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我心中充滿怒火,地翻天來這一手,使要讓我和他兒子換命。
  雖然我願意為了朵朵拋頭顱灑熱血,但是卻不願意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白白送死,我心中那個氣啊,簡直能夠把肺給撐炸了。可是我卻被有半分激動的時間,甚至連罵娘的心思都不敢有,因為就在我滾停爬起的時候,井口已經整整出現了十二個殭屍,跳著腳,朝我撲來,離我最近的一個,兩寸長的青黑色指甲已經快觸及我的背上了。
  有一個長相最清秀的小個子殭屍,張著一口黑牙的嘴,朝屁股咬來。
  它似乎比較鍾愛這個部位。
  我望著陰霾的天空,迸發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跳起來,我並沒有往大屋旁邊的田埂上跑,而是朝地翻天他們那伙嚴陣以待的人群中跑去——罵勒個巴子,我不能白給人坑,要死一起死。這個念頭剛一冒起,立即熄滅,我九十度大轉彎,身手靈活地折向了側邊的田埂,身後是一群追逐著我的活死人。
  以及……一臉嚴肅的絡腮鬍子,和他手中對準了我的槍口——瑪的!!!我心中的髒話已經罵了無數遍,這次真的被人坑了。
  無盡的後悔湧上了我的心頭,太年輕啊太年輕,地翻天的承諾輕飄飄一句話,而我卻懵了,直以為朵朵恢復無恙,哪知道自己確實小命不保了。我跑,三步兩腳就衝到了田里,大冷天,水田里全部都是乾的泥巴,還有些莊稼茬,我腳步不停,眼睛望著坡度漸陡的斜坡子和遠處的小路,腦子裡亂,不知道怎麼跑。
  這時聽到頭頂「呼」的一聲,又有一物飛過我的頭頂,重重砸在我面前。我心中一涼——哇操,這玩意是跳屍麼?
  清朝中葉著名文學家袁枚著有一部筆記《子不語》,曾把殭屍的種類分為紫僵、白僵、綠僵、毛僵、飛僵、游屍、伏屍、不化骨。而我的那本十二法門中,則把殭屍分為六等,分別為白僵、黑僵、跳屍、飛屍、屍魔(又名「魃」),最後一種……這個太扯淡了,反人類,不提也罷。我是第一次遇到這玩意,不懂,但是知道身手敏捷如此的,必定是兇猛到跳屍這一級別了!
  什麼是跳屍?黑僵納陰吸血幾十年,黑毛脫去,跳著走路,雖怕陽光,但並不怕人和任何家畜。
  這種玩意,太恐怖。
  那傢伙一臉老態,長得有點像我的偶像愛因斯坦先生,但是臉部的肌肉已經開始僵化,腮部居然腐化了,裡面還有幾條大頭黑蛆在蠕動著,眼球翻成了白色,衣服是襤褸的苗家藍土布。它爬起來,黑爪子一甩來,我幾乎猝不及防,伸手一擋,就像被東風重卡一般猛地一撞,手肘幾乎碎裂,人像炮彈一樣朝後飛去。
  後面是哪裡?那是一群渾身腐臭的活死人,在朝我奔來。
  我在空中飛行一陣,耳邊風颼颼地刮著,沒反應,就感到重重地撞到一具僵硬的身體上,連帶著一起跌倒。我精神高度集中,自然也未曾昏迷——此刻要是敢閉眼,我永遠就沒有睜開眼睛的可能。我手撐著下面的身體,觸手滑滑的,很黏,是積年的屍膏,白色油狀,非常臭,巨噁心,我跳起來,發現四周已經圍上了一圈的活死人,伸出手朝我抓來。
  我想著地翻天他爺爺提及我的雙手,說雖中詛咒,但是也有了些道行,能夠鎮壓宵小。
  咬著牙,我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雙手前拍,使出山寨版的「排山倒海」,一下子猛擊到一頭渾身長白毛的屍體身上,一瞬間我的手掌灼熱,居然把它拍退一米多,沒等我信心大震,準備大殺四方,周圍攏過來的殭屍七手八腳,全部遮蓋了我的視線。雙拳自然難敵四腳,我只是一個普通凡人,不是呂洞賓、不是濟公和尚,更不是XX真仙,哪裡抗得住這個,一下子胳膊和身上就被尖銳的指甲劃傷,流出許多血來。
  我咬著牙想突圍,哪知腳卻被我剛才撞到的那個殭屍,給緊緊拉住。
  我轟然倒地,除了感到與地心引力接觸的疼痛外,感覺一股酥麻的黑暗從傷口處蔓延到整個意識之中。
  我中屍毒了。
  心裡面有無數的邪惡等待著釋放,慾望在瞬間倍數增加。
  我看見了不遠處,地翻天和其他人搖頭歎著氣,一副憐憫的神情。更遠處,陰霾的雲層層疊疊,堆積在青山之上。這裡是天龍峽,浮脈陰森之地,山巒匯聚,九水臨淵,無數人死於戰亂和反叛、鎮壓之中,怨氣凝聚不散,天然的養屍地。
  十來雙手朝我抓來,我右邊的大腿已經被咬到了。
  我要死了麼?死於一次平常的求醫問藥之旅,死於一次意外的驚屍之變,死於一夥沒有良心的煉屍養鬼之人的嫁禍……我操,雜毛小道你介紹的好地方,狗屁地翻天,這都什麼人啊?
  接著,鋪天蓋地的手、腳、嘴全部都攻擊向了我。
  我要死了……
  我死之後,殭屍全部溜回屍洞,安息,地翻天就可以收斂氣息,然後在每頭殭屍額頭上貼上「地靈鎮屍符」,繼續煉製他的屍丹,以求長命百歲、富貴榮華。可憐我七尺男兒,被這一番撕咬,屍首無存,無家可歸,說不定還被煉製成鬼物,無意識地被人驅使,做些翻墳倒墓的屁事兒。
  一想到這悲催的諸事,我的求生慾望就強烈到了極點。
  此刻我已經沒有別的依靠了,小宇宙也爆發不出來,唯有把所有的希望都付諸於這一句神奇的話語:「有請金蠶蠱現身!有請金蠶蠱現身……我操你丫的,你這肥蟲子再不起床,咱哥倆就一起下黃泉吧!」
  本命本命,本來就是一個相依相存的同命關係。
  這威脅基本上已經到了生死安危的程度。
  然後我突然感到身下一陣挪動。
  菊門一鬆。
  我擦勒!
  說好的不走呢?怎麼還來……不過我已經顧不得這些小破事情了,淚流滿面地看著我身子周圍金光一現,身上的酥麻感消失,蔓延上來的昏沉黑暗潮水一般的退去。然後,一道無形的威嚴壓制了所有想要撲上來的殭屍,它彷彿是闖進了狼窩的猛虎,用頗有王者風範的驕傲,看著眼前這骯髒的一切。
  殭屍會退卻麼?顯然不是,它那被屍蹩和歲月蛀壞的大腦,顯然裝不下太多敬畏的情感,僅僅只是稍微的楞了一下,停頓,接著又朝我抓來。我至少被6只爪子抓住,高高舉起,稍一用力,我就會被大卸八塊。
  我被平托而起。
  然後我見到了久違的金蠶蠱,它飛到了我眼前,這肥蟲子越發的肥碩了,一雙黑豆眼滴溜溜地轉,似乎在嘲笑我,又或者在表達思念之情……以及被吵醒的不快——這肥蟲子經常有起床氣。我見到它金黃色的頭頂,多了一道小小的肉繭,是鮮艷的紅色,像一個王冠。
  頭頂是越發昏暗的天空,我眨了眨眼睛,這小東西刺溜一下,不見了!
第八章 破屍陣,得絲帛
  我望著天,陰沉沉,颼颼的涼風在冬天的青山窩子裡刮過。
  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實,耳朵邊上聽到「刷」的一聲,就像西部電影裡,拔刀砍人的呼嘯,直接印入我心裡。
  接著,所有的景像往上面躥,我重重地跌落下地來,屁股著地,而剛才舉托著我的那七八雙手的主人,被最兇猛的那個跳屍「邦邦」幾下,給大力摜飛去。我就地一滾,仍然有許多屍漿濺起,灑落在我身上,還有許多屍蟲子掉落下來。這些我都沒在意,朝人影少的地方突圍而去。剛跑出兩步,就被一個一身黑毛的腐面殭屍給拉住了腳,有金蠶蠱在,我的膽氣也增加了不少,俯蹲下身子,結「大金剛輪印」,口吐「鏢」字,狠狠地印在它腦門上。
  這一印拍出即中,我立刻感覺到空氣中,都有震盪感,無形的波紋在虛無的空間迴盪開去。
  太意外了,這震盪感居然是我一手弄出來的。
  這就是「氣」,道家的組成根本,念力具象化的表現形式。
  「鏢」一字,由神海念起,經上中下三丹田,過腹髒,肺部擴張,喉結、鼻腔共鳴,與空氣萬物呼應,一舉而成。口中吐字,印法呼應之,攻擊力全部集中於手部。然後我手掌立刻一陣灼熱,暖洋洋,自己沒感到燙,反而是被我拍中的活死人,「嗷嗷」地叫喚著,悲鳴著到地而去,動彈不得。
  它沒有再次爬起來,我能夠感覺到它殘餘的魄,被我拍散。
  《子不語》有云:「人之魂善而魄惡,人之魂靈而魄愚,魄主宰人身,當魂離開人體,便會淪為惡鬼殭屍。」
  活死人,無魂有魄,若將魄再拍散,則就變成了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了。這是一種高級的除屍方式,也簡單粗暴,適用於有氣感、有道行的有道之士,比如……我,嘿嘿。此外還有符咒來鎮壓、禁錮、佈陣、棗核七枚……等緩和的方式,以及終極的火燒——放火燒之,嘖嘖之聲,血湧骨鳴。
  能感受到「氣」,說明我已經有了氣感,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