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我抬頭看著小周,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說別這麼看我,老子之所以是處男,是因為要求太高,而且軍營裡面被隊長他們打熬得太厲害,所以才……
  談到這話題,大家的心情都變得輕鬆很多,吳剛拍了拍他戰士的肩膀,說真爺們,不用解釋的。
  惹得大家哈哈一笑,氣氛好了一些。過了一會兒,雜毛小道發出一聲奇怪的聲音,然後肥蟲子出現在我面前,鑽入到我的體內,像發動機一樣,源源不斷地力量開始傳到四肢百骸,修補著我千瘡百孔的身體。我這才有氣力站起來,手摸著胸腔的槐木牌,感受著裡面安歇的朵朵,那如同風中燭火的微弱。
  唉……此番之後,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復。
  我又心疼又難受又感動,長歎了一口氣:靠,這回真的是一個折本的買賣啊!
  又歇息了一會兒,吳剛遞給我一塊壓縮餅乾,我將它小心地咀嚼入口,然後開始觀察起我們所在的地方:這是一個半圓形的洞穴,頭上的穹頂由遠而近,從高到低,一直到我們這裡,約只有三米多高。這裡離那條地下暗河有兩三百米,如同一個漏斗,緩緩地形成一個通道來。這通道漸漸收縮,在最後,匯聚成了一道門。這門是石門,高三米、寬兩米,燈光照上去,凹凸不平,彷彿有浮雕。
  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這個東西,讓人感覺猶為的熟悉。
  說實話,我這輩子進過的洞穴並不算多,除了小時候跟同學一起點了蠟燭去村子附近的山裡面看溶洞之外,真正有印象的就三次:第一次是去救雜毛小道的小叔,誤入了神農架的耶朗祭殿;第二次是去尋找麒麟胎,給人抓進了緬北的日軍地下基地中;而第三次,則是這裡。
  拋開那已經被人工改造過的日本地下基地不談,第一次進入神農架的耶朗祭殿,我們就遇到過這樣的門,上面雕著有一個面目醜惡的豬頭怪人,襯托有古怪禽獸無數,有蟾蜍與桂樹的滿月,有手持節、身披羽衣的方士,交纏奔馳的雙龍……雕工熟練,用線大膽,風格雄健,除了細節之處有些許不同外,基本上都是來自於同一個時代。
  我們的心不寒而慄,感覺冥冥之中有一根線,將我們的命運給牽連在一起來。
  楊操和賈微見到這門,十分激動,也來了勁兒,掏出相機就是一陣猛拍,差一點都忘記了我們正在逃命的路上。等了十多分鐘,我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如常了,與雜毛小道相互攙扶著來到這道大門前,果然,這門上的浮雕除了手法各異之外,均採用的是同一模板內容,照這種推斷,只怕這門後面不是出口,而是一個祭壇了。
  這個發現,無疑讓我很失望:老子千辛萬苦逃出鮨魚的口腹,到頭來,卻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墓地?
  這有意思麼?
  然而楊操卻不這麼看,他拉著我的手,說相傳耶朗大聯盟總共有五個祭壇,分鎮南北西東和正中央,以昌國運,然而時隔兩千多年,所有的一切線索,都消失在歷史的煙雲中,不得而知,沒曾想在這裡居然能夠看到一處。照理說,東祭壇在湘湖的洞庭一帶,北祭壇在鄂西一帶……那麼說,莫非這裡是、莫非是最大的正中祭壇,也是苗疆巫蠱的源頭?
  我聽著楊操如數家珍地說著,心想我們之前在神農架碰到的那耶朗祭殿,莫非就是北祭壇?
  想想還真有可能,也只有舉傾國之力,才能夠在那個生產力低下的年代,建成如此宏偉而匪夷所思的殿堂來。不過聽到楊操的猜測,賈微搖頭否定,說但凡正殿,必須在國都附近,晉平這裡並沒有相關的記載和遺址證明,反而是沅陵、廣順、茅口三地,才是公認的夜郎三都。這個窮鄉僻壤,或許僅僅是哪個無聊人士,或者苗蠱後人,見這裡得天獨厚的地勢,於是弄出來的吧?
  楊操的興奮不減,他說不管怎麼樣,但凡大殿,必有遺路。此處必定會有一個應急通道,直出山體之外,一定就在裡面。
  我們的心都被楊操煽動得熱切起來,紛紛附在這石門之上,想辦法將其弄開。然而這石門卡在道口,嚴絲合縫,而且重逾數噸、數十噸,且厚度驚人,哪裡是人力所能夠推開的?逃生的希望就擺在面前,然而如同饑漢看到櫥窗中的美食,色鬼遇到鄰居家的人妻,可遠觀,而不能擁有,著實讓人氣悶。努力了好半天,我們這些精疲力竭的人全部都坐在門口,隔門相歎。
  這鬱悶,怎是一聲「操」字可抒解。
  楊操並未放棄,他仔細地查看著石門上面的浮雕和符文,眉頭皺得如同山川起伏,過了好一會,他很肯定地說道:「這扇門,似乎只有擁有了夜郎王族血脈的人,方能夠打開?」他指著那個豬臉怪人,說耶朗以山豬為吉祥之物,而它輕推雲彩,似乎意喻著……
  賈微愁眉苦臉,說我們這些人裡面,哪裡有這耶朗遺脈啊……
  馬海波猶豫地舉著手,說我是苗族的,被捆住的羅福安也在旁邊蹦躂,說我是侗族的。雜毛小道看我,我聳了聳肩,說我父親侗族,我母親苗族……不過我戶口簿上面填的是侗族。馬海波很著急,說怎麼弄?楊操說按照這浮雕上的示意,弄點血,然後塗抹在這豬臉怪人的眼窩子裡,應該就能夠見效果。他說哦,當下也不猶豫,直接拿了一把匕首,將右手拇指給刺開,勉力踮起足尖,將手按進那豬頭怪人的眼中。
  在我們期冀地注視下,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
  半分鐘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馬海波垂頭喪氣地回來,換羅福安,一樣沒用。輪到我了,大家心中難受:這種小概率的事件,實在沒理由降臨在我們身上。然而當我把帶血的手指捅入那眼窩中時,石門竟然一陣抖動,然後有機關運轉的「喀喀」響聲傳來——門開了。
  門居然真的開了!
第二十五章 照片鬼影
  這突然的變故讓所有人欣喜若狂,在這絕境之中,簡直比福利彩票中了五百萬還要高興。
  楊操這個傢伙頓時迷信了不少,不斷地嘮叨著,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啊……
  隨著這扇大門的緩緩移動,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個恢宏的大廳:是的,我只能夠用恢宏來形容這心中的感受。這是一個如同古代皇帝議政的大廳,當然,並不如電視劇中的清宮戲、大唐戲中的風格,更接近於漢武時期的樣子,有藍黑色的布幔從上而下的垂落,石桌石凳、石鼎石釜、石製的燈台、正中的王座,以及牆壁上那十來盞安靜燃燒的暖黃色燈光,都讓人覺得威嚴肅立。
  更奇妙的是這大廳之中,一根柱子都沒有。
  我心中一跳,這地方跟神農架的耶朗祭殿,果真是十分相像啊。雜毛小道俯身,以耳貼地,過了一會兒才對著驚詫的人們說地下沒問題。我們這才緩步地跨進門中,小心翼翼地踩過那一米見方的石條地板,一步一步,來到了大殿之內。
  這大殿被石牆所隔,分成了三個部分:
  正中的是議事廳,有王座、石桌和燈台等物,左邊的地方是一個很大的朝拜之地,上面有一個高約三米、天然形成的石像,正中獨眼,然後臉上恐怖莫名,凶神惡煞,應該是古代耶朗崇拜的一個自然神靈。在這石像下面,伏臥著一個三頭六臂的惡鬼石像,全身青黑,既小又猥瑣,沒有威嚴,卻讓我們渾身一震——這東西,我見過了太多次,好多與邪靈教有關聯的人家,都供奉著它……
  而在右邊的地區,是一個連綿的坑群。
  與神農架那裡不同的是,在我們面前的這空地上面,伏臥著許多森森白骨,有人類的,也有動物的。這些白骨十分多,人類完整的骨架就有差不多四十多架,還有人形但是要矮上一截的,密密麻麻一百多具,其餘獸骨若干,最大的骨架有三米多高的樣子,似乎是大象的,也有一具十幾米長的巨型骨架,橫貫東西,讓人猜測不出是什麼東西——看這樣子,莫非是巨大的蜥蜴?
  這個地方,說是骨塚,似乎更加妥貼一些。
  除了骨架,還有好多鐵器在這些骨頭堆裡間,牆壁上面也有各種刀砍斧劈的痕跡,排除了殉葬的可能,我們能夠想像在一千年或者兩千年以前,在這裡發生了怎樣的戰鬥和征伐。不過,戰爭再偉大,也只是默默無聞。除了賈微饒有興致地不斷拍照之外,我們都紛紛小心前行,試圖找到一條通道出來。
  大殿低垂的黑色幔巾原本還是結實的,然後我們跨門而進,當觸摸到,立即化作飛灰,紛紛揚揚地灑下來。
  有了周林的前車之鑒,雜毛小道肅聲對所有人說,不要拿這裡面的任何東西,以免大家性命不保。楊操在旁邊贊同,也厲聲警告大家,這裡面的氣氛十分的詭異,似乎潛藏著某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東西,最好不要亂動,擾亂著這裡的佈置;更不能拿,若拿了東西,小心命都沒有。
  大家都點頭稱是,這些古董,似乎能值不少錢,但終究不如性命來得珍貴,這點衡量,我們還是懂的。
  賈微放下懷中的食蟻獸,讓她的小黑四處找尋通道,而我們也四處分散找尋。
  因為斷定是宗教使用的大廳,而不是恐怖的墓葬,所以不用擔心太多千奇百怪的機關。我躲開灑下來的幔布渣子,來到右邊,這是一個由石牆隔斷出來的獨立房間,一水兒的石坑,大坑小坑相連,一開始是畜牲的屍骨,然後是幼兒童子的,接著是矮腳馬、山豬以及猴子的,接著是成人,一直到正中間,竟然是一個巨大的黑耀石棺柩。
  我心中駭然,剛才還說不是墓葬,結果一下子,裝人的棺材盒子就出現了。
  黑曜石是一種常見的黑色中低檔寶石,又名天然琉璃,在所有晶石之中,它是吸納性最強的一種晶石,可以很快便將附近的雜氣或負性能量,吸進它內在的無形空間裡,普通人經常佩戴,強身健體。在中國古代的佛教文物中,就有相當多有關於鎮宅或避邪的黑曜石聖物或佛像。黑曜石也是現在供佛修持佈施的最佳寶石,只是……這麼一整塊用作棺柩,著實少見。
  要知道,此物雖極度辟邪,能強力化解負能量,但是它只能吸納,不能化解,需要不斷地淨化。
  不然,它就會變成聚陰匯邪的恐怖法陣,魔盒潘多拉一般的存在。
  不知道,這裡面到底裝著什麼人,或者,是否裝著人?
  我對這東西有著一種莫名的厭惡和畏懼感,打量了一會兒,也沒有打開這棺材觀察一番的想法。沿著牆壁走了一圈,沒有發現有什麼機關所在。正想看看這棺材地下是否中空呢,突然聽到「啊……」的一聲慘叫,是小周,我立刻一陣焦急,循聲而去。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