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雪瑞果真說對了,一點不差。
  讓人奇怪的是,這門的開啟,居然是靠其中的一個黑袍法師的幫忙。而此刻的他,平靜地看著我們,眼神呆滯無神。獨目漢子和獨臂男子立刻一人一個,上前乾脆利落地將這兩個看守給擊昏。雖然剛才他們出手血腥,然而真正關切到生命危險之前,卻舉重若輕,下手幹淨果決。
  雪瑞竟有這等魅惑人的本事?我以前怎麼不知道?
  不過這個時候,大家哪裡還有心思追究這些,趕緊順著牆壁往那出口突進。地下不知晝夜,只是每隔十米便有一盞油燈在,昏黃的燈光在跳躍。潛行了三盞油燈,遇到幾個人,雪瑞示意我們直走,不用管,果然,如有神助,他們竟然都看不見我們,彷彿我們隱身了一般。
  大家都很激動,如此下去,我們定能夠闖出這個該死的地下基地。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感覺即將成功的時候,從我們旁邊突然傳出了一聲殺豬似的嚎叫:「來人啊,有人越獄了!我是林琳花,我要戴罪立功了!」
第五十一章 東突西奪,恐怖血池
  這一聲殺豬般的吶喊讓我的腦子瞬間就熱了起來。
  一回頭,只見那個癡肥如豬的胖女人奮力邁著小短腿,朝右邊的生活區跑去——那是一個半開敞式的長廳,裡邊有許多門,人不多,但還是有一些看守在聚攏聊天,而他們旁邊不遠處的桌子上,還放著長矛利刃和短弓。我們之前在雪瑞的掩護下,如同隱形,然而此刻卻一下子被暴露在陽光下,成為了這些看守、還有剛才對我們置若罔聞的巡邏眼中的焦點,眾矢之的。
  失策,果真是失策了!
  我們只以為同行獄友都是被薩庫朗抓來的苦難者,卻沒想到那裡還關押著這組織內部鬥爭中落敗的殘黨。要是早知道她的身份,我們又何懼手中多一條人命呢?只可惜棋差一著,被胖女人這麼一喊,雪瑞難以為繼,所有的優勢立刻就煙消雲散,而我們即將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這裡等待我們的,是萬劫不復之地。
  一瞬間我們就想清了原由,不待招呼,獨目男前跨幾步,勢若奔馬,騰空而起之後瞬間踢出三腳,全部踢中在嘶嚎著的肥婆身上。那四百多斤好肉一聲不吭,重重地摔向牆上,以她為中心,牆壁出現了網狀的裂紋,簌簌往下掉碎沙。
  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暴露了,四面八方都有人朝我們這裡衝來。
  不過這些人都只是些普通部族戰士,那些讓我們擔憂的黑袍巫師,可是不用放哨的高層。日本小子瘋狂地往前衝去,他的三個紙片式神手起刀落,接連斬斷好幾個人的身驅之後,動作便遲緩下來。而旁邊幾人也各顯身手,都是能打之輩,尤其是那兩個黑瘦的泰拳高手,拳刺、腳踢、膝撞、肘頂、嘴咬,打法剛猛凶悍,百無禁忌,竟如同出籠猛虎,一時間倒也佔了上風。
  衝到路口,加籐原二想要一股作氣衝上樓梯,雪瑞卻拉著我往左邊跑去,我雖然不明,但是也知道這裡定有原因,緊緊跟隨。果然,我們沒跑十幾秒,便聽到後面有一聲野獸般的狂吼,一股龐大的氣浪急速蔓延過來,弄得我頭髮揚起,接著就看到日本小子和老和尚他們幾個,狼狽地朝我們這裡逃來。
  是什麼東西?我來不及思考,因為我面前已經出現了三個危險的敵人。
  這是三個矮個子男人,穿著黑色籠基,腰間纏著寬厚的皮質腰帶。他們上身赤裸,露出結實的塊狀肌肉,看著幾乎像是底盤極低的人形坦克,眼神犀利而張揚,霸氣側露地站在一道可供行車的大門外,這扇大門的後面,就是雪瑞剛才提及的武器彈藥庫。
  歲月的摧殘,那些二戰時期的日軍彈藥只怕早就搬空了,但是這三個守門人卻是凶悍得緊,我剛一臨近,便迎來一招跳步橫踢,人未到,空中就「啪」地一聲炸響。如此剛勁,讓我心中越發起了狠戾反擊之心——若論技巧拳法,我不及這些人十分之一,但是我身懷金蠶蠱,觀察力和敏捷力自認不輸這般高手,放手一搏,誰怕誰?
  我扭動腰胯,躲開這一強橫的擺腿,右手半握如雞爪,朝下揮動,如鞭子一般使勁抽向他的褲襠處。
  生死之戰,不怕丟臉。這一抽我用了八分力,如果抽中,此人必然會蛋碎人亡。
  可惜我的這陰毒法子並沒有奏效,那人雙腿併攏,肌肉繃直,竟然將我的右手給緊緊夾在了大腿上,抽動不得。旁邊的另一個守門人火速出手,雙拳擂向我的頭顱。我暗自咬牙,將我這對手「魯達拔柳」,橫空舉起來,擋住了這一記絕殺。然而空中的那個傢伙雙手解放,立刻變手為爪,朝我臉上扣來。
  這些都是一瞬之間發生的事情,一時間,危急萬分。
  正在這時,我身邊飛過兩個黑影,將那兩個守門人的攻勢接下,而我手上的重量突然一輕,接著漫天如瀑的鮮血就噴灑出來。我將手中那下半截身子往大門處一扔,卻是日本小子的紙片式神將那凶神惡煞的守門人給一刀了結——就武力而言,他們都是厲害的角色,然而碰到了式神靈物,卻脆弱如紙糊。
  終究而言,他們選錯了對象,也選錯了戰場。
  日本小子從我旁邊錯身而過,大喊一聲走,直奔門中。
  我回頭看,雪瑞剛才身手靈活飄忽,閃到了一邊,並未受傷,也跟著往前跑。那兩個守門人,一個被獨臂高手狂風暴雨式的單腿連踢,虐成了麻袋,而另一個則被獨目人將四肢全部打斷,然後抓住朝後扔去。我衝進了那庫房的鐵門之中,只見門口也倒伏著好些個橫七豎八的屍體。抬頭看,英國攝影師在用舌頭舔著尖銳指甲上的血漿,表情淡然。看著他那如毒蛇一般扭動的鮮紅舌頭,我頓時身後冒寒氣。
  好厲害的高手!好高的效率!
  我拼盡全力方能夠勉力抵擋的敵人,卻被這些傢伙幾個照面,就料理翻去。倘若不是憑著沒中毒的神秘感,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們心中能有什麼位置。沒有金蠶蠱,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勝我十倍、百倍,都是一時之英豪。不過我也不氣餒,自從07年的那個夏天起,我也變了模樣。
  遲早有一天,我會比他們更加厲害的。
  當我一跨入鐵門,加籐原二大喊一聲,幾人合力將這大門給關上。齒輪轉動,就在我們把這門閘扣好的同時,門上遭到一陣巨力撞擊,轟然作響。這門是按照戰爭的標準修建的,因為要防止敵人奪取,修建得甚為堅固牢靠,卻也方便了我們。
  我問一臉驚詫的加籐,他長出了一口氣,說是個恐怖的巨漢……
  他沒有多說,而是望著這足有幾個籃球場般寬闊的空間,說四處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出路,或者敵人。我這才想起打量我們所處的這個庫房:果然我和想像的一樣,圓穹的房頂下並沒有什麼軍火彈藥,而是堆放著大量的木材、糧食袋子和木桶——這些全部都集中在我左手邊的區域,而在更多的地方,因為只有門廊這裡的幾盞油燈,所以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雪瑞的天眼厲害得很,伸手一指,說那裡有人,我們舉目望去,只見在倉庫的東首邊,確實有一個嵌入山壁裡面去的小房間,門虛掩著,有一點微微的光芒透露出來。
  幾乎是聽到命令一般,兩個泰拳高手如離弦之箭,幾十米的距離轉瞬及至,趕在那門關閉之前,衝進了那房間。我們幾個也緊追而上,跑動的時候,我看見我前面那個老和尚巴通破爛如抹桌布的袈裟裡,突然露出了一個我十分熟悉的圖像來:和尚除了頭頂燙戒疤,一般不會紋身。而我則看到了一個黑色蜘蛛,出現在巴通的左肋之下。
  來不及思索,我們已經衝到了這個房間,只見四個穿這黑色袈裟的老和尚已經躺到在地,鮮血長流,而兩個始作俑者則站在一個大池子前面,發呆。這是個極富宗教色彩的佛堂小廳,百來個平方的空間裡擺放著佛壇、須彌壇、幡、蓋、經幢、燈、華、香、香爐、閼伽器以及一個巨大的石鼎。
  當然,最顯眼的還是位於正中的那個池子。
  這是一個十米見方的深池,與地相平,前方擺著四個蒲團坐,從死去的這四個老和尚的位置,能夠想像他們剛剛還在這裡祈禱唸經,然後被泰拳手果斷殺死——這兩個混蛋,難道不知道留活口的重要性麼?我心中有些惱火,從門口走進,看著躺在腳下的這個老和尚,枯木樹皮似的皮膚,頭髮和鬍鬚皆成雪白之色。
  他尤未死透,口中像螃蟹一般,不斷地吐出血沫子一般的泡泡來,無神的眼睛看著我們。
  然後,一隻腳踩在了他細長的脖子上,用力一頓,他才終於死去。加籐原二回頭看我,冷冷地笑,說你別以為他們值得同情,要記住,只要在這裡的人,都不是無辜的。我低下頭,不理這個傢伙,雪瑞拉著我,說:「陸左哥,那個池子太恐怖了,怨氣太重,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不然會有災的……」
  我一愣,上前兩步一看,差一點吐了出來。
  這池子中的液體並不是我想像的水,而是粘稠的血液,隔得遠還不覺得,走近幾步,便能夠聞到很濃重的血腥味,嗆鼻至極,難怪他們幾個人表情那麼古怪。而且讓我噁心的是,這池子中並非只有血液,不停翻滾的水面處,出現了許多人類的肢體,美麗的女人頭顱、修長白皙的美腿以及合攏在一起的雙手……
  這哪裡是一個佛堂,這明顯就是一個修羅地獄。
  獨臂人並不忌諱,伸手去血池中撈出一隻黏嗒嗒的左手,然後安在自己缺失的臂膀上,笑了笑,又將它丟回了血池裡,濺起一地的血,惹得他的同伴直罵娘,而他則哈哈大笑;老和尚單掌豎於胸前,然後默默念著經文;倒是那個英國攝影師威爾剛格羅鎮定自若,甚至嘴角還露出一絲笑容。
  砰、砰、砰……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巨大的撞門聲,一聲比一聲劇烈。我們不敢再停留,急忙跑出門去,只見庫房那扇厚重的金屬門上,有好幾個巨大的拳印,在門上浮現出來。
  這門……堅持不了多久了麼?
第五十二章 十年為蠱,百年為惑
  這砸門的動靜很大,然而讓我們欣慰的是,六十多年前的小日本並沒有做豆腐渣工程的習氣,這門一陣顫抖,卻終究還是沒有倒塌下來。我們快步衝上前去,想上去頂住壓力,雪瑞攔住了我:「如果這門真的塌了,你們豈不是要被壓在這裡?我感覺這個地方還有其他出路的,趕快找一找……」
  雪瑞的神奇大家有目共睹,幾個人都同意,只留老和尚和獨臂男子在此警戒,其他人四散尋找。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