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節

  白茹身子一晃,左手往門框撐住,並沒有摔倒。
  就在這一瞬間,淚眼朦朧,淚水從眼眶不由控制地落下來了。關關拉了拉白茹的手,道:「媽,你怎麼了?」
  我知道這是殘忍的,道:「嫂子,人我已經帶來,就在我的房間,他死前,只求你能原諒他,只求你可以原諒他的。」
  白茹忽然跑了起來,走廊濕滑,跑出三米,一腳落空,摔倒在地上,膝蓋摔破皮了。
  我說道:「四樓,你等等,我給你去開門。」沒等我說完,白茹已經站起來,一瘸一跛地跑了起來,咚咚地跑了起來,邊跑邊哭。
  包租婆聞到動靜,喊道:「茹姐,怎麼了?」
  我把關關抱起來,隨即追了上去。從二樓跑到四樓,只需要十多秒鐘。
  我追過來的時候,白茹已經站在我的門口了。
  我把關關放下來,把鑰匙拿了出來,白茹把眼淚擦乾淨,把衣領整了整,用力咬了咬嘴唇,想讓嘴唇看起來紅潤,也年輕些,伸手將額頭的頭髮順了順。
  讓自己看起來,精神整齊一點。
  白馬坡雨下得不小,萬家燈火,寂靜無聲。
  我把門打開,一束光芒慢慢地照過來。門轉動很慢,慢慢地露出了軍哥半邊的身子,他坐在床邊,腰桿挺直,只是對於白茹的出現,沒有反應,一動不動的。
  我道:「嫂子,他已經死了,但是屍變,沒有思維,不能說話了,是他帶我來的,我說的這些話,你不要覺得不可思議,我是個風水師,才能他帶來的。」
  我進門之前,把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的。
  關關道:「怪叔叔,原來你在這裡,我請你吃棒棒糖……不好意思,我今天沒帶來,明天我來請你吃棒棒糖吧。」
  我進門後,把面桶給收拾了,房間太小,根本做不下來。
  白茹起初不相信我的話,她輕輕地走進來,沒有任何動作,她是有傲性的,不然這麼多年,也不會躲在白馬坡,不和軍哥相見。
  白茹把手放在軍哥的心口處,呆呆地放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聽到心跳聲。
  「你還是死了。」白茹平淡說道。
  這話無奈之中散發著蒼涼,悲痛中好似無所謂。
  越發平淡話,反而像一塊刀片猛地刺著白茹的心,連我這個旁人,被這刀片割傷了。
  我道:「嫂子,額頭上面這張白紙黑符,你撕下來後他可以動了,你不撕下來,他就不能動。」
  我說完這話,悄悄地退了出去。
  只聽到關關說道:「怪叔叔為什麼不動?」
  白茹說:「關關,你不是問我爸爸在哪裡嗎,這個怪叔叔就是爸爸的。」
  我不忍卒聽,走到一旁,包租婆拿著個電燈跑來,問道:「小子,你對茹姐怎麼了?」
  我道:「包租婆,沒你事,人家一家三口見面了,我把關關爸爸帶來了。」
  包租婆狐疑地看著我:「你小子昨天試探我,是不是想聽聽阿茹是不是個好女人,你們這些臭男人,自己快活完事,然後把苦難丟給女人,我非要進去,罵罵這個臭不要臉的男人。」
  「包租婆,沒事了,我很好。」白茹的聲音從屋裡面傳來。
  包租婆拉不住,被白茹這句話給擋住了,壓低聲音道:「女人啊,你為何這麼心軟!」
  包租婆飽經風霜,站在走廊,歎了兩口氣,汲著拖鞋回去了。
  這一家三口說什麼話,我沒有必要聽下去,但有擔心軍哥忽然發狂,要是咬傷了這母子二人,那我就做下大惡了。
  我只能守在門外,聽著屋裡面的說話。
  白茹說:「關關,你姓劉,排到你這一輩子,你是漢字輩的,你叫做劉漢關,這個怪叔叔是你爸爸,他累了,坐在這裡睡覺,你過來給他磕九個頭。」
  白茹知書達理,通曉情理,兒子給老子磕頭,天經地義。
  劉漢關對於怪叔叔變成爸爸,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聽了媽媽的話,伸手搖了搖,道:「怪叔叔,你醒過來,我問你你是不是我爸爸!」
  劉軍身上冰冷,早已死去,魂魄被閻王勾走了,任憑劉漢關搖動,劉軍永遠都不會醒過來的。
  白茹喝道:「跪下來,磕頭,媽媽是不會騙你的。」
  劉漢關雖然不服氣,但是媽媽下了命令,只能跪在劉軍面前,不太甘心地給劉軍磕了九個頭。
  我又聽白茹說道:「你放心,你有兒子了。」
  我心中鬆了一口氣,軍哥有了兒子了,這真是太好了,看來白茹嫂子是原諒了軍哥了。
  忽地,白茹的口氣變重,道:「劉軍,你放心,你死前遺憾我不能原諒你,沒錯,你現在也放心,現在我還是不能原諒你的。你是我的愛人,是我孩子的爸,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心中一震,為何會這樣呢?
  我想推門進去質問白茹,人都死了,為什麼不能原諒,我放在門把上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
  愛越深,恨越深,愛恨之間的界限本來就很模糊。
  這種刻骨銘心的恨,定是源於始終不渝的愛。
  過了十分鐘,白茹拉著劉漢關出來,道:「不管你是誰,請你別讓他這樣痛苦地活著,把他送走,送去火葬場火化掉吧。」
  白茹帶著劉漢關走了。
  開門的瞬間,一陣風吹來,將劉軍額頭上的鎮屍符吹掉了,他緩緩轉過頭,兩行清淚,如期而至……
☆、江城絕戀第一段結束
《五行蟲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