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啟程的時候,我帶著朵朵和金蠶蠱一起,虎皮貓大人極為不捨,撲騰著翅膀要一同前往。這扁毛畜牲在蕭家一直是好吃好喝伺候著,也少有人拂它的意,老爺子想了想,有它在一起照拂,尋找到小兒子的機會也大很多,頷首答應,這肥鳥便一下子鑽進了車廂,在後排椅子後面找了個地方,盤起身子,悠哉游哉地打起瞌睡來。
  與他家人告別之後,我和雜毛小道坐在後排,聊起鄂西保康,都不由擔心。
  鄂西保康這個地方或許很多人並不熟悉,但是說起它的鄰居——「神農架」,或許許多人會恍然大悟,說哦,原來是這個地方。不錯,那裡是中國內陸保存完好的唯一一片綠洲和世界中緯度地區唯一的一塊綠色寶地。它所擁有的在當今世界中緯度地區唯一保持完好的亞熱帶森林生態系統,林區層巒疊嶂,山形峭拔,地形複雜多樣,密林中,不知道藏有多少的秘密和神秘傳說。
  我中間打了一個電話給顧憲雄顧老闆,讓他幫我找尋一種叫做「麒麟胎」的玉石。
  這東西乳白溫潤,不經雕琢,天生自有麒麟像,電話那邊的他十分為難,問不找十年還魂草了麼?我說也找,不過這麒麟胎最重要,如有,敬請幫我留意。他說好,他珠寶玉石行業的朋友也多,再說了,雪瑞她爸爸李家湖,本身就是做珠寶的,也可以幫忙打聽打聽。我說勞煩了,他沉吟著,說這都不算事,又提起上次說的那個遠方親戚,說現在鬧鬼鬧得很嚴重了,請了幾個師傅都不行,能不能給他看看?
  我有事求他,也不好推卻,只說現在很忙,要去神農架呢,等忙完這陣子,再說。
  掛了電話,雜毛小道問我是不是你那顧哥家的遠房親戚那事?
  我這才想起來,上次顧老闆找我,我推給了他,之後的情況就不知曉了,便說是啊,上次你也沒去?雜毛小道嘿嘿笑,他說你顧哥那親戚是誰麼你知道麼?我搖頭,說不知道,難道我認識?
  他說還記得我們認識的時候,超度的那女鬼不?就是穿紅衣服跳樓的那個!
  他這麼一說我倒是真想起來了,那個女鬼還真是把我的魂兒都嚇掉了,平生第一次嚇尿褲子。不過最後也沒鬧得什麼好,事情搞大了,便給我們收拾了,最後不但沒有被超度,而且還被雜毛小道給生生打散靈體,煙消雲散了。
  我疑問,說他們之間……雜毛小道點頭,暗笑說那女鬼,就是老顧的那個遠方親戚的二奶。
  這世界還真的是處處有巧合啊,實在太小了。
  我感歎,說那女鬼既然已經被打散了,那纏著他的是誰呢?雜毛小道聳聳肩膀,說他哪裡知道,說不定就是一惡魄,掛念纏身,而且得了那病的人,身子虛,邪物纏身,說不準就被什麼東西給纏上了,誰知道?
  眼巴前還有一個人要搭救呢,誰也沒有心思牽扯一個千里之外、還不相干的人,抓緊時間,閉目睡覺吧。
  一路行,我們輪流休息,換著開車,很快就來到了鄂西的保康縣城。
  我們找到了打電話的那個女人,她是蕭應武的驢友,本來想著一起進山的,可是到了這裡就發起高燒,行動不得,便在醫院住了幾天,其他人第二天就進了山。結果一連三天過去,也沒有見人影回來,所以十分的擔憂,所有的聯繫方式都聯繫不上,她便報了警,並且通知了各人的家人和朋友。
  她說我們是第一批趕來的。
  我們又一起找到了當地的有關部門,詢問了此事,他們說已經組織了人員進行搜救,但是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蹤跡,保康往西便是神農架林區,那裡的原始森林地形太複雜,山高林密,重巒疊嶂,到處都是山洞和河谷溝子,如果去了那裡,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的。
  說了好久,我們都能夠感覺出來被忽悠了,於是便出來,找到那個女人,問詢起與蕭應武同行的人情況。她一一作答,說除蕭應武外有四個人,一個是當地請的嚮導,還有三個,都是同城網上認識的驢友,對這裡感興趣,所以他一號召,便來了。
  又研究了一番地形圖,我們決定按照計劃原路進山,去找尋老蕭他小叔他們。
  打定主意之後,我們就在縣城裡採購了進山的裝備用具——登山包、登山皮鞋、乾糧食品、狼牙手電、獵刀等工具,以及一些繩子、急救包之類東西。那個女人也想跟我們一起去,老蕭他三叔拒絕了,直接說一個女孩子家家,一上山,便是個累贅,不但自己累,而且還牽連他人。
  那女人眼裡面噙著一包眼淚。
  我們只是不理,又高價請來一個對神農架林區熟悉的嚮導,然後於到達保康的第二天清晨出發。
  ※※※
  從繁華的城市一下子進入到山林中,聽著樹杈子上清亮的鳥鳴聲,人的心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出門之前,周林用龜殼給我們此行卜了一卦,顯示的是大凶,雖然他之後又擺弄了一番,變成了「大吉」,然而所有人的心中都蒙下了陰影。前面的那個嚮導叫老薑,他本不願正月間就出門,但是看在了「毛爺爺」的面子上,還是拿起了獵刀、牽著一條兇猛的土狗,給我們帶路。
  一路走,我自小走慣了山路,並沒有多不適應,雜毛小道這八年間鐵腳板踏遍了祖國的不少地方,自不在話下;而他三叔則是個老當益壯的老骨頭,一把子精神在,抖擻得很;惟有周林,平日裡看著龍精虎猛,神采奕奕,沒成想才走了二十幾里山林路子,便氣喘吁吁,扶著一棵樹,說太累了,要歇會兒。
  說著,他便猛地一叫,淒厲得很,我們湊前一看,這樹上全部是烏黑的小螞蟻,密密麻麻地沿著樹啃,他剛才在忙著抱怨,沒曾想以一下子就惹上了好多的螞蟻順手而來。
  他使勁地甩手,咒罵著這個該死的樹林子。
  我看他手,全部都是細密的紅印子,小疙瘩,不一會兒,發紅髮癢,難受極了。老薑立刻遞過來一個小瓶子,裡面浸泡著綠色的草漿汁,說是防咬傷的,趕緊塗上,在這山林子裡面,盡量不要亂惹這些小東西,都說不怕猛獸、就怕小蟲,一旦纏上身,惹都惹不起。然後他又給我們發一種土製的膏藥,說是驅蛇驅蟲的,雜毛小道和三叔接了,我擺手,說不要。
  有金蠶蠱在,我倒真不需要這玩意。
  頭頂上那只聒噪的肥鸚鵡在撲騰,見到樹上這些螞蟻,十分興奮,飛下來一陣猛吃,一邊呱呱叫。有了嚮導這個外人在,它倒是沒怎麼說話了,一兩聲,嚮導只以為這鳥兒聰明。不過它就像個得了多動症的神經病兒童,到處亂飛,精力過剩——我真的不知道它是如何有的這種胃口,若按雜毛小道的說法,它以前曾經是個人,從幽府回轉之後寄托於鳥身,難道連性情和飲食規律也發生了改變?
  同樣有多動症的還有金蠶蠱,這肥蟲子真真是魚入了大海,鳥飛了天空,餓死鬼投胎一般,飛到林子中,總能從旮旯犄角里,找出些莫名其妙的昆蟲來吃掉,還伏在虎皮貓腦門頂上,坐了趟免費的飛機。
  不過它終究是懶的,吃飽喝足,便又避開嚮導,鬼頭鬼腦地縮回了我的體內來。
  老蕭他小叔行路,慣於做些他們自家人才懂的標記,三叔一路仔細地看,總能夠發現一些蹤跡,表明曾經來過這裡,我們順著他們之前計劃的路線圖走,又行了二十多里路,一直到了大山密林的深處,一個植物覆蓋的山溝子前停下來。站在嶺上,望著腳下茂密的叢林和板壁巖,三叔掐指一算,然後聞著呼呼的午後微風,說到了,應武應該就在這裡了。
  我望著下面一片的碧綠密林中瞟去,一條銀練如洗而過,那是一條淺淺的小溪流。
第二章 清溪水獸
  嶺高密險,林海深處,雲遊霧繞,這裡據嚮導老薑說,名字叫做爬窩溝子,已經屬於原始森林地帶,除了少數採藥人,一般都很少有人會來,即使是他,也只是聽老人說過,並未真正來過。山間本無路,儘是些野獸踩出來的小道。我們找了好久,這才找到一條通往溝底的通道。
  這時候老薑突然提出來,說下面恐有蛇,不行,不能下去。
  三叔蹲在路邊,看著一顆被砍出兩道白印子的小樹,回頭問為什麼不去?下面有蛇麼?不是吧,那些長蟲子,現在只怕是在冬眠,顧不上我們吧。
  到底什麼緣由,只管說來。
  老薑看著下面的深溝,雜草、蘚蕨和荊棘佈滿了這個山體,有小溪靜靜的流動聲傳來,安謐得像天上的人間,他吞著口水,說他記起來了,爬窩溝子是個險地,他認識個朋友,他爹便是死在這裡的。怎麼死的?萬蛇噬心,收屍的時候,只剩個骨頭架子了,好不凶險?老輩子人講過,這裡住著神農爺爺,這些蛇,都是給神農爺爺守墓的呢,不能下去。
  我們笑,神農是誰?所謂的炎黃子孫,他便是傳說中的炎帝,中國的太陽神,三皇五帝之一,幾千年前的人物,據說曾在山東曲阜建都,世號神農,也是中國古代的醫學和農業之神。雖然聽說神農嘗百草,來過此處,但若是牽強附會地說,神農墓便在這神農架中,我想曲阜人民肯定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三叔說別扯這些,再加一萬行不行?行就下去,不行你走,我們自己下去。
  老薑吭吭哧哧考慮半天,羞答答地答應了。
  我本來對這個老實的湖北漢子,還有一些敬意和好感,但是立刻被他坐地起價的行為給磨滅得全無。順著小道往下走,一路陡峭,多收了錢的老薑便十分賣力,走在前面,拿著獵刀砍著雜草,幫我們清理出一條路來。那條土狗上躥下跳,也忙活得不亦樂乎。不過它並不敢靠近我,遠遠地看著我,避開去。
  這動物倒是蠻敏感的,只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朵朵,還是金蠶蠱。
  或者兩者都有之。
  其實走下這條路,看到路邊堆積的樹杈子和荊棘,便能夠很清楚地發現了最近有人也從這裡下去過。這個發現很讓人興奮,但是卻也讓人心中的天平,在失望和希望中持續起伏,心中更加忐忑。老蕭他三叔是一個對中藥有著研究的人,所以一路下來,不斷地跟周林還有我們講解路邊一些植株的特性,哪些可以做草藥,那些有用什麼用處,不厭其煩,邊走邊說,講的很詳細。
  遇到品貌佳的,他便收在囊中。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