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我一聽,差點倒地!剛喝的那紅紅灰灰的湯,竟然是這樣做出來的!
我也坦然,湯裡不就加點冥幣灰嗎,或許是這裡人的習俗,也可能是這家得了啥病。
大爺帶我們去那大院。
大院不錯,雖然有圍牆,但一樓采光不錯。
阿坤左看右看,說:「地龍神位和祖先堂擺得相沖,地龍神位放在祖先堂上面,不好,不過可以調換,問題不大。西側門擋陽,要改改,問題也不大。」大爺嗯嗯地點頭。
我們上到二樓,陽台很大,可以看見火葬場的煙囪正聳立在東方,估計七爺正在上班。那裡冒著煙,煙正往這邊飄。這房西側牆乾淨得可以照見人影子,東側卻蒙一層灰塵,我一看那灰,似曾相識啊,灰中帶白,顆粒細粉,正像塵灰裡夾著骨灰。我正想用腳去踢。大爺忙阻攔我,他從懷中拿出個盒子把那灰刮進盒中,小心翼翼地,生怕一個呼吸就會把灰吹散。
我說:「大爺這幹嗎用?」
大爺說:「這灰是好東西啊!治咳嗽。你嬸天天惦記著找這個熬羹,早上才把上次收集的喝完。」
我一聽,又被雷倒,差點吐了。那是骨灰無疑,拿骨灰熬羹,難道剛喝的就是這個?當大爺正認真地收灰時,我找個借口拉阿坤、曉凌走了。他們還不明就裡,走到馬路邊我說出情況後,三人乾嘔,有如孕婦般!
回到住處後,我發現很多同事都在,一進屋就一通鬧。平時與我關係好的除了人事部謝思、公墓組平姐、銷售部八眉沒來,大力,還有化妝間的大塊、朱卡卡、書琴都在。
「哥們兒,好事連連啊,剛進來就搞定七爺的女兒了。」大力調侃道。
我不解,道:「啥意思呢?」
卡卡也過來拍拍我的肩膀,道:「兄弟有眼光,我覬覦曉凌很久了,我可是看著她發育的啊,噢不,是看著她長大的。」
我鄙夷地說:「卡兄,貌似你比我小一個月,你怎能看著她長大啊?」
大塊、書琴也七嘴八舌,說都去辦房事了,還裝啥?可以看出大塊是憤怒的,書琴是酸溜溜的。
我忙說:「叔伯兄弟姐妹,誤會誤會。那是七爺怕曉凌不懂如何看房子,讓我去幫忙的。」
「還不承認?」大力說。
阿坤說:「荒謬,荒謬,曉凌姑娘不認識他,認識我!」
「這是誰啊?」大塊問,「又一個情敵?」
「我弟阿坤。」我說。
「這是要來撬嫂子?」卡卡說。
「靠!哪兒跟哪兒啊?」我急了。
無論我如何辯解,他們就是不相信我。
正嚷著,曉凌過來了,說:「喃生,你出來!「
興師問罪?慘了,我的公主,我的曉凌,得饒人處且饒人啊。我出門一看,曉凌一改平時的小鳥依人模樣,叉著腰像孫二娘,道:「喃生,不是我說你,你就知道自作聰明。鬼才和你結婚!鬼才和你房事!還讓本姑娘乾嘔半天!」
「啥?還乾嘔?」大力帶頭起哄。
曉凌知道失言了,臉一紅,惡狠狠地瞪我,道:「你幹的好事!」
真是越描越黑,大家又一陣哄笑!
在屋裡鬧了一會兒,阿坤欲走,卡卡拉住,道:「聽說坤哥跟香港佬混,手頭寬綽,你還有心思撬你嫂子,晚上得請客賠不是,對吧?」
阿坤沒法子,只好答應。於是,一群火葬場勇士在一個街邊大排檔一醉方休,熱熱鬧鬧的。
偷埋的屍體(1)
「房事」事件後不久,我們火化間特別忙,汪財打算從化妝間調個人過來幫忙。大塊和卡卡為了討好汪館長和七爺爭相來到。火化間有三個爐,來一人正好,來兩個就多了,他們幹得非常賣力,搶著幹本來該我幹的活,我反倒被晾在一邊。於是乎,我向汪財申請,跑去了化妝間。
一進化妝間就見到一個美麗動人女子,白衣服裡面是紅色落地長裙,白皙的臉龐雖比不上床上躺的那具女神慘白,但也天生麗質。此女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流露出天女散花般的優雅高貴氣質!給神化妝的動作都如此迷人,讓人看得好想死一回讓此女畫畫眉,這就是有鄭秀文之稱的朱曉凌!
我呆看了一會兒。曉凌看到我,說:「喲,大學生來了?」
汗,折煞我也,那破學校的字號遠比不上升天殿火葬場的字號老呢,出來的算啥大學生。
我說:「書琴呢?」
「她去找八眉買化妝品了。」曉凌專心做事,用那帶粉的長指掠掠發尾。
我走過去說:「我也學化妝。」
「今天不行,有神在。完了再教你,你先看我化。」曉凌繼續做事,我三拜這神,安安靜靜地給曉凌端粉遞筆。
我看看那神,又看看曉凌,心裡流汗!曉凌怎麼給屍體化自己的妝?搞成自己的髮型?瘋了!
我正要問:「你為什麼要把神化妝成自己的樣子?」
曉凌瞪我一眼,讓我閉嘴,她說:「小心洩陽氣。」
我只好繼續看,這神竟被曉凌用劣質化妝品畫得栩栩如生,好像馬上要坐起來的樣子。
大力說:「喲,喃生來了。曉凌,女神的妝化好了嗎?化好的話我拉走,這裡還有一具,這具你小心點。」
曉凌說:「化好了。什麼沒見過啊?和死人我都敢一塊待著呢。」曉凌指指我,罵我死人。
我自我安慰地想:死人是能隨便叫的嗎?不到一定關係能隨便叫?死人就是死鬼,要到什麼關係才能叫死鬼啊?
大力把那具化好妝的神拉走,夠卡卡他們忙活一陣子了。
曉凌轉身進側房調化妝品。我看看躺在推車上的神,又看看我的女神,還是決定跟我的女神進側房,學調化妝品。
在神面前是不能放肆的,包括自己的女神。我和曉凌獨處一室,有點心跳的感覺,突然想到一句話:拍拖浪漫不過在火葬場,浪漫拍拖不過在屍體化妝間。阿彌陀佛!
曉凌瞟了我一眼,說:「看,這是粉底,這是口紅,這是眉刀,這是……」曉凌像打機關鎗似的教我。
《我在火葬場工作這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