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唱K的時候,我們店裡的幾個小妹一直纏著我喝酒,我來者不拒,結果把好幾個都灌得頭重腳輕,幾個小子笑著說陸哥你回一趟家,酒量變大好多——事實上他們有的人比我大好多,但是都習慣叫我陸哥,大概是我年少老成吧。
  一直玩鬧到十二點,兩個老油條一點的員工跟我說一聲,嘻嘻哈哈地融入夜色裡,尋歡作樂去。而我和阿根則一人拉一車,避開警察把這些人一個一個送回家。我最後送的是店長小美,她喝得半醉,我打電話給她姐,讓她到樓下來接一下。我掛完電話,小美倒下身子抱著駕駛座上的我,迷迷糊糊地喊陸哥。
  她下班的時候換了一身靚麗的鵝黃色短裙裝,絲襪,喝了些酒,秀麗的臉上白裡透紅,身材玲瓏,聲音軟糯,眼勾勾地看著我,風情萬種,讓我的心一下有些蕩漾。
  想一想,自從上一次跟那個OL前女友分手之後,我過了差不多有好幾個月的和尚生活了。小美是我們店裡的店花,河南妹子,長得很漂亮,單身。我知道她有一點喜歡我,但是我卻秉承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一直不敢傷害她。
  然而此刻,體內莫名就有一股燥熱的衝動。
  好在小美的姐姐很快下樓來接她了,她姐是個少婦,風姿綽約,我問要不要幫忙扶上樓去,她說不用,二樓,就幾步路,不用麻煩陸老闆您了。我扶小美出來,看著她們進了樓裡,聞著車裡面殘留的香氣,恍然若失,過了好久才開車離開。
  ※※※
  回到厚街附近的家裡,已是半夜。
  我住的一套三居室,在十二樓裡。打開防盜門,感覺裡面有東西在動,我集中精神看,發現我帶回來的小鬼爬在客廳的地上吹灰塵。我現在已經明確了她的身份,她真的是黃老牙的小女兒、黃菲的堂妹子黃朵朵,但是因為經歷過羅二妹的煉化和時間的推移,已經沒有了關於自己的記憶,智力也有點退化,像是四五歲的小孩子。
  我之前跟她溝通過幾次,所以叫她朵朵,她也答應。
  見我走進來,她抬起頭,露出嬰兒肥的小臉,她的臉很精緻、漂亮,像她母親,生前是個很萌的小美人兒,臉很白,牛乳一樣,但是倘若細看,便會覺得有一點青朦朦的青黛色。我伸出手,她爬起來,然後跑到我面前,飄起來抱我——她其實是一種靈體,沒有實質,但是我卻能夠抱到她,當然也沒有實體,只是一種摸到氣球的感覺。
  我托起她,就像托起一隻氫氣球,我問你在搞衛生啊,她點點頭,嘴角上翹,然後眨巴眼睛。我說那你弄吧,我離開太久,家裡面灰塵很大呢。她委屈地比劃著,我看了一下,直到她說她搞了很久的衛生了。我俯下身子去抹了一下地板,有灰塵,於是我跟她說方法不對,重來。看著她一臉天然呆的無辜,我便覺得很好笑。
  小鬼雖然是靈體,但是對世間實體其實還是有一定作用力的。
  這世間的小鬼分兩種,一種是攻擊型,這是引橫死的孤魂野鬼煉化,他們擅長使正常人變瘋,有的能追擊入室盜賊,甚至扭斷敵人項頸。現在已甚少人使用,據我所知,只有在東南亞的高棉邊境地方或伊斯蘭偏僻區,時或聽說。還有一種是慈善型:他們擅長招顧客上門,守護住家庭院,幫主人帶來正偏財,化險為夷。並能促成和合,增強魅力。
  這東西在東南亞一帶是非常普遍,如泰國、印尼、馬來西亞、高棉、緬甸、新加坡等地,傳聞有很多商人、藝人,團體就有養小鬼,當中以賭場為最多。在國內其實還是比較少的,滇黔高原的深山和藏地,也有些。所以我碰到朵朵,倒也是有些緣分。
  小傢伙開始很怕我,但在我研究透羅婆婆和十二法門裡面的資料之後,我們的溝通很順暢,指使起來也聽話。她有的時候懵懵懂懂的,但是勤快,叫她做啥,雖然有時候不願意,但還是認真做了,有時候逗她玩,挺開心的,讓我感覺有點像自己養的寵物——至少比我體內那條金蠶蠱乖。
  拖把她力小提不動,我找來一條舊毛巾,弄了一盆水給她,她很聽話,乖乖趴在地上擦了起來。而我則旅途勞累得不行,於是去浴室泡澡。放滿水,我躺在浴缸裡向最近發生的事情,覺得人生真的是好奇妙。水溫熱,龍抬頭,我一會想著前女友火爆性格的身材,一會又想起黃菲那英姿颯爽的制服誘惑,一會又想起剛才小美柔軟紅嫩的嘴唇擦過我的手……
  LOLOLOLOLOLOLOLLOLOLOLOLOLOL……
  突然,朵朵浮現現在我的面前,左手提著濕淋淋的毛巾,右手手指放在嘴裡面嘬著。
  她一雙眼睛想黑色的貓眼石,一幅好奇小貓的模樣看著我……
  我:「……」
第二章 十年還魂草
  講一下我當時的經濟情況:07年末的時候我確實有一輛車、兩套房,但其實是因為我看好房地產,跟阿根的表哥顧老闆借了一些外債,而且還有房貸要還,所以其實手頭並不闊綽,還款壓力很大。即使是給我小叔那2萬塊錢的營養費,都有些肉疼。
  當然,如果我把飾品店的股份拆出來,還是有點錢的,可那是我立身之本,不敢亂來的。
  提起我這一生之中要感激的人裡面,真的太多,但是在05、06年,我最要感激的人就是阿根的表哥顧憲雄顧老闆。對於顧老闆我向來是十分的敬重,要不是他能夠給我機會,說不定我現在還在某個工業園旁邊的村子裡面開著快餐店呢——人要懂得感恩。
  2007年九月下旬,我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狀態,每天視察店子、進貨、招攬顧客、算賬結算、擴展業務……這樣的生活說忙也忙,說閒其實也閒,主要是看我捨不捨得放手。
  以前我是一個事必躬親的人,對很多事情都是手把手的做,這一方面是由於阿根比較單純善良、性子也比較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把這當成是自己的事業。結果弄得很多店員說我是「拚命三郎」、「陸扒皮」……不過也由於我慣來嚴厲要求,而且以身作則、做事公正,下面的人比較怕我,也服我,使得阿根雖然股份比我多,但是別人卻把我當頭兒。
  這次回來,我開始把事情放手到之前培養起來的、比較信任的人手上,除了每天的資金流盤點之外,我基本都是防守了。很多人都說陸哥回一趟家,變了性格。
  我開始閒暇了,於是每天白天就研究MP4里面的十二法門,晚上回去就在電腦裡面看,當然也旁類及通地看些雜學左道,相互印證。有時候癡迷得廢寢忘食。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發現自己的腦袋開始變得聰明了,記憶力增長,回憶東西像印畫片一樣,那些晦澀的東西,開始懂了起來。
  當然,我那階段最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了給俊子招回地魂,恢復靈智的事情上來。
  在道家裡面有三魂七魄之說——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稱之為魂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這裡面的魂指的是能離開人體而存在的精神;魄,則指依附形體而顯現的精神。
  三魂在古代也有稱之為「胎光、爽靈、幽精」,也有人稱之為「主魂、覺魂、生魂」或「元神、陽神、陰神」,總之朵朵由人即鬼,經歷生死,被保留下來的主體意識,只有生魂,也叫做陰神,最開始如風中火燭,轉瞬即可滅,不留世間,然而被秘法逆轉,經歷了萬千苦難終於存留,卻也被陰風洗滌,有些磨滅了記憶、親情和人性,而其這些還會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淡薄,最終化為鬼戾。唯有將其離體的地魂召回,融合,方能讓其長久存在。
  如何召回縹緲不可覺的地魂,羅婆婆自有秘法,為此保留了朵朵生前最久的一顆乳牙。
  而根據她的法子,我還需要找尋其他材料,最重要的一株名叫十年還魂草。
  還魂草其實是一種中藥材,屬三白草科植物裸蒴的全草或葉,主治敷跌打損傷,全株治乳瘡,葉治蜈蚣咬傷,在《廣西中藥志》和《廣西藥植名錄》中均有記載,本是一味很好找尋的藥材,然而,難就難在前面的「十年」兩字。
  還魂草分佈於廣西、雲南等南方一帶的溫熱潮濕山地,是蔓生草本,全株有腥味,光滑無毛,生長週期是一年到三年,短則幾個月。這些並無奇妙之功效,唯有生長超過十年,雄蕊過六,花絲粗短,草身呈紫色,方才有還魂之奇異功效。
  我身負生活重擔,瑣事纏身,哪裡能夠去找尋?
  實在無奈,只有打電話給常年在兩廣、東南亞和香港跑動的顧老闆,委求通過他的人脈,幫忙留意找尋。顧老闆滿口子答應,說他有朋友是南方製藥廠的,可以幫我問一問。他又問我找這個東西幹嘛,我不敢說真話,直推說幫朋友找尋。
  小鬼每逢初一十五陰氣最盛之時,就會有一段時間意識消弭,這個時候有可能就會發狂。當然朵朵並不是攻擊性(這是指天性攻擊,而不是受人驅使)小鬼,不會害人,只是這個時候會變得青面獠牙,形狀如死去之時般恐怖,本身又飽受陰風洗滌,痛苦不堪。
  十年還魂草找尋之期遙遙,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哪忍心我家小蘿莉經受痛苦,於是在十二法門的軀疫裡面尋摸了個法子,用柳條枝葉沾淨水(也叫無根水,古時常以雨露冰菱為佳,而我則用的是電飯鍋裡面的蒸餾汽水)拍打,每晚都念十分鐘的淨心咒,然後結內縛印,念佛家的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夜夜三遍,穩固身形。
  隨著我的堅持,十五夜朵朵還痛苦得慘號流淚,初一時已經能夠咬著嘴唇忍痛了。
  雖然眼睛裡還是有一包眼淚,將滴未滴。
  隨著我學習《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時間越久,我越覺得其中的精髓高深無比。
  雖然其中也有很多艱澀難懂的地方,胡亂填塞愚昧也有,我到現在還認為是作者山閣老在用春秋筆法忽悠人,但是有些能夠理解的地方,卻如飲甘泉,鬱積之處茅舍頓開。正如我之前所講,這並不是一本專注於講苗疆巫蠱的書籍,其中很多地方甚至涉及到了中原道家、佛家的部分理論和原理,讓我能夠跟買來的玄學道藏作對比,相互印證。
  那個階段,裡面讓我獲益最多其實不是正文,而是裡面大量的註釋和補充,正文為道,而註釋則為術,道正然而艱澀,而術則使具體的辦法準則,清晰易懂,且有實際的操作可行性,那個最多的人叫做洛十八。他是我師公——當然,最初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為此我還對他的姓氏有了一定的歧異,一度認為是筆名。
  這是後話。
  生活依舊在繼續,十月份是消費品市場的活躍期,店子裡的生意開始好了起來,而我則越來越忙,有的時候回到家裡都已經是十一二點,不過由於體內那肥蟲子的緣故,我的精神是越來越好,倒也不會太叫累。朵朵白天依然會住在她的那個瓷罐子裡,每天呆大概十二個鐘頭,到了晚上她就會蹦出來,在房子裡面玩,也幹活,幫我洗衣拖地,打掃衛生。
  隨著日子的推移,我越發不把朵朵當成異類,只覺得是一個小保姆,小女兒。
  金蠶蠱雖說是我的本命蠱,以我血肉精氣日夜洗滌溫養(說實話這一點我存有疑義,所謂血肉精氣皆是虛妄之物,唯有感覺每日排協減少),但是它生性活潑,喜歡沒事出來遛達,剛開始兩日一次,而後一日一次,必從谷道溜出,在房間裡蹦躂。我會買些內臟血肉,拌52度二鍋頭餵它,皆舔食得乾淨,殘渣不留,碗都不用洗。
  金蠶蠱隨為蠱毒之物,卻已有智慧,喜歡跟小鬼娃娃朵朵一起玩,然而金蠶蠱性陽,朵朵不喜,總是不願,兩者便經常在各個房間裡面追逐躲貓貓,自有樂趣。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