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就在這時,葉秋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手中的寒月如同猛虎一般出鞘,這刀本是黝黑無光,可在這樣的夜晚它卻顯得格外閃亮。寒月本就是用天外隕石打造,且形似新月,寒氣逼人,乃是屬極陰的兵器,又因被賊人所害鑄刀主人徐夫人,恨意極重。查文斌曾說,此刀乃是邪刀,用來克邪講究的便是以毒攻毒,用刀的必定是個冷血無情孤獨怨念之人,配合葉秋的冷,這寒月倒是和他般配。
  對著濃濃的霧氣,誰也沒看到到底是什麼東西,葉秋手中的刀已經劃過,一記漂亮的十字連斬過後,彷彿把那霧氣都給撕成了四瓣,刀風所過之處霧氣竟然留下了一絲裂縫……
  他不是在瞎比劃,他和查文斌不同,他靠的是直覺,查文斌如果將來能夠成道,那麼葉秋倘若沒人守護就會成魔。當那空中飄落下幾縷黑髮的時候,刀已經入鞘,葉秋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走,我想那個東西或許已經被他結果了吧。
  顧清和抬頭看著葉秋的背影道:「小兄弟好重的殺氣。」
  「他是個瘋子。」我笑道:「除了那條狗之外,誰都和他玩不到一塊兒去,剛才沒嚇到您吧?」
  我這麼一問,顧清和倒是愣了一下,轉瞬間他又抬了一下眼鏡道:「還是有點後怕的。」
  我笑了一下便不再說話,其實剛才我看得真切,葉秋的刀是貼著他的頭皮而過,我自認為我做不到顧清和那般的穩如泰山,即使我比他更加瞭解葉秋。都是這般的危險依舊面不改色,這老頭當真不是一般人,我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他幾眼,他此刻又恢復成了那個疲憊的老人,眼中的那一絲精光再次消失。
  葉秋經過查文斌的身邊,他問道:「有東西?」
  葉秋搖搖頭道:「可能是風吧,或許是我太敏感了。」
  查文斌輕聲說道:「若是有東西,我這腳下的五色旗會動,方纔那白旗並不是風吹動的。」
  「知道了。」葉秋回應了一句剛想走又說道:「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方向剛才的確有危險,只是我或許判斷錯誤了目標。」
  真的錯了嘛?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錯,但是直覺的確是存在的,查文斌曾經說過,有一種人修煉密宗九字真言可以到達出神入化的本領。無論是佛教、道教還是密宗,包括日本和印度,九字真言都有自己的一套來歷說法,但是誰也不承認誰,可唯獨這九字真言在哪一家宗教裡對應的作用卻是大同小異,其中九字「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中的第五個「皆」字在每一門宗教裡體現出的作用都是直覺,也就是所謂的第六感。
  密宗說:「皆隨心所欲地操控他人之心,至此修得他心通。」曾經私下裡查文斌有和我討論過葉秋的背景,當時他得出的結論是,此人極為可能是密宗一派,並且不是常見的密宗,而是一種很顧老和原始的密宗,因為他曾經見到過葉秋打坐的方式,和他們普通的修行截然不同,葉秋竟然是倒著用頭頂地打坐的。
  再者,以他的伸手,以他對情緒的把控都絕對是堪稱高手,如果他真的如同查文斌所推測曾經是密宗人,那麼他的直覺是不會不錯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罡地煞術
  在這種地方想要太平無疑是癡人說夢,查文斌說他曾經在亂葬崗裡過夜,頭幾次真地睡不著,馬肅風把他丟過去就不管了,規定他不到天亮不能回來,那時候的查文斌不過也就七八歲。
  起初,查文斌說他只敢爬到樹上守一夜,後來慢慢的敢下地了,盡量挑一些看著不那麼可怕的墳頭邊呆著。要說沒遇到過邪門的事兒那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用各種辦法,掐、扎、咬提醒自己保持清醒。過了約莫半年,他就屬於倒地就能睡,哪怕是在棺材蓋上都沒關係,其實他說馬肅風從來沒有離開過那片林子,一直不過是在遠處守護著,所以他對於邪氣的熟悉是超乎常人的。
  這裡,獅子山的頂峰,查文斌再一次回到了兒時的感覺,他說他的汗毛一直是豎起的,這是人的本能,害怕和緊張的本能。
  站在高高的山崗,腳下的濃霧模糊了一切,查文斌輕聲道:「從這兒望下去應該就是洪村吧。」
  我說道:「一座天目山脈,浙皖兩省的分界,山的那一頭就是皖南了。」
  「皖南,狀元村也是在皖南吧。」
  我說道:「搞不好就在山的那一頭,我們走的路是從外圍繞的,以前聽說有一條小路是可以通過去的,老一輩有不少是從皖南逃荒過來的。拖家帶口的到了這邊能活下來的也早就把過去忘記的一乾二淨了。」
  「嗯。」查文斌低聲看著手中的羅盤,不一會兒羅盤上的指針停了一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羅盤再次旋轉了起來,不過這一回它竟然是逆時針的再轉,調了個頭。
  他拿著羅盤皺著眉頭問顧清和道:「顧老,磁場會顛倒嘛?」
  「會,不過像地球的磁場需要幾十上百萬年,小範圍的顛倒多半是受外力的影響,像足夠大的引力。」
  「引力?」查文斌抬頭看著天空,他突然喊道:「都靠在一起,馬上就要來了!月圓之夜才是引力最大的時候,也是陰氣最重的時刻。」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只知道當他喊完的時候我的世界開始變得清晰了,霧氣逐漸開始消散,山風也開始讓我有了一絲涼意,看著頭頂那一輪光逐漸開始顯現,倒也頗有一番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意境。
  可是等待的並不是良辰美景,當月光灑向大地的那一刻,查文斌布下的幾面小旗猶如遭受了狂風肆虐一般拚命揮舞著弱小的身軀。一時間鈴聲大作,嗚呼之聲響徹山谷,瘦弱的查文斌獨自一人手持長劍,似是要即可就被那狂風吹倒,迷糊的他連眼睛都睜不開。
  「月圓之夜,正值那北斗星移,鬼門大開,貪狼七殺,九陰大盛。有道是九陰不落兆屍,九地不滅兆跡,碰此跡象時以避為主,切記不可強行出頭。」這番話是馬肅風在查文斌十一歲那年教給他的,陰是陰,陽是陽,陰盛則陽衰,天正一脈不是江湖野道,要懂得避其鋒芒,何時出擊才是勝算最高。
  避,已然無可避,當你發現四周開始出現身著甲冑,手拿長刀的怪異東西成批出現的時候,大地在這一刻已經開啟了屬於他人的世界。
  此刻的查文斌看似要倒實則不然,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人,那人手持寒月以背相抵,揮舞著手中的長刀凌空揮砍著,我看他的雙手持刀不斷變換著刀的軌跡,似乎每一刀的落下都是有著獨特的含義。
  查文斌手中拿著一面五色小旗,那枚旗便是令旗,我看他身體開始慢慢下蹲,左腳向前趟緩緩趟了一步,這便是天罡步中的踏入乾卦!手中小旗一揮,口中念道:「乾元亨利貞,兌澤英雄兵;陰陽八卦扶弟子,陰陽八卦扶吾身!」
  這道教的施法向來都是口訣配合著身體,兩者缺一不可,有口訣不知動作則是無形,有動作不知口訣則是無神。一套天罡八卦步走下來,若非三五年的功底則是不可能形成的,總計八步,每一步都要踩在八卦位上,一步錯,步步錯。
  猶如一個打太極的老者一般,查文斌再起右腳弧線向左趟踏入兌卦,左腳再直線向前趟,踏入了離卦,這時他又喊道:「離火駕火輪,震雷霹靂聲,陰陽八卦扶弟子,陰陽八卦扶吾身!」
  這兩步走完,他將手中的五色旗朝左一揮,突然轉身搭著葉秋的肩膀原地起跳在空中轉了半圈,落地之後一個馬步站穩將手中的七星劍黏著一張符在空中一挑,一陣劍花過後,「轟」得一聲,符紙燃燒猛得朝向那面白色小旗指了過去。
  那白色旗原本是在搖晃著,被這劍一指頓時像得到了支撐一般,有別於其它四面旗立刻站穩了身形,查文斌口中喊道:「乾旋造化,顛倒陰陽;移星換鬥,迥天返日!」這時他從懷裡掏出一把黃豆,不停的朝著四周撒去,每次擲出,又喊道:「通幽、驅神、擔山、禁水、借風、布霧、祈晴、禱雨!八神歸位,弟子借兵!」
  他的速度此刻是極快的,馬上又是一個翻身,回到原位,這時右腳一個弧線向左趟踏入震卦,左腳直線向前趟,踏入了中宮,口中喊道:「喚雨呼風,振山撼地,駕霧騰雲,劃江成陸!」手中五色旗再起,劍指青色旗,再穩住後,又是八把黃豆先後撒出:「生火、入水、掩日、御風、煮石、吐焰、吞刀、壺天!八神歸位,弟子借兵!」
  顧清和瞪大著眼睛看著查文斌眼花繚亂的動作,口中驚訝地說道:「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術!真得還有如此青年俊才會懂得這般高深的法術,果真是臥虎藏龍,後生可畏!」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自言自語,我雖然也被查文斌所吸引,卻也聽得清清楚楚,心想這老頭難道也懂道術不成?看著不像啊,他可說自己是個基督教徒。
  查文斌還在繼續著自己的動作,此刻的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那些眼花繚亂的動作,一個接著一個的咒語噴湧而出,「縱地金光、翻江攪海、指地成鋼、五行大道……」「神行、履水、杖解、分身、隱形、續頭、定身、斬妖……」
  這先天八卦圖在天和在地是相合的。人在天地之間,所走的圖也是和天地相合的。但在頭頂上方的天上的圖和腳下所踏的地面上的圖,其方向卻是相反的,就和鏡子一般,所以得要反著走,即使你懂八卦,也未必能反著走出那麼準,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少年心中已然將這先天八卦倒背如流,步步精準,看得顧清和是目瞪口呆。查文斌每走一步給他帶來的震驚就會多上一層……
  七步過後,場面上的五面旗,加他手中的那一面,還有那把劍,每一步都配合著一樣器物,咱中國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就是有這麼講究!而此時,現場已經到了怎樣的一個狀況,我不知道地獄究竟是啥樣,萬鬼哭泣又是啥樣,可是眼下,我不用什麼陰陽眼,漫山遍野的各種飄忽著的、哭泣著的、排著隊的「人」在一排又一排的兵士看守下不停的湧現出來。
  當陰氣旺盛的絕對壓倒陽氣時,你自然就可以看到那些東西。當絕對出現的時候,你反而會忘記了害怕,因為它們不在是單個的,突然的,它們就像是鮮活的人一般,在你的周圍隨意的遊蕩著。
  是的,我們被包圍了,不管這些東西是什麼,他們有沒有看到,至少我看到了……
  「飛沙走石,挾山超海,撒豆成兵,釘頭七箭!」查文斌雙腳一收,身子站穩,舉起手中的七星劍豎在胸口,他此刻就像是一個衛兵,一個守護者,手中最後幾把豆子依次灑出,大喊道:「暴日、弄丸、符水、醫藥、知時、識地、辟榖、魘禱!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太上有命,普告萬靈。命天將,統天丁,伐天鼓,揚天旌,揮金星,擲火鈴,捕無影,搜無聲,正泰階,掃攙搶,蕩邪風於十極,布真氣於八弦。天真下降,威光上清,群魔匿跡,萬怪滅形,九天告命,萬神成聽。急急如律令!」
  四周的空氣彷彿在那一刻開始凝固了,時間被成功的定住了零點零一秒,那一瞬間要長過一個晝夜,因為前一秒的明月當空,下一秒已然是烏雲滾滾,電閃雷鳴了。
  獅子峰上,盤旋著數道金光,雷電開始在瞬間聚集猶如蛟龍出海,轟鳴的雷聲開始席捲著山谷,一時間,鬼哭狼嚎之聲再次大作,而這一切,只因為那個男人還站著。他的身體在顫抖,他的劍高高舉起,直指天空;他的後背靠著他最親密的戰友,他的嘴唇隱約有血跡開始滲出,他的手中那面五色的小旗還沒揮舞,他還在等待著,等待著那個時刻最後的來臨……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以身引雷
  我見過很多閃電,有一次最近的時候離我不過數十米,可我從沒有見過球形的閃電。
  互相跳躍的閃電竟然開始在山頂的天空互相聚集,它們不斷的互相撞擊,交錯之間低吼的雷鳴如同千軍萬馬踏過,一時間狂風大作,人都要站不穩了,唯獨那幾面小旗抖擻著脛骨迎面挺立。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