠久,古稱東邊。漢武帝元封四年設遼東四郡,通化包括在西部的真番郡內。清朝統治中國後,為維護封建統治,更是把通化當作祖宗發祥之地,以保護祖宗陵寢為借口,於康熙十六年發佈禁令,把通化地區封禁起來。從那時起,這裡就沒有了人煙。
  說到這封禁,就不得不提到一個有關通化的民間謠傳。傳說當年努~爾~哈赤路過通化,見這裡山明水秀,風水奇詭,竟也動了心思在這裡建都,可惜作為一個國家的都城來說,通化除了風水,哪點都不具備,尤其是交通問題,最後便也不了了之。哦,是我有些囉嗦了,接下來要講的故事暫時於這無關。
  沿河村是一個小型的聚合性村落,位於通化去往集安(與朝鮮一江之隔)方向中途的一個村落,村中分四個小村,名字俗得很,就分別叫做沿河一隊,沿河二隊,沿河三隊,沿河四隊。取名沿河,顧名思義,就是因為有一條小河貫穿著沿河村,水質清冽,雖然近些年水位下調略顯乾涸,但老一輩的人依舊忘不了貧困時期在裡面摸魚蝦的改善生活的場景,小河的兩邊是一片肥沃的東北黑土地,有旱田有水田,收成都還算不錯。春種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冬夏兩季避寒暑,也算是愜意。可是村子裡一般都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收入相對來說還是低得很。於是隨著近十幾年來,青年一代的成長,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離開這個小村到外務工,平日裡在家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村子裡比起從前,冷清的很。不過,最近幾個月,村內冷清的狀況改善了好多,因為在沿河四隊裡有開發商在這裡看到了商機,準備開發旅遊資源。
  我們再來說一說沿河四隊,山明水秀,以那流通沿河村的小河為基點來看,小河兩岸就是沿河四隊村民賴以生存的田地,兩岸田地之上,隔著小路便是村民的居所,在向兩邊擴散便是蔥鬱的青山。山上樹木繁茂,不過當地村民一般都把自家房後的山作為柴山,砍了樹枝作柴燒,當然,他們也在持續未斷的植樹,可以說,這山,這水,共同構建了村民們祥和的生活。小河在沿河四隊這裡流淌入江,這江水碧色清澈,村裡的孩童在夏季閒來無事時總是在這江裡嬉戲,村裡的家長們三番五次的對孩子耳提面命,而這些孩子卻總是撒丫子似的一跑便沒了影,江裡照去不誤,索性從小長在這裡的孩子水性都還算是不錯,一手狗刨都用的純熟無比,至今還未出過什麼危險,當然,這也與他們只在江的淺水處嬉鬧有關。江的上游是一個小型的水電站,建了有些年頭兒,每逢水電站放水後,便也有一些村民拿著自製的搖電(東北農村自製的小型手搖式發電設備,一般都用來電魚,手工較為粗糙,不過簡單實用),到水中電魚,倒是回回都滿載而歸。而開發商所看重的正是沿河四隊淳樸的風景,清新的空氣,以及這一片平日如鏡面般平靜的江水。開發商派人來考察後,經過和當地政府的一系列磋商,決定在這裡建立一個旅遊山莊,特色的項目,除了感受當地美景,淳樸風情之外,還決定建立一個小型的水上公園,以吸引更多的消費者。策劃書被開發商拿到手後,稍作修改了一番,便開始了浩蕩的招兵買馬,而許多在外務工的當地村民也回來了,畢竟都是出勞力,在家門口幹活總比在外面幹活舒服的多。
  本來建設旅遊山莊對開發商和村民來說就是雙贏的買賣,和氣生財嘛。可是這一日,水上公園的建設便出了岔子,當地務工的村民們都紛紛罷了工,建設的進程陷入了僵局。水上公園工地的河岸旁,工人們三三兩兩的紮成堆,嘴裡叼著自己卷的廉價旱煙,吐霧成霜,煙霧繚繞中倒是為嚴酷的夏日填了幾分閒意的質感,當然,這是在看熱鬧的人眼中,在開發商的眼中這無疑是火上澆油,那工頭腦門子的汗不要錢的往下淌,耽誤一天的工程,就是跟錢過不去,錢就是自己的親爹,哪個捨得禍害親爹!
  這不,這工頭找到了邵小德。彼時邵小德正光著膀子和一起幹活的工友侃得眉飛色舞,耳朵上夾著的煙卷也跟著一抖一抖的,看得這工頭直晃眼。工頭雖看不慣邵小德這胡吹亂說的勁兒,可是現在那張不太情願的臉上也不得不扯出一個離和藹可親差不多的笑容,要知道邵姓在這沿河村的幾隊中,尤其是沿河四隊中可也算是個大姓,尤其是因著他們家的老爺子,還算是頗有些名望。
  只見那工頭走近道「我說小德啊!歇著呢!」
  邵小德抬頭看了一眼來人,白色短袖襯衫,黑色西褲,棕色皮帶,手裡還夾了個皮質公文包,倒是顯得人模狗樣。邵小德一身的憊懶,從耳朵上取下了那根要掉不掉的煙卷叼在嘴上,歪著腦袋湊到一旁,對身旁的同伴道「先借個火。」只見他身旁的同伴看著那工頭冷笑了兩下,慢手慢腳的摸出打火機,幫邵小德點上了煙卷。邵小德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卷,輕輕的吐出,才扭過頭對著那工頭道「呦!是姐夫來了,小德子眼拙。剛才離得遠,竟然沒看到。」
  「沒事兒,沒事兒。」那工頭狀似大度的擺了擺手,內心中卻鄙視著邵小德缺少教育,自己這麼大的活人,愣是裝著看不見。工頭姓王,算起來也是邵家未出五服的女婿,所以邵小德平時也只能叫聲姐夫。平日裡,工人總在背地裡叫他黑心王,指的是這王工頭承包工程,抽成抽的太狠,接到他的活計,賺的總不是很多。不過也沒辦法,自從那西南的打工仔流動到東北之後,往年略微金貴的東北勞工也就不那麼值錢了,你不幹,總有人干,中國不缺人,人才也不缺,缺的是良心。
  王工頭一見眼前的半冷場,無奈擰著笑臉,耐著性子和邵小德攀談著「小德啊!姐夫有事兒和你商量商量啊!」
  邵小德看著王工頭硬擠出來的微笑,只覺得後背一陣瘙癢,真想把嘴裡的煙卷吐到王工頭臉上,大哥不願意笑你就別笑,不願意跟我說話你就別說,你這臉,是個人看著都彆扭。可邵小德也是經常在王工頭手底下混飯吃的小工,儘管王工頭的面色彆扭,可是邵小德還是得跟著陪著笑「姐夫,有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的事兒就是我小德子的事兒。」
  聽著自己這個遠房小舅子這麼痛快的話,王工頭心裡的一時不快也暫時消下去了些,臉色略微有了些正常。王工頭清了清兩聲嗓子,卻沒說出什麼話來,邵小德湊上前去,王工頭卻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邵小德的那幾個坐在一起的工友,偷偷對邵小德擺擺手,示意邵小德跟自己走。邵小德把嘴裡的煙卷抽出,掐滅了,繼續別在耳朵上,跟著王工頭向背離河畔的不遠處的玉米地走去。煙卷剛剛抽了幾口,似乎還在邵小德的耳朵旁輕輕的冒出一縷煙。
  「魯大海說:哼,你們的手段,我都明白。你們這樣拖延時候不姑是想去花錢收買少數不要臉的敗類,暫時把我們騙在這兒。
  周樸園道:你的見地也不是沒有道理。
  魯大海又道:可是你完全錯了。我們這次罷工是有團結的,有組織的。我們代表這次來並不是來求你們。你聽清楚,不求你們。你們允許就允許;不允許,我們一直罷工到底,我們知道你們不到兩個月整個地就要關門的······」
  冷肅正在葡萄架子下半躺著,津津有味的念著曹禺先生的《雷雨》。可一陣陣警車刺耳的鳴笛音由遠及近,冷肅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書放下,從後山的葡萄架子下走了出來,向院子裡走去。此時周圍的鄰居也已經三三倆倆的走出,交頭接耳的徘徊在這鄉間不甚寬敞的小路上,向著警車呼嘯而去的方向走去,而警車行駛的方向,正是沿河四隊的江邊。冷肅走到江邊,用了大約五六分鐘。而此時警車已經在江岸上拉起了警戒線。
  「呦!這是怎麼了?」這場面很大啊!冷肅向著似乎早就在這裡圍觀了很久的村民問道。
  「小肅啊!你沒聽說?」那村民吃驚的反問道。
  「沒啊!」冷肅一頭霧水「我這兩天都窩在院子裡了,出什麼事兒了?」
  那村民,湊到冷肅身前,輕聲的說道「死人了!」
 
第二回 事起
更新時間2012-9-2 19:16:28 字數:3193
 「死人了?」冷肅不鎮定了,這個消息在小村裡面還是極具爆發力的。
  那村民點了一根煙卷邊抽便說道「這回可真是邪氣的很啊!」
  冷肅伸長了脖子向那警察聚集之處看去,果然,一具屍體樣的東西被白布蒙著,冷肅不禁打了個寒戰,依舊向那村民問道「那是誰啊?怎麼回事?」
  那村民吐出一團煙霧,咂了咂嘴巴「可惜了,那是二隊兒老高家的兒子,剛剛二十出頭兒,還沒娶媳婦呢。」
  「是他?」那小伙子冷肅大約有點兒印象,黑黑瘦瘦的,一口牙倒是白的很。
  「這是怎麼搞的?」冷肅一臉的好奇。
  那村民勉強勾出了一抹笑,答道「這娃子不大聽話,碰了不該碰的地方,把命也跟著賠進去了。」
  正說話間,一輛改裝過的破摩托三輪車,也向著江邊開了過來,車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號,一對兒中年夫婦哭喊著向那屍體處奔了過去,卻被外圍的警察攔住。
  周圍村民的七嘴八舌之中冷肅知道了那是二隊兒的高姓夫婦,也就是死去孩子的父親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對旁人來說這是一場令人心酸的悲劇,對孩子的父母來說,這是人生中永不磨滅的傷疤,更是一個獨生子女家庭的滅頂之災。
  在地域廣闊的中國,多民族的大融合構成了各地多種不同的民俗風情,喪葬文化更是眾多民俗中的一支奇葩,它有時詭異,有時神秘,因為它似乎是構建了我們與另一個世界溝通的橋樑。
  村子裡死了人,二隊兒高氏夫婦的獨子——高默。警方判定,這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大孩子是溺亡。通過對與高默一同下水的幾位工友的調查,高默的死是個意外,他在水下打樁子時,可能是由於小小的意外,沒能及時回到水面換氣,造成巨大的遺憾。
  當然,當地派出所的與高家相熟的民警暗示高氏夫婦,這次遺憾的發生,與用人單位準備的水下作業器具不夠完備也有一定的關係。至於高氏夫婦是準備與開放商私下了結,還是將他們訴至公堂那就是後續的事了。賠償問題高氏夫婦可以之後再慢慢談,而高氏夫婦目前必須強忍著悲痛,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頭七——這個殯葬習俗在小村子中額外的被人看重,從死者的卒日算起,第七天的晚上便是死者的回魂夜。這一夜,喪家會在屋子內擺上一桌死者生前愛吃的酒席,在院子門口掛上高高的白色的招魂幡,這夜熄燈。院子裡的活人不能進入那件屋子,他們需要迴避,免得衝撞了亡靈。於夜深時在院子的門口位置燃起香,周圍用白蠟燭照明,蠟燭若在中途熄滅,便是逝者又重新回到家中,享受他最後的留戀。蠟燭滅了,便可以用銅盆,在其中燒上厚厚的紙錢紙紮,這時候的火焰也會格外的躍動,燒的格外的快,這代表著,錢和物品已經被收到。當所有的紙紮燒盡之時,就把那掛在門口的招魂幡也一併燒掉,逝者便離開了,這個頭七的儀式便完成了。
  高默的母親哭暈了好幾次,而高默的父親,他瘦削的脊樑越發的佝僂,不過他們還是強打起精神,準備關於頭七的一切事項,因為他們想讓自己的兒子,在另一個世界也能生活的好。於是,按照村子裡的習俗,在村子裡高婆婆的指點下,將一切都盡量做到完美。
  說到高婆婆,她也是村子裡的一個奇人,在東北,尤其是舊東北,作為滿洲的崛起之地,薩滿文化盛行。而高婆婆從很早起就是村子裡的薩滿。真正的薩滿與其他的野薩滿不同,東北地區大部分的薩滿,都是野薩滿,也就是所謂的神抓薩滿。這些野薩滿實際上是不太被真正的薩滿所認可的,因為他們『造』神,『養』神。
  你說看不懂?不要緊,我來解釋給你聽,真正的薩滿是神與人的溝通者,他們起到了一個中介的作用,他們傾聽人們的祈求,願望,他們會將這些轉達給神,神若在這一時刻聽到了這些祈願,便會將自己的答覆轉達給傾訴的人,有的願望你付出一定的代價,神會幫你實現,有的願望違反了神的法則,神便不會答覆。真正的薩滿對神敬仰和祈求,他們的神也不僅僅是一個,他們認為萬物有靈,所以他們對自然敬畏。神的每一次回復都是子民的幸運以及神的恩賜。而神往往很開明,只要人不對神不敬,那神的職責便是庇佑一方。不過隨著時間的流動,更多的人,包括我們,仰望藍天,卻再也感受不到曾經那份靈魂上的敬畏,我們仰視星空,卻再也抓不住曾經的莫名的感動,我們不再對自然敬畏,過於浮躁,過於注重的征服的過程,我們以為自己得到了所有,然而在冥冥之中卻留下了一份莫名的遺失。
  後來發展的野薩滿在一定意義上是薩滿中的狡詐者,他們的心靈未必純淨,對神敬畏,所以他們在薩滿的旅程中有了新的創造性發明,他們圈養。他們圈養一些活了很久,成了氣候的動物,一般是圈養刺蝟,狐狸,蛇與黃鼠狼。狐狸為狐仙(胡家),黃鼠狼為黃仙(黃家),刺蝟為白仙(白家),蛇為常仙或柳仙(常家)。他們供奉這些所謂的仙家,使他們成為了謀財的工具,不過,這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他們洩露的事情越多,在命理上也必須越多的承擔責罰。
  我們再來說說高婆婆,她是個真正意義上的薩滿。一般村子裡的大小事情都會請她幫忙照看一眼。順帶說一嘴,高婆婆雖然與高氏夫婦都姓高,但是卻沒有什麼關聯,因為高氏夫婦是後來經人介紹從外地遷入沿河村的,雖然住了十好幾年,但與那些幾代都在村裡繁衍的村民相比,他們也稱得上是外來戶。
  年紀漸大的高婆婆拖著略顯虛弱的身子陪了高氏夫婦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獨自走在了鄉間的小路上。路上碰到了幾個早早到地裡勞作的村民,他們都和勞累了一夜的高婆婆打了招呼,無一例外的都勸高婆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對於一位七十歲的老婆婆來說,這樣的熬夜實在是一種災難。而高婆婆對著村民的建議笑著點頭,只不過淡淡的笑容之下,卻有一種憂慮潛藏在眼底。
  諾基亞的經典鈴聲,在冷肅耳邊催促,隨手按下了掛斷,冷肅翻了個身,將被子蒙在頭上,太陽還沒曬到屁股,便不是冷肅起床的時候。
  手機鈴聲有時聽起來悅耳,有時聽起來卻像是催命,比如說現在,冷肅剛剛掛斷的電話又開始了堅持不懈的糾纏,逼迫冷肅不得不從被窩中伸出一隻手,無意識的順著鈴聲響起的方向抓摸。
  把小巧的電話拿在手中,冷肅把它貼在耳邊,暈暈乎乎的用半睡半醒間略顯嘶啞的聲音低聲道「喂?」
  沒有人說話,而手機依舊在響著。
  冷肅疑惑的強迫自己瞇起眼睛看著掌心中的電話,看著它神奇的不斷喧囂,大概幾秒之後,冷肅露出恍然之色,用拇指按下了接通,這一會還沒等冷肅說出那個『喂』字,電話裡便傳出了大嗓門的聲音。
  「冰櫃,你是掉到廁所裡了吧!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用不用哥們兒用扣耳勺去撈你!」
  「耗子?沒事兒我掛了,別吵我睡覺。」
《小城有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