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喜歡他每天挑水回到院子,喜歡他每天出工路過門前,甚至喜歡他做活時候的汗流浹背。
  而那長工大概也是對這小姐也是有著一絲喜意的吧,否則,他也不會在小姐看他時,默默的低下頭,嘴角若有若無的勾起。
  不知是打什麼時候起,那長工和大小姐似乎有了默契,長工常常不受控制的將目光飄向小姐的窗子,而那大小姐有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看著長工發上一會呆,而每當兩個人錯身而過時,目光都會短暫的交融,那一霎那,似乎連呼吸都是甜膩的。
  甚至,那大小姐在一次錯身的瞬間,竟然緊張到被一個小石子絆倒,虧得被這位長工一下子扶住了身子,可依舊還是扭傷了腳。
  而這原本也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兒,可惜,入了有心人的眼,再小的事兒便也不那麼簡單了,而這小事,也許就會翻出滔天的風浪。
  而這個有心人並不是旁人,而是這位大小姐嫡親的妹妹,同樣至今未嫁的二小姐。
  
二十二回 慘烈
更新時間2013-4-7 19:52:10 字數:2171
 二小姐看著她姐姐的笑容一天比一天甜蜜,心中卻猶如打碎了五味罐子一般,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而這一種滋味,無人體味,也無人知曉。
  而大小姐對這一切渾然不覺,與那長工之間的關係也略微有了一點點曖昧,不過,卻也終是發乎情止乎禮。然而,誰都不會發現,有那麼一雙眼睛,正緊緊的盯著她,盯著他們,由最初的點點艷羨,變成了最後的嫉恨。而這雙眼睛的所有者,正是她的妹妹。
  這一夜,二小姐失眠了。她看著熟睡的大姐,不知夢到了什麼。笑得那樣甜蜜,而這甜蜜,是自己這一生從未擁有過的。這怎麼可以,她們是姐妹啊!生長在同樣的家庭,不也應當擁有同樣的命運嗎?大姐又怎麼可以獨自幸福?
  於是,在這樣一個夜裡,煙霧籠罩了月光,二小姐披上了外衣,走了出去,敲響了父親的房門。輕輕的訴說之後,果然惹來的是父親的雷霆之怒,地主家的小姐,和低賤的長工,又會有什麼結果呢?
  這個答案不難推測,可就算是各位看官推測的出,卻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慘烈的收場。
  地主思慮了三天,而這三天中也偷偷的觀察了自己的大女兒和那個可惡的長工,果然,正如二女兒所說,他們之間,是有些不清白的。地主的老臉漲成了豬肝色,那樣低賤的人,竟是那般低賤的人!
  地主狠狠的抽了幾擔煙,將幾個兒子叫到了身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吩咐。
  趁著這長工來上工的時候,將兩個女兒所在了自己的屋子中,拿起了棍子和棒槌,趁著那長工不注意,將他打倒在地,無休止的毆打,發洩著心中難述的怨氣。
  長工難以反抗,慘烈的叫個不停,到最後,叫也叫不出來了,便只能喘著粗氣哼哼,後來,連那哼哼聲也沒有了。
  院子裡的聲音自然驚動了屋子內的兩位小姐,而大小姐幾乎一霎那便明白了什麼。她死命的要衝出去,可是她的妹妹死死的拉著她,而門也是從外面被鎖著。聽著外面的求救聲,哀嚎聲,大小姐在屋子內也瘋狂的叫喊著,可是沒有人理她,甚至她的親妹妹,在她看不見的背後,悄悄的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看吧,這樣就好了,誰也不比誰幸福,誰也不配多得到什麼了。看吧,自己的姐姐,終是比自己更落魄了,像一個瘋婆子,呵呵。二小姐的心中呈現出一種扭曲的快感,這快感讓她覺得連呼吸都舒服了許多。
  當門外的呼聲漸漸消失之時,大小姐也再也哭不出聲音了。也只能看到她肩膀的無助的抽搐。她的妹妹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脊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慢慢平息下去,殊不知,她的心中是有點小遺憾的,姐姐還是在哭一哭的好,因為那悲痛的哭聲似乎讓自己覺得如此美妙。
  在她們看不見的門外,長工早就沒了聲息,似乎是全身的骨頭都被打斷了,他的身子軟的像一灘爛泥。財主家的三兒子拖著他就像拖著一頭死豬,慢悠悠的出了院子,不知向著哪一個方向,漸漸消失不見。
  留下的,只剩下院子裡,濕潤的,浸染了一些紅色的土地。
  從那一天起,旁人便再沒有看到過那個長工。他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又哪裡有人關心他的去向,就算是隱隱知道些什麼的,誰也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自討些晦氣。
  而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旁人便再也沒看到地主家的大小姐,她不吃不喝,生無可戀。在那樣孤寂的夜裡,悄悄取了繩子,就在自己的屋子裡,掉在了房樑上,無牽無掛的走了,身上穿著的是自己早些年便已經縫製好的大紅嫁衣。
  在那樣孤寂的夜裡,二小姐卻是心滿意足的睡得熟了,所以,她沒有看到她的姐姐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平時不捨得用的梳妝的匣子,點燃了微弱的燭火,對著不算清晰的銅鏡,慢慢的梳理著自己烏黑的長髮,用碳棒細細的描了有些稀疏的眉毛,也有紅紙小心翼翼的抿了抿自己乾涸的嘴唇。所以她沒有看到她的姐姐像一個即將坐上花轎的新娘子一般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甜美的將那奪命的繩索套上了自己的脖頸。
  二小姐這一夜睡得特別沉,這似乎是一個美夢,夢裡的二小姐,看到了漫天的紅,大紅色的花轎一頓一頓的停在了自己的門口,周圍的鄰里都前來賀喜。二小姐在夢裡高興極了,這麼氣派喜慶的婚事是自己的吧,那漫天的紅,遮了人的眼,暖了人的心。
  「喔~喔~喔喔」公雞打鳴的聲音也打破了二小姐的美夢,二小姐知道天亮了,可是卻暫時不想睜開眼睛,她想更多的感受一下夢中的美好。這樣又過了有一會,二小姐才睜開了眼睛,而眼前的景象讓她覺得自己似睡非醒,他看到一件大紅的嫁衣,就浮現在自己眼前,映入眼簾。
  可是猛地她便發現有些不對了,那紅裙之下是一雙小腳,順著小腳網上看,卻是一張慘白慘白的卻讓自己分外熟悉的臉,二小姐『嗷』的一聲叫出聲,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屋子。
  她大口喘著粗氣,她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麼,她的姐姐,嫡親的姐姐,就吊在那屋子裡的房樑上,舌頭吐得那麼長,臉色那麼白,早就已經斷了氣,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開門時,眼角的餘光,也可以看到,她那血紅色的衣裙隨著風,裙角輕輕擺動。
  二小姐著了魔一樣跑到她爹,她哥哥的房間,一個一個的砸門,哭訴著噩耗。
  而此時,家裡起身的沒起身的都吃驚的向著這姐妹倆的屋子裡跑去。
  剛跑到門口,定睛一看,老財主便回手給了他二女兒一個大嘴巴子。此時,在他們的眼中,透過那敞開的房門,可以看到他們家的大小姐正安安靜靜的端坐在門口,穿著紅色的嫁衣,臉色慘白的看著天空。雖然樣子有些古怪,卻哪裡是二小姐說的上了吊的死人。
  而二小姐,似乎不止是被老財主這一巴掌拍蒙了,她連牙齒都有些顫抖的低喃著,這不可能。
  她明明見到姐姐死了,那灰白的臉色,長長的舌頭,還有那搖搖晃晃的繩索,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她可以感覺的出,她的姐姐已經死掉了。
  
二十三回 跛足道人
更新時間2013-4-9 21:35:47 字數:2118
 二小姐覺得若不是這個世界瘋了便是自己瘋了,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已經死掉了。她偏執的這樣認為,可惜,在其他家人的眼中,她的姐姐依舊活著,雖然神情舉止變得古怪,可是依舊活著。
  老財主看到這樣的大女兒是有些遷怒的,可是依舊沒有後悔,女兒無論是瘋是傻,都比跟了一個低賤的長工強。老財主舒出一口氣,似乎自己岌岌可危的顏面已經安全了。
  只是此時,老財主對自己的二女兒有些不滿意了。若不是二女兒添油加醋的描述,也許老財主自己處理的手段會更加的圓滑一些,而不是一下子造成現在這個局面。而且,這個二女兒現在也不知道什麼心思,天天詛咒她的姐姐已經死掉了,就這兩個女兒現在的樣子,老財主隱隱有些覺得是不是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再來看看二小姐,她每日每夜都惶惶不可終日,恐懼,成為了她生活的全部。二小姐不明白,是旁人的眼睛瞎了還是自己的瞎了眼睛,為什麼他們沒看到,姐姐那古怪到僵硬的表情,空洞無神的眼睛,還有,他們所不知道的,每個夜裡。
  她偷偷的在夜裡觸碰過姐姐的肌膚,僵硬,沒有彈性,涼瑟陰冷,也感受不到呼吸。
  是旁人都無視了還是根本就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在那個清晨,在那個自己睜開雙眼的黎明,自己的姐姐就再也沒有真真正正的回來過,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她。
  那麼她又是誰呢?姐姐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無論白日還是黑夜,都沒有人回答過她。
  夜不能寐,不敢睡,二小姐覺得死亡距離自己也不遠了。
  每月的初十,是村裡人趕集的日子。二小姐聽鄰里說集市裡來了一個頗有本事的道人,便暗自上了心,等到第二個市集就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錢,偷偷的溜出了家門,將那道士請到了家中。而這位道人,也就是江東西筆下的故友了。
  其實說來二小姐倒也不是傻到花了全部的銀錢,冒了惹怒了爹爹的風險,偏偏要把道人請回家來湊點兒熱鬧,在村民的口口相傳之中,騙子扮作道人的也是不佔少數。可是即便如此,二小姐依舊覺得這一次自己請回的道人是不一樣的,是頗有些本事的。
  為什麼這麼說呢?只因為二小姐初走到那道人近前,道人便打了個寒顫,只是抬頭看了那二小姐一眼,便『呀』的一聲驚歎道「這位小姐身上好濃的死氣啊!趁早回去給自己準備裝老衣服吧,活不過三個月了。」
《小城有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