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

  掌櫃的純金符文鈴鐺對著那個東西根本就起不到什麼作用,怎麼搖動,都阻止不了。
  最後周林還是隱藏在了黑霧中,發出了一聲仇恨的尖嘯。
  說到這裡掌櫃的笑了,他說周林講就是因為他趙中華,使得他那狗日的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這輩子就廢了,所以此仇不報非男人,周林說一定會回來報仇,將他給千刀萬剮了——你們這些傢伙,我看周林一直捂著褲襠,不會是你們把他的命根子給廢了吧?
  我點點頭,指著旁邊老神在在的雜毛小道,說跟我沒關係,下手的是這位仁兄。說真的,爆蛋不如爆頭,我個人覺得某人有些惡趣味了。
  雜毛小道抱著膀子叫屈,說老子當時可是為了救你唉!而且當時出棍的角度,要麼是小腿,要麼是蛋蛋。按照常理來說,碎蛋的招式能夠將人一擊必殺,為了清理門戶,我才這樣出手的好不好?
  萬三爺已經從我們口中得知了周林的前塵往事,也知道了我們在保康西面耶朗祭殿中的事情。他之前提出過一個推測,那就是在黑竹溝和耶朗祭殿外的那道峽子,似乎有著斷層近路,這樣子也解釋了我們這次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橫越神農架林區,出現在保康境內,而猴孩兒和那梟陽又為何會出現在黑竹溝內。這次他又提到,說周林為何能夠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就變得如此的厲害?
  這個答案其實很明顯,都是因為他戴在脖子上的那件黑蝠雕老玉珮。
  而他之所以變得如此厲害,大概和木屋灶房裡的那些死人有關係吧。說不定,入魔了的周林已經知曉了如何從活人的身體裡,借得力量和其它的什麼東西,使得自己變得力量驚人。
  掌櫃的繼續說,他跟丟周林之後,發現自己迷路了,感覺四處都是黑霧翻湧,天地在震動,到處搖晃得不行,而且他感覺到有災難將要降臨,所以當他無意跌落到了一個暗坑之中的時候,並沒有急於爬起來,而是在裡面待了幾天,以坑中的老鼠、樹根和樹葉上的露珠為食,過了幾天,感覺到了震動停止,才敢爬出了土坑,走了一下午時間,突然天旋地轉,暈倒在地。
  掌櫃的說得很簡單,但是我卻能夠想像得到,一個孤獨的男人,在那個駭人的地方,在一個深坑中待了幾天時的恐懼和害怕,以及徘徊不去的孤獨感。
  看望完了趙中華後,我們遵循了醫生的建議,讓他多多休息,於是離開了。
  萬三爺讓萬勇通知掌櫃的老婆和兩歲大的女兒,讓她們過來陪著自家徒弟。在這種劫後重生的時刻,最美好不過的,就是家人的陪伴了——雖然簡單,但是溫暖,沁人心懷。
  萬三爺的病情,在來的路上我們已經知曉了,他坦誠地告訴我們,在溝中死去的那個鬼靈,確實是他的下屍神,不過並不是他自己依靠大智慧、大意念斬出來的,而是被那張范蠡網給逼出來的。范蠡網的出處十分蹊蹺,是來自於洞庭湖畔的一農戶家中,他往日行走江湖,曾經到過那洞庭湖畔,給一個村子捉拿過河中水鬼,然後在村中發現了這網,以其當作了報酬,於是帶於身上。
  一日,萬三爺帶著那范蠡網住宿一家荒村野店,結果碰到了黑店——有時候,人比鬼恐怖,結果夢中的萬三爺差一點就著了道。然而結果出人意料,三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野店中的人已經全部死了,屍塊散亂,鮮血四濺,他卻發現了身體裡空了一部分意識……
  下屍神時常有惡念,幾十年來,萬三爺一直勉力控制,現如今他一手將其毀滅,自己大半生的修為,也全數報銷了。
  他本無病,回家調養一番,參透道力便是。於是便不再住院,返回林中小屋,自己調養。
  而我和雜毛小道也前往,開始準備著治療這被詛咒的雙手。
  惡魔巫手。
第三十六章 陰陽血,浸潤雙手鬼影無
  萬三爺曾言我的手他自有解決之法,然而這法子並不是將其完全治癒,變成正常的雙手,而是陰陽調和,讓它平常時和正常手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當遇到邪物鬼魅之時,卻又能夠發揮其中的副作用,灼燒對手。如此的治療方案,我自然是十萬分的同意,事實上,拋開這個月來手上出現的痛苦,我還是蠻喜歡矮騾子賜予我的這詛咒之手的。
  畢竟,它已經成為了我傍身的一件法門了。
  十二月中,寒風漸起,小屁股外婆家的農家樂開始沒有什麼生意了,我和雜毛小道便借住在此處。
  小屁股告訴我們,說著農家樂的地址是她太姥爺選的,自開業以來生意就一直很好。
  我雖然對風水堪輿之術並不是十分精通,但是一開始見到這「兩龍環抱、一江過前」的格局,就知道是個不錯的地方。我們難得享受這樣安寧清靜的日子,雜毛小道每日便搬了一個木頭板凳,在枯乾的葡萄籐下坐著,對他的那柄血虎紅翡進行最後的打磨拋光,偶爾也在小屁股的帶領下,去見識村裡面出了名的水靈妹子;而我則除了等待第二件必需品的找尋外,每日勤奮練習《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固體一節,並且跟雜毛小道學習了許多傳統的搏鬥套路,以及一些實戰技巧。
  掌櫃的只是營養不良,在醫院住了幾天便出了院。他是來自河北滄州的武術世家,我自然也一併請教。
  提到滄州,有人會想到三國時夏侯惇手下那威震河北的青州兵,有人會想到開封府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蒙冤發配滄州,也有人會想到王子平、佟忠義、王金聲、吳秀峰、馬鳳圖這些響噹噹的武術名家,所有的這些,莫不是武術之鄉的名頭。縱論武術流派和拳種,不下於五十多種,而掌櫃的家傳武藝,便有太祖長拳、通臂、劈掛、瘋魔棍種種。
  唯有鞭藝,卻是來自萬三爺這裡的傳承。
  生死之交,而且是旁枝末節的武藝,掌櫃的不會吝嗇,對我多有指點,我自然是海綿吸水,不求立竿見影,但求融會貫通。雖然我給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一個蠱師、養蠱人,但是蠱毒通常都是慢性子的手段,遠不如拳腳來得快速,所以我不得不加強自己在這一方面的訓練。
  可惜掌櫃的老婆孩子都在,又要給師父跑腿,並不能夠時時陪著我喂招、指點。
  在他出院的第三天,掌櫃的跟我們告辭,說他師父攆他回去,不要他在這裡待著礙眼了,於是他唯有辭別我們,帶著老婆孩子返回了南方東官,並且邀我沒事回局裡面去報個道,好歹也要做一下工資簽收記錄。我點頭答應,說著手治好便去,妥妥的。
  其間好久不見的顧老闆打電話給我,寒暄一陣,我直接問他找我什麼事情,是不是秦立那小子找他麻煩?
  顧老闆說不是,秦立那小子失蹤好久了,沒有再露面,而且聽阿根他爸說也沒有回村子,說不定死在緬甸的哪個山窩子裡了。他找我,是想跟我合夥辦一個風水咨詢公司,由他來幫我投資、拉生意、宣傳品牌,而我和蕭道長則負責接單子、解決問題。我說我對於風水一事,只是略懂,並不精通,不搞不搞,免得給內行人看了笑話。
  他說別啊,蕭道長不是很厲害麼?再說除了看風水,還可以幫人解決問題嘛,如果做好了,上能結交權貴,下能普渡眾生,既能來鈔票,又能積功德,何樂而不為呢?
  我說這事情先擱著吧,我現在手頭有事,考慮考慮再說。
  顧老闆說那這事情就先說定了,我先幫你把前期的一些手續和項目規劃一下,到時候你來香港或者鵬市,我們詳談。我掛了電話,問雜毛小道的意見,他倒沒有什麼想法,只是他這個人閒不住,就喜歡走南闖北,四處漂泊,若是安定下來,不得身上長毛了?我笑他就是個屬猴子的。
  想一想,對於未來,我並沒有很好的規劃,此事便先擱下不談。
  我們在農家樂住了幾天,四處遊蕩,也去萬朝新、萬朝東家裡做客,同生共死的戰友,自然比之前要熱情許多,萬朝新婆娘廚藝不錯,做的土家族苞谷飯,十分香甜,我們倒是去了好幾回;萬朝東的女人卻是個懶婆娘,雖然酒是野三關的好酒,但招待我們的居然是鎮上買來的涼菜,寒冬臘月的時節,果真傷不起;萬三爺的大哥萬老爺子也叫我們得勤,因為找尋第二種物件的事情還落在他的身上,所以幾乎晚飯都在他們家吃的。
  萬朝安回到家中,精神萎靡了好幾天,後來他在武漢的女朋友找了過來,兩人便天天膩歪在一起,並且商量著離開巴東,準備去大城市發展。萬朝安是工大畢業的,學的是機械工程,是村子裡少有的大學生,而且讀得又是名校,蠍子粑粑獨一份,所以為人比較自傲一點,這些我們倒是能夠理解。
  萬三爺返回自己在林間的那一間小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調養身體。
  因為沒有這樣的經歷,我不太清楚那個下屍神的毀滅對於老爺子來說,是怎麼樣的傷害,只是每一回去,都能夠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味,而且他經常把自己關在一個黑黑的小屋子裡,閉關不出。不過老爺子的這木屋旁邊是一片竹林子,雖然時值冬天,但是看著倒是蠻有趣的,我們看著也不膩味。
  十二月中旬末,天天來找我們玩耍的小屁股身體不舒服,回家了;而萬老爺子找到我,給了我一袋黑紅色的血液,說這便是我所要的東西。
  龍蕨草和蒿荻雪膽我已經採摘到手,這些天已經將其烘焙成藥材,而靛藍殭蠶此物萬三爺本來就有,於是我找到了萬三爺,請求開始治療。萬三爺並沒有半點推托,讓我把兜鈴、麻黃、麻仁、落葵、栗殼、硫磺、雄黃之類的各色藥材備齊,然後開始跟我熬製「純陽一氣湯」。
  此湯的炮製頗為複雜,萬三爺親自守在廚房的灶前查看,順序、數量、火候、時機以及湯藥的調和度,都需要嚴格按照古籍《鎮壓巫山七字訣》上面的步驟來做,哪一樣都馬虎不得,十分考究。
  我和雜毛小道則在旁邊幫忙打下手,萬三爺雖然以捉鬼聞名,然而藥理研究這一塊也是頗有造詣的。對於這一塊,雜毛小道還好,我的十二法門裡雖有巫醫一節,但是大多數都是些讓人琢磨不透的東西,比如拿山螞蟥吸血、黑螞蟻當藥引子等,很難實踐,故而至今也沒有什麼心得,於是抱著學習態度在旁邊看。
  這純陽一氣湯雖是《鎮壓巫山七字訣》中的記載,然而上溯卻是純陽真人呂洞賓,乃是道家內丹派的傳承,能夠將人體內混亂的氣息調解勻稱,不得孤陽孤陰而存,對疏通經脈有著絕佳的好處。
  萬三爺熬煮兩日,那熬藥的鍋都已經來回換了五個,最後在第三日的中午十二點,陰沉的天際有一點隱約的陽光,他吩咐我們把那大公雞給殺了,接出一大碗血,然後從藥罐子裡面倒出一小碗黑紅色的液體,如同那琥珀一般,波光蕩漾,藥香逼人,聞之則全身毛孔擴散開來。
  他指著小木桌上面的這碗藥湯,說趁熱喝,藥湯進口,深呼吸,將這味道貫通至整個身體間,按照你本有的法門行氣,感受「氣之場域」在你周圍的流轉。
  說完這些,他拉著旁邊的雜毛小道和看熱鬧的小屁股退到了門口來。
  我毫不猶豫,將這碗藥湯一口喝下,感覺並不是很苦,倒是有一股腥辣味,一落入胃中,立刻像著了火一樣,我的皮膚瞬間變得火燙,紅通通的,連呼吸都是灼熱發燙的。我把碗放在木桌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無數的氣流在體內亂竄,然後彼此糾纏著。我努力地集中精神,按照萬三爺所說,讓這熱力在自己體內緩慢推動運轉著。
  見我的臉色變得正常,萬三爺端來兩個碗,左邊為陽氣十足的三年公雞血,右邊為陰氣凜然的天葵初潮,讓我把左手放陽,右手採陰,浸潤進去。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