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節

  我的原意是建議他每天白天或者出車的時候記得佩戴,可武先生理解錯了,說以後他不管洗澡睡覺還是什麼時候都不摘,省得再忘,還問我那符管會不會進水。
  那條符管是個玻璃管,封口以軟木塞加蠟封,外面還有純銀的箍嵌著,防水功能很好。但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告訴武先生,你只要不戴著它泡在溫泉裡沒完沒了,肯定不會滲水。
  武先生很高興:「那就好,明天我去金店,訂做一個金屬的小管,在玻璃管外面套上,免得壓碎了,以後我24小時戴著它!」
  掛斷電話,我心想,武先生這麼幹,要是如我願的話,以後他還得來找我。因為絕大多數泰國佛牌和供奉物,在戴在身上的時候都不能行房,除非某幾種特殊的東西,比如巴拉吉、性愛符管、性愛符布和馬杜拉等等與男歡女愛有關的,否則佛牌輕則失去法力,嚴重的還會令陰靈發怒。就看武先生和他老婆那方面是否和諧,要是兩口子早就沒了激情,一兩個月也不做那種事,就不好說了。
  事實證明,武先生和他老婆一個禮拜至少有兩次,因為他再給我打電話訴苦的時候,是在五六天之後。
  他說:「也不知道為什麼,兩天前的晚上,我夢到和老婆光著身子在樹林的一塊大石頭上做那種事,旁邊有只大老虎,衝上去就用大爪子撓我的我臉,我疼醒了,照鏡子一看,臉上居然真有抓痕!我問老婆是不是你半夜做夢給我撓的,她還不承認。」
  這種事我遇到過,之前那個經常跑泰國的導遊就是,半夜做夢被女鬼撓臉,醒來後真有痕跡,武先生這個明顯是同類事件。
  我假裝拍大腿:「哎呀,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和嫂子同房了?」武先生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告訴他,泰國佛牌戴著的時候不能和女人做那事,否則佛牌就廢了,再戴不但起不了什麼效果,可能還會起反作用。
  「啥?」武先生十分生氣,「這麼大的事,你咋不和我說呢?」我早有準備,讓他取出當初隨佛牌包裹一起的那紙印有心咒的紙。武先生找到紙,問怎麼個意思,我讓他念心咒紙下面的幾段語。
  武先生邊看邊念:「注意事項……泰國佛牌為聖物,不得放置於骯髒之處,如衛生間或污物附近,不能對著腳心放置,與異性同房或手淫時不要佩戴……這、這是什麼時候印上去的?我怎麼沒看到?」
  我笑著說那又不是變魔術,難道還能自己變出文字來,只是你看完之後沒往心裡去。武先生說:「那你咋不提醒我啊?」
  「武大哥,我之所以印了那張紙給你,就是怕你忘。提醒只是口頭的,哪有白紙黑字保存時間長?不是有這麼句話嗎,好腦筋比不上爛筆頭,記在紙本上的東西才以真正起到提醒的作用。」我回答。
  這讓武先生徹底沒了話說,我聽到從聽筒那邊傳來「操、操」的咒罵聲,似乎還有用拳頭捶什麼東西的動靜,估計是在砸桌子。我假裝惋惜地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有再請一條佛牌了,行的話我給你打個八折,誰讓咱們是老鄉,又是老客戶呢。」
  武先生氣呼呼地說:「考慮考慮再說吧。」說完就把電話給掛斷。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心想要論殯葬坑顧客,你絕對是內行,要論用佛牌理論整人,我才是專家。
  我給老謝發短信,說了武先生的事,問那條猛虎眉心骨還會不會有效果。老謝回復:「是不是全中國所有不守規矩的客戶都去找你了?既然都做了相應的夢,說明那條符管基本沒用,最好別再佩戴,不然會起反作用。」
  那時候的手機沒有截屏功能,我就找了一部數碼相機,將我手機屏幕拍下來,再把照片傳到手機上,以彩信發給武先生,好讓他信服。
  不多時,武先生回短信:「這東西以後就成廢物了?」我回覆沒錯,給我寄回來吧,我在泰國找法師幫你處理,要不就你找塊紅布包好,在野外偏僻地方挖個深坑,自己埋掉也行。
  等武先生再次聯繫我的時候,我正在臥室裡睡午覺。而武先生給我帶了個令人精神的消息,讓我再也沒有睡意。
  按他的講述,前天晚上,武先生深夜出車去拉死者,回途沒有家屬押車,路上開著車就睡著了,半醒半睡中聽到身後有聲,好像有人用手拚命地撓著塑料隔板,沒等他徹底醒過來,車就撞到前面等信號的一輛出租後屁股上。那出租車裡面坐著一男一女,正在深度舌吻,被武先生殯葬車撞得竟然把牙碰松好幾個,兩人不依不饒,非要武先生賠十萬塊錢不可。
  「真是啥事都有……」我都快說不出話了,「你那條猛虎眉心骨的符管,已經埋起來了吧?」
  武先生咳嗽幾聲:「花那麼多錢買的,讓我直接就埋地裡?那也太浪費了啊!」
  我說:「你還沒埋?那東西現在已經沒效果了,戴著還起反作用呢。」武先生還急了,說那咋辦,花錢買個沒效果、還起反作用的東西,我心想是你自己搞出來的事,能怪誰,還是那句話,讓他再請佛牌,或者從泰國請法師驅邪。
  「就算再弄一條佛牌,也是得成天戴著,至少我出車的時候得戴,在家時還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誰能保證下次不忘呢?」武先生問。我說沒錯,要不你就自己再想辦法換車,要不就幹別的行業。
  武先生哼了聲:「不做這行業,我去當保安嗎?現在幹啥我看也沒有幹這個好,別人做生意都是賺活人錢,包括你田老闆也是,但我賺的是死人錢,這錢比活人的錢好賺多了!」我心想你可真說錯了,第一,我賺的錢基本也都和死人有關,第二,別看你這麼黑心,不見得有我收入高。
  但我當然沒心思他和爭論這個,就讓讓自己考慮。
  過了十來天,武先生給我發短信問驅邪的事,我說最低三萬元,保證找到你或你車裡的出事源頭,要是沒辦成,則只收一萬塊錢。武先生沒回復,估計是在內心掙扎中,我似乎能看到他那副痛苦的臉,這才解氣呢。
  在中國,各行各業都有騙子,暴利行業也不少,老百姓已經從痛恨快要變成麻木了。但每次自己遇到,還是會很生氣,可似乎沒什麼辦法整治他們。這個武先生所代表的就是一個典型的暴利行業,在國外,這些行業都是非盈利性,而在中國卻是最盈利性的。
  也許大家的猜測是武先生為了繼續保住這個賺錢比搶錢都快的職業,最後還是出錢讓我從泰國請了登康、洪班或者哪位師父來瀋陽驅邪。最後既幫他辦了事,我也收了錢。其實我也這麼想,可惜世事難料,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武先生。
  而最令我沒想到的是,武先生居然真離開了那家殯儀館。
第594章 野豬
  那天,是我主動給他發短信,他告訴我已經解除了和殯儀館的合同,不再為這裡開殯葬車。我又驚又喜,難道武先生放棄了這個暴利職業,真轉行了?我問他在做什麼工作,武先生發了張彩信給我,我一看就傻了——照片是武先生站在一輛96144的殯葬車上,後面是某機構的水泥大門,橫著有幾個大銅字:瀋陽市XX區殯儀館。
  這是一家位於瀋陽東南部的區級殯儀館,原來武先生壓根就沒轉行,而是退而求其次,從大殯儀館換到小殯儀館繼續開工。雖然區殯儀館從規模到業務量肯定都不如之前那家,但也比沒有強,該區是瀋陽市的市郊區,面積很大,估計活也不少。而武先生換了殯儀館,車肯定也換了新的,恐怕再也沒機會撞到邪。
  但我又開始了新一輪猜測:那輛底座被人塞進引靈符的96144汽車,到底又換了什麼新主人,那主人還會出什麼樣的怪事,最後是怎麼解決的,我都不知道,因為他沒來找我。而那輛車為什麼會被塞那種東西,想來想去,結合之前齊秦和我說過的話,估計肯定是武大偉的那九位同行之間的暗中手腳。不是說他心最黑、創收最高嗎?樹大招風,不整你整誰!
  武先生現在換了地方重新開張,繼續他的暴利事業,我拿他半點辦法也沒有。以前我總覺得,陰牌、邪牌、古曼小鬼甚至山精的法力,真是強大到不行,哪管你是窮是富,是官是商,只要得罪了鬼就沒好下場,但現在看來,鬼再厲害,恐怕也敵不過惡人。
  最近新認識了一個泰國女孩,是曼谷某小型演藝公司的,經常受雇於在各種場合跳舞唱歌,我在夾肚夾逛市場的時候,看到她和幾個女孩還有樂隊在進行露天表演。當時這妹子穿著金色緊身發亮的褲子,戴著白色太陽帽,身材苗條,腰很細,但胸和屁股都豐滿得離譜,正面看身材就是一顆葫蘆,讓人嚴重懷疑是不是整過形。表演結束後,我找借口要了她的聯繫方式,原來她是中泰混血,就這麼認識了。
  那天我正在去往大城的路上,因為頭天晚上和那妹子視頻聊天到深夜,坐在大巴車中,我困得不行,就開始打盹。想找阿贊Nangya請幾條能增加異性緣的佛牌。半路老謝給我打來電話:「田老弟,有沒有時間?來孔敬一趟怎麼樣?」
  「去幹什麼?不是你肚子又沒油水了吧?」我說。
  老謝嘿嘿笑了:「看你說的,我是那種人嗎?咱倆一年到頭又能見幾回,就算每次你都請我吃飯,也虧不到哪裡去。我這邊多給你供點兒又便宜又好的佛牌,不就全都有了嘛!」
  這話還真對,比如上次賣給武先生那個猛虎眉心皮的符管,他報價就比方剛低三千泰銖,在泰國,這些錢足夠兩個人吃十頓飯了。我問他到底有什麼事,老謝說:「在泰北烏隆的沙功那空,有獵人在深山中經常看到兩隻體型巨大的野豬,比普通野豬大得多。所以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咱們得抓住這次商機,去附近最大、最有名望的寺廟找龍婆高僧出面。」
  「沙功那空,這名字很耳熟啊,上次我們不是把靈體山精就埋在那邊的深山中了嗎?」我問。老謝說沒錯,就是在那邊的深山。
  我想了想,說:「在山裡發現野豬,和寺廟有什麼關係?難道野豬也是不祥之物,比吃人的老虎還厲害,必須得龍婆師父去山裡用佛法加持,才能讓它聽話?」
  老謝說:「哎呀,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田老弟你不知道,深山裡有野豬不稀罕,但那麼大體型的就比較反常了。大家都說可能與勒泥有關,所以不能放過。」
  那時候是我首次聽到「勒泥」這個詞,立刻追問什麼叫勒泥。老謝說:「兩三句話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很重要的東西,也是製作佛牌的最佳原料。只要有了勒泥,這條佛牌就不愁賣,幾千、幾萬泰銖也有人瘋搶!」
  一聽他這麼說,我立刻來了精神,困意全消。我告訴他正要去找阿贊Nangya請牌,反正都是順路,請完牌之後我就繼續往北,到孔敬和你匯合,老謝說你可得盡快來,我還要給方剛打電話,這事最好是我們三位共同參謀。
  「你到底想怎麼搞,弄這麼隆重。」我不理解。
  老謝說:「不隆重不行啊,這是大事,百年不遇的東西,必須重視起來!」我笑著說再難遇,還有那個靈體山精難遇嗎。老謝說這兩種東西都難遇,但區別也很明顯,山精棘手,而勒泥則是搶手。
  越聽他這麼講,我就越好奇,可這老狐狸說什麼也不願意先劇透,說時間緊迫,他得馬上給方剛打電話,多搶一分鐘就多一分鐘希望,要是被別的牌商得到消息,搶先行動,那就麻煩了。
  到了阿贊Nangya的公寓,我請了幾條人緣鳥和咩冷粒女神,順便問她是否聽過什麼叫勒泥。阿贊Nangya想了想:「聽說過兩次,但我完全不瞭解。」辭別阿贊Nangya後到大巴車站踏上前往孔敬的車,收到老謝的短信,稱已經通知了方剛,他馬上就趕過來。
  我給方剛打去電話,問:「勒泥到底是什麼東西?」
  話筒那邊傳來汽車顛簸的聲音,方剛說:「我正開車去孔敬。」我問勒泥到底是什麼,方剛說開車不方便,到地方再說,就把電話掛斷了。我很討厭這兩位,明顯是在吊我的胃口,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我不懂的事,非要藉機會讓我鬧鬧心不可。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