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

  吳剛和小周手上的自動步槍子彈已經不多了,但是此刻卻不斷地掩護這他們兩人,瘋狂射擊,砰砰砰,將每一個靠近雜毛小道的活死人給崩開。不過打中頭顱也是沒用的,僅僅只能夠依靠著子彈巨大的動能,將其逼退一會兒。
  這也是雜毛小道之所以選擇佈陣的原因。
  要不然,我們直接採取釣魚作戰的方法,也是可以將其擺平的。
  當大部分的活死人衝到了堂屋的陣中之時,一直在用木劍撥開攻擊的雜毛小道全身一震,他口中的經訣已然念至了最關鍵的時刻,桃木劍往法陣八個方位各自運勁指點一番,此招式竟然快如閃電,肉眼都不能夠捕捉,接著老蕭口中大喝道:「火離七,龜蛇演義,急急如律令!」此話音剛落,突然有七道火焰騰起,如同煙花一般朝上噴出,這火焰幽藍如夢,色彩迷離,並未轉瞬即逝,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的蛟龍游蛇,開始主動附著在這些暴起的活死人身上。
  轟——
  火蛇一沾屍身,便如同火星字掉入了油桶裡,在一瞬間,我們的視線中出現了七個熊熊燃燒的火人,這火焰是如此明黃閃耀,將整個屋子映照得如同白晝。
  然而「火離七截陣」的效用,僅僅只是如此麼?
  否!
  雜毛小道的那把普通桃木劍,如同現代戰爭中的激光制導系統,舞動如若狂龍,每一指,皆有一條火蛇應命而從,朝著指向的敵手攻去,這火蛇並不傷人,它從雜毛小道和楊操的身體中自由穿過,一點傷害皆無,然而一碰到那些身有怨力的活死人,立刻狂風怒火,煙花綻放。我看著這恢弘瑰麗的場面,心中熱血賁張,恣意得很,恨不能長嘯一聲,以表達心中的暢意。
  法陣之威,竟然如此神奇,可見道法之中,自有其稱霸中原的魅力所在。
  法陣佈滿了大半個廳堂內,但凡走進其中的活死人,皆被烈焰焚身,化為火炬,這火為幽火,為純陽之力引發怨力而為,並不燥熱,但是卻能夠灼燒其靈魂本質。每一個心含怨念者,身體內多多少少會有一縷魂魄牽連著,此刻被如此一灼燒,立刻痛苦萬分,殭屍蠱化為灰燼,控制一去,立刻露出了原本的生性,不再朝著我們攻擊,而是跪倒在地。
  他們死的時間不長,聲帶並沒有萎縮,此刻跪地尖叫求饒,竟然如同活生生的人類。
  我看到最靠近雜毛小道的是一個年輕的少婦(此處從她曼妙的身材上推測而知),正是小苗女悠悠喊叫阿姆的女人。只見她跪在地上,雙手痛苦地捂著面,然後往下一抓,被燒得黢黑的臉立刻被扒下一層熟爛的肉皮來,下面是血淋淋的肌肉、以及白骨,兩顆荔枝大小的眼球也隨之掉了出來。她口中高叫著苗語,一大串,我僅僅能夠聽懂「好痛啊,好痛啊……」
  這聲音如常人一般,只是顯得過分驚悸了一些。
  我旁邊的小悠悠立刻崩潰了,哭得稀里,大喊著「阿姆、阿姆……」,竟然想朝著那火人兒撲去,還好有一直顯得很雞肋的老金在照看著她,緊緊摟著,不讓這小孩兒掙脫。
  大概幾十秒的時間,除了門口三四個活死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而裹足不前外,這一批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活死人,全部都被「火離七截陣」的驚人威力所焚燒,不僅是肉體,連靈魂都在顫抖著,再沒有對我們造成威脅。
  屋子中央,哀鴻遍野,如同地獄一般,剛才還如同魔鬼的活死人,此刻柔弱無辜得像新春的綠芽。
  我走到前面來,左右都是跪倒在地的活死人,但是卻沒有一個朝著我攻擊的,他們已經化為了火焰,空氣中沒有普通焚燒屍體時的那種焦臭感,而有一種古怪的檀香,這香味很特別,如同香火繁盛的廟宇或者道觀的味道。我緩緩地走著,感覺到四周有靈魂在吶喊,發出無可奈何的歎息聲。
  他們被這業火一燒,靈魂入不了幽府,只能夠神形俱滅了。
  我走到雜毛小道近前,只見他全身大汗淋漓,表情蒼白,若不是楊操死死抵住他,這個幾近虛脫的男人說不定就要倒下去了。見我過來,他仍然忍不住得意地自誇,說道爺的這一手漂亮吧?我舉起雙手的大拇指,說厲害。他一挽劍花,說要不是這把白天剛剛削製出來的木劍材質過差,不是十年桃木,效果會更好呢!
  我聳聳肩,伸手去摸那仍在空間游動的火蛇,它穿過我的手掌,井水一般冰涼。
  火焰開始收斂了下來,哀聲停歇,廳中的十五六個活死人再無生機,當我們都以為此事已了,準備將門口徘徊的幾個餘孽盡數消滅的時候,只聽到後面的胡文飛一陣大喊:「誰?是誰……」我疑惑地回頭望去,只見他三兩步就衝到了右邊的窗口,朝外探望,回過頭來,一副緊張的表情。
  我剛待問,突然頭頂上傳來了一陣濃煙,舉目望去,房頂上東側那裡居然燃起了火焰,一開始還略小,然而轉眼間就變成了紅色,一團一團的黑煙滾滾而起。我抓著雜毛小道的手,說你這法陣的火焰,能夠點燃實物?
  雜毛小道也是一臉詫異,說不能夠啊,這火其實就是離火,只能夠引燃怨氣業力,再轉化為焚燒承載體的真火,這房子乃死物,怎麼可能沾染到?
  胡文飛衝到我們旁邊,指著窗外說別猜了,是外面有人在搗鬼!
  這座祠堂外牆雖然是石塊堆砌,但是主體結構仍是木質,頂棚上覆蓋的都是細密的松樹皮,極容易燃燒,不一會兒,火焰越來越大,灰渣不斷掉下來,大家紛紛往外跑。門口堵著四個活死人,是剛才未進陣內的殘餘,雖然怯於法陣的威力不敢入內,但是依然在門口嘶吼著,張開黑黃的牙齒守候。
  為了打開通道,我二話不說,一個箭步就衝到了門口,雙手空空的我躲開其中一個的攻擊,右手迅速抽出別在腰間的砍刀,一揮手,果決地砍下了這大好頭顱,灑落一片血花。
  求生的本能讓所有人都猛得如同呂布附體,我還沒有停歇,旁邊的三個活死人立刻被後面的幾個傢伙一擁而上,狂毆倒地。其餘的人抱著背包行李跑出來,胡文飛並不停歇,朝著右邊的方向衝過去,我知道他要追尋縱火者,當下也不管其他,撒腿就跑。追了十幾米,我看見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在各個屋子的陰影中狂奔,當時也是福臨心至,抽槍前舉,眼睛、缺口、准心瞬間平齊對準。
  砰!
  槍聲一響,三十米遠處的那黑影應聲跌落在地。
  胡文飛高叫「好槍法」,從我身邊跑過。我也覺得奇怪,因為沒怎麼練過,我的槍法臭得很,卻沒曾想今天人品爆發了。然而當我跑上前一看的時候,大吃一驚,地上躺著的,竟然是一個人。
第十二章 洞穴來客
  在胡文飛手中電筒的照耀下,我看到了一個的人——不,應該說是一個擁有人一切特徵,但是卻讓人感覺恐怖的怪物:它渾身濕漉漉的,頭髮稀疏且長,皮包著骨頭,身高一米五左右,擁有著巨大腦袋和瘦長身子,手和腳上面全部是黑乎乎的厚繭子,全身赤裸,大腦袋上的眼睛,如同死魚泡一般凸出來。
  它是背部中槍,子彈穿透肩胛骨間隙,從上往下,直穿到了它的肺葉,俯臥倒地,然後被胡文飛用腳挑轉過來。
  我看著這張如同老人一般全是褶皺的臉,看著它的嘴裡面不斷地有著黑色的血漿泡沫吐出來,順著兩頰流出,雙目無神,左手上拿著一隻熄滅了的火把,右手死死地去抓住胡文飛踩著它身體的褲腳,臉扭曲,喉嚨中不斷地傳來沙啞的嘶吼,如同砂紙打磨在玻璃上面的聲音。
  在那一瞬間,我有一種看到《指環王》中,那個洞穴怪獸咕嚕姆的幻覺。
  「這是什麼東西?」我指著地下的這個傢伙問道。
  胡文飛搖頭說不知,他的表情沉重,並沒有理會腳下這個在用生命掙扎的怪物,目光投向了寨門西側。在那裡,有幾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朝著這邊一邊張望,一邊離去。
  顯然,在這峽谷中富有智慧的活物,並不僅僅只有我們這一夥從矮騾子洞穴中逃出來的外來者。
  這些傢伙居然能夠利用火,知曉工具,那麼它們一定是某種智慧生物啦。
  它們從哪裡來的呢?
  峽谷之外,還是溪流盡頭的那個讓金蠶蠱所恐懼的黑暗洞穴?又或者是在那藏匿著無數毒蟲的林間……這一切都是謎團,然而讓我擔憂的是,一上來就對著我們縱火,可想而知,這些傢伙對我們,實在是沒有多少善意可言。
  那麼這村子裡死去的人,是不是被這些傢伙所殺害的呢?
  我右手上的手槍僅僅只剩下了三發子彈,猶豫著指向那些模糊的黑影輪廓。
  小周從祠堂那邊也趕了過來,看到我槍指的方向,毫不猶豫地半蹲著身子,採用跪式射擊的方式,打了兩個點射,視界模糊,並沒有打中那幾個黑影,反倒是把人給嚇走了,消失於黑暗之中。
  它們逃走的方向,正是溪流的下游處。
  見沒有打中,小週一肚子邪火,大罵一聲操,然後收槍跑到我們跟前來,瞧見地上這怪物,嚇了一大跳,槍口死死指著它,顫抖的聲音問我們,說胡首長、陸哥,這個營養不良的怪物,是哪裡來的?胡文飛俯下身去,將這個半死不活的「咕嚕姆」雙手反縛,然後往火光沖天的祠堂那邊押著,搖頭說不知,我老胡入行也有十六年的光景了,這般模樣的怪物,倒是第一次見到。帶回去,看看這寨子中僅存的小苗女,能不能夠認得出來。
  這咕嚕姆僅剩半口氣了,哪裡禁得起胡文飛這般折騰,站起來又跌倒了,我將手槍收入腰後,伸手提住它的雙腳,與老胡一起將這貨往回抬去。
  我小心走著,感覺這雙腳如麻稈一樣細,腳踝上全是水,腳掌處是泥,而在它皮膚的表面有一層黃色的油脂,如同奶油、或者說是屍油,滑膩膩的,有一種怪怪的味道。
  當我摒住呼吸、皺著眉頭與老胡抬著這咕嚕姆返回祠堂的時候,才發現這間佔地最大的屋子已然燒掉了大半,火光沖天,天空上不斷有飄飛的煙塵和火星子掉落下來。滅火已經是來不及了,除了全身虛弱無力的雜毛小道和必要的警戒人員外,其餘人都在努力地製造出一個隔離區來,不讓這場大火將整個寨子都給點燃焚燬掉。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