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

  萬勇掏出些乾糧和一壺水,萬朝安狼吞虎嚥,吃得那叫一個暢快,火速解決後,他拉著萬三爺的衣袖,說三爺爺,我們趕緊離開吧?萬三爺點了點頭,然而臉上卻有些擔憂,說這黑竹溝好進不好出啊,只怕我們出去,要費一番功夫了。趙中華問他師父,此話怎講?
  萬三爺環顧四周,瞧著我們這些人,說他剛才在與此地的土地神靈溝通的時候,除了得知朝安的居所之外,還意外得到了一個消息:這地方有個上古留下來的天然大陣,是在兩千多年前的一場戰爭中,佈置並且毀壞的。這麼些年過去,部分余陣卻留了下來,並且一直在發揮作用——當然這也是有時效性的,偶爾發動。
  然而昨天夜裡,有人走入了陣眼,將這迷幻的大陣給發動,使得整個空間方位,都發生了變化,而我們想要走出這片黑竹溝,只怕是很難了。
  我聽著萬三爺這麼講,心中猶在疑惑,說怎麼這麼巧?我們一進來就有人進入了陣眼,莫不是那猴孩兒?
  萬三爺搖搖頭,說應該是一個人類。雜毛小道表示疑問,說那猴孩兒,也是一個人類啊!
  「他不是純種的人類,馬和驢雜交出來的,那叫做騾子……」
  碰運氣吧?——這是我們最後得出來的結論。
  本來我以為萬三爺耗盡了精力問神,而且一路行來,絲毫不做停留,定是知曉那歸去的路,然而他卻表示不知道,於是我們按著印象,準備原路折回去。萬朝安身體虛弱,由萬家小字輩的兩兄弟給攙著,而我們則在前方探路,保持距離,不至於跟丟了。
  至於那頭母梟陽,萬三爺說要過幾個時辰才會醒,既然人已救出,就讓它自身自滅吧。
  畢竟,那也是一條生命,一個人如果對生命都不敬畏,那定然死得很快。
  回去的路上,霧越發地濃了,近前的景物也變得恍惚起來,三爺怕我們走散了,將自己的繫鈴紅繩和趙中華的籐鞭做紐帶,將我們一行八人給牽連在一起。
  然而奇怪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我們走回那原居山洞的過程中,我發現我們居然走岔路了。
  我們竟然出現在了昨天午後避雨的溪水山澗處,只是那凹口處懷孕的梟陽屍體已然不見,唯有地上殘留的血跡,證明那一切皆非幻覺。我突然想起了我在香港和合石墳場的側山上,在經過那墓中老鬼的佈置下,遇到的那折疊詭異的山路。
  所謂折紙效應,就是把無數同區間的場景,通過折紙一般的手段,將其胡亂拼湊到一起來,形成了「鬼打牆」的最終效果。
  這樣的陣法,便是那迷惑陣,也只有在這樣的地方,才會有如此的古怪。
  難怪此處經常會有人迷路,最後致死。
  我們再次停歇,雜毛小道也開始使用「大六壬」的特殊技法,來對這裡的路途進行推算,然而卻並沒有很好的收穫。我們繼續在這一片薄霧中穿行,突然萬三爺攔住了我們,說不行,好像有情況。我們紛紛走上前來,說怎麼了?他說你們聞一聞,有沒有聞到一股香甜陳腐的氣息?
  我聞了一下,卻發現到了腐屍的氣味。
  萬三爺掏出昨夜使弄的那桿招魂幡,朝著前面的霧氣鼓動了一番,口中唸唸有詞。隨著這搖晃,前面的景物就變得清晰了一些,我看到不遠處的林子裡,趴著一個人的身影,瞧著有些眼熟。轉念間我就想起來了,是楊津,那個腿上有傷的盜墓賊。
  而這個地方,我也有印象,是萬三爺昨個兒給我們指出的瘴氣林子。
  明瞭(niao)了這些,大家紛紛後退不前。
  我因為有金蠶蠱在身,並不怯這有毒的瘴氣,便自告奮勇地上前去,查看那楊津到底怎麼樣了。走了二十幾米,我踩著鬆軟的腐質層,終於來到了林中,只見楊津是趴在地上的,臉嵌入了腐爛的葉子裡。我走過去,蹲地將他翻轉過來,發現其口中流出的鮮血,已經凝固,而臉色青腫,鼻間已無氣息。
  我尤不放心,摸了一下脈,死了。
  歎了一口氣,我心中莫名有些沉重,彷彿他的死與我有關一樣。回過頭,我朝著白霧那頭喊,說楊津死了,估計是中毒了吧?然而,對面並沒有聲音傳來,我皺著眉頭,往回走去,然而足足走了二十幾米,卻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瞧到。
  我心中一驚,啊,我不會也……迷路了吧?
第二十一章 正能量,人逢困境需希望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一種被全世界給拋棄了的感覺。
  陌生而又熟悉的林間小道裡,空谷寂靜,青草在泥土裡茁壯的生長,探出倔強的身子,不時有鳥兒的叫聲從遠處傳到耳邊來,然而,一分鐘前還在我身邊的同伴們,卻已然全部消失不見。
  是幻覺麼,還是真實存在的?我返身回去,卻發現林中楊津的那具屍體,也消失了。
  我駐足在林子邊緣,情緒一時間竟有些恍惚,除了大聲喊叫同伴的名字外,心中只有一陣又一陣的慌張和惶恐,如潮水一般蔓延上來。然而我到底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伙子,在經過短暫的驚慌之後,我終於認清楚了自己所面臨的狀況,不得不認真地面對起這樣的絕境來。
  一個人的戰爭,一個人的孤獨。
  我將橫放在背包上面的開山刀緊緊握在右手上,然後小心朝著來的地方行去。自出道以來,我很少有遇到過這麼詭異的場景:當我按著原路返回,周圍的景物都十分合理地銜接,沒有一點兒突兀,然而我總會發現,它跟我記憶中的,完全就不是一個模樣,彷彿我的記憶不斷刷新,腦子變得一片混亂。這種恐怖的體驗是讓人絕望的,因為你不知道該如何找到正確的出路,逃脫生天。
  我突然在想,村頭竹林裡孟老爹跟我說起的黑竹溝那些失蹤的人,生前是不是和我有一樣的心情?
  他們最後都化作了白骨或者死屍,而我呢,能夠堅持到被人找到,或者自己摸出去的那一天麼?
  某一刻,我的心情頹喪無比。
  接著朵朵從我胸前的槐木牌中跳了出來,小丫頭伸了一個懶腰,說呃,好大的霧啊!
  現在的時辰應該是早上八點鐘的光景,然而因為大霧瀰漫,所以整個空間都是一種潮濕昏暗的情形,所以朵朵能夠不受影響地自由出入。一看到這粉嫩可愛的小蘿莉,還有她如嬌艷花兒一般綻放的笑容,我所有的灰心喪氣全都拋到了腦後,拉著空中的她,說朵朵,你看到了什麼?
  「氣……」
  朵朵告訴我:「好多氣在流動著,一團又一團,旋轉的,然後像刀子一樣把前面的地方切割成碎塊……」她憋紅了臉,瞪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說眼睛好酸啊,頭也痛,看不懂。
  我心中一動,這些所謂的氣,應該就是陣中的能量流動,它似乎在營造出一個不斷運轉的亂流,在這個黑竹溝中開闢出一個又一個的折紙空間,形成一個大大的迷宮,讓我們在無數個場景中盲目亂轉,最後一直致——死亡!
  所謂的空間分割,應該不會作用於生物體吧,要不然,我們說不定早就被分成了碎塊了。
  只是,該如何破解這種困境,逃脫出去呢?或者,我該要怎麼做,才能跟雜毛小道他們匯合呢?
  身處陣中,內中的牽連千絲萬縷,錯綜複雜,即使朵朵能夠看得到其中「氣」的流動,但是以她這小腦袋瓜兒,卻也把握不住其中的變化,我們唯有一步一步地小心前行著。我不敢讓朵朵離我太遠了,生怕這小女娃兒調皮,超出了我的視線去,丟了,於是右手緊緊拉著她,不敢放鬆。
  朵朵的手很軟,冰涼中有一絲溫熱,這是鬼妖體質的特點,不像是普通小鬼,虛無縹緲,而且還陰寒透骨,讓人畏懼。
  這兩天的雨水斷斷續續,所以地上總是有些泥濘,我穿得厚實,然後裹著雨衣,在山林中行走著,大聲叫喊著雜毛小道他們的名字。
  山林的路途並不好走,因為根本就沒有多少道路存在。我走得累,又要小心跌倒,感覺精神十分疲憊。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我的雙腿發酸腫脹,感覺又累又渴,整個人都沉重得很。繞過一片低矮的荊棘林,幾株掛著纍纍果實的小樹出現在我的面前。這些樹差不多有三四米高,樹枝密集,葉子寬大厚實,邊緣呈鋸齒狀,果實稀疏簇生,呈黃色圓球形,大小模樣跟枇杷差不多。
  我走到近前,那飽滿的果實伸手可及,著實誘人得緊。
  雖然背包中仍有些乾糧,但是飢渴難耐的我忍不住誘惑,顧不得去思考為何十二月間還有這纍纍的果實,採摘了一粒剝開,金黃色的果肉散發著迷人的芳香,果肉厚嫩,汁多味美,十分爽口,使得我忍不住連吃了十幾粒,感覺肚中饞蟲稍解,又將這樹上可以採摘得到的果實弄了十幾顆,放在背上的包囊中。然而正當我蹲在地上整理背包的時候,突然一陣警兆生起,我來不及思考,往旁邊的方向撲去。
  「刷……」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