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節

  我也冷笑,就這區區一個迷陣,他便如此開心,果然是個心性還需磨練的傢伙。
  我也不慌張,問他為何老是跟我作對?——我為人處事向來謙和,從來沒有惹他,拋開試煉不說,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過了,是不是與你所持的道,南轅北轍了?
  聽到我的質疑,黃鵬飛不屑地大聲反駁,說我的道,豈是你這連《道德經》都不能背誦的傢伙,所能夠理解的?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螻蟻又怎麼能夠明白我們這些人的想法!
  我笑了,說得了吧,說得這麼天花亂墜,還不就是心中放不下小時候的仇怨?我會跟別人說你小的時候,因為憑著自己舅舅的權勢太過囂張,於是被人惡整,在茅山宗裡被人騙著吃泥巴,雞雞老是被人揪著彈,到現在都還沒有消腫的悲慘往事麼?我不會說嘛,因為關我鳥事?看在我為你保守秘密的份上,要不然我們相逢一笑泯恩仇,握手言和,共譜一曲將相和?
  我滿口子的胡謅讓黃鵬飛氣得怒火焚身,連那鬼臉都一片恍惚,凝結不穩。
  一個陌生的男聲在旁邊冷哼說道:「老黃,又不是老和尚,打什麼機鋒揭語?圖口舌之快,還不如趕緊將他們給滅了,這天氣若是轉晴,你的鬼陰火旗陣定然破了!」
  這話說完,這些人就變得靜默無聲了,唯有我們身邊的這黑霧在翻湧,如旗獵獵。
  在我與黃鵬飛對話的時候,其他七人在各施本領,滕曉已然弄出一個羅盤,蹲地擺弄,想算計出陣的破門;而老趙手中的桃木劍揮舞如龍,將邊界的那些黑霧給驅散一些;朱晨晨手中多了四朵紙紮的紅花,花上繪有符文,往前後左右一扔,便囊括出了一個小空間來,可以自由無礙地踩踏上去,不用擔心走空……
  我們的面色凝重,滕曉瞧了一陣,說這些狗日的早已經算計好,暫時沒有明顯的破綻。
  被這陣法困住,對於常人來說定然會驚慌失措地四處亂跑,跌落山崖,又或者被這陰森森的黑霧給浸染,渾身發冷而亡,不過我們卻並不會如此,只有一邊防備,一邊盤算著這陣法的漏洞,然後脫困。
  就如同再完美的盾牌都會被捅破,再厲害的防火牆都會有病毒一樣,但凡是陣法,總是有漏洞,也就是所謂的生門,只要認真推演,總是能夠找到的。
  然而黃鵬飛顯然不會給予我們充分的時間,從四面八方處傳來了惡鬼的呼嘯聲,陰靈陡顯。
  這些顯然是被黃鵬飛那個傢伙拘過來的孤魂野鬼——茅山宗雖為正道,但門下弟子卻多有些性格古怪之輩,就喜歡研究死人骨頭、鬼魂的玩意,五鬼搬運術以及小鬼養靈術之類的,都是茅山門下所創,不過因為名聲不好聽,故而一直不被正統茅山宗所承認——此等厲鬼一經出現,便在我們的前方游弋,張牙舞爪,發出女鬼哭泣的滲人聲響來……
  嗚嗚嗚……嗚嗚……
  這聲音在耳邊縈繞,或許是從心頭響起,就變得十分恐怖,讓人的心神震盪,莫名地煩躁起來,只想衝上前去,將其打得灰飛煙滅。
  秦振便忍耐不住,雙手結出與尋常手印不同的形狀,做降龍伏虎狀,準備前衝,沒走兩步身子就往下滑去。
  所幸我心神繃得緊緊,伸手將他緊緊拽著,拉了上來。
  秦振一臉後怕地大叫,說朱晨晨,你的這鎮霧紅花怎麼作不得準?害得哥哥我差一點就報銷了性命!
  朱晨晨一臉委屈,說你的左腳已經跨出了範圍,自然要跌落的……
  兩人正鬥著嘴,我鼻子間突然聞到一股生肉腐爛的惡臭,猛地一轉頭,發現從黑暗處衝出一道黑影,直直地朝著我這邊撲了過來。
  猝不及防之下,我將秦振往上一拉,推倒了滕曉的懷裡,然後抽刀往前劈去。
  那黑影不閃不避,我右手中的虎牙匕首結結實實地砍在了它的肩膀上面。
  這傢伙的肩膀又鬆又軟,我一刀砍下,切落肌肉,濺起了許多黏稠的汁液來。
  接著它與我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力量將我往地上推飛而去。
  我被一具黏滑腐爛的黑影撞得喉頭一甜,眼前有些發黑,當我勉強瞧見這東西的時候,正見到半張腐爛的臉,全是爛肉,張著嘴朝我咬過來。
  這天色模糊,但是卻還能夠瞧得見景物,我分明看見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衝入我的懷中,在這張尋常人見到一眼就要做好幾宿噩夢的臉上,我瞧見了許多黑頭白身的肥碩蛆蟲,正在那爛得發白的眼窩子裡翻滾。
  炎熱的夏季裡,家住農村的朋友參加別人家的喪事,應該有聞過那種腐臭發爛的死人味。
  我懷中的這氣味,比那種死人味濃烈千百倍。
  我懷裡的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殭屍,而是一具七成七的腐屍,它一張口,嘴裡面黃色的屍水和白色的蛆蟲,便滴滴答答地掉落到我的臉上來。
  那黏液的臭味讓我有一種想死的衝動,憤怒之極的我連著避開了這腐屍的幾口撕咬,右手終於抓著了它的胳膊,使勁一拽,便將其左臂給輕鬆地撕扯了下來。
  它斷臂的傷口處有許多碧綠發黑的螞蟥在扭動,彷彿外星怪物的蠕蟲楊柳一般搖動著,就要往我的身上爬了過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剛剛站穩身形的秦振顧不得這噁心至極的骯髒,伸手抓住了這頭腐屍的脖頸,往後使勁一掰。
  那高度腐爛的屍體,哪裡經得住他這麼大的力道,一爪之下,一大坨爬滿蛆蟲的爛肉就抓了出來。
  這傢伙看著爛得跟骨頭架子沒什麼區別,然而力道卻是大得出奇,喉嚨裡面有古怪的咀嚼之聲,十分恐怖。
  我推了幾把,都被這個傢伙欲女纏郎一般地抱著,尖銳的黑指甲透過厚厚的軍服往裡面伸展,讓我一陣有一陣地肉麻,頭昏欲裂。
  而就在這個時候,老趙果斷出手,手掐法訣,桃木劍斷然定在了這頭腐屍的太陽穴上,運勁兒吞吐。
  秦振顧不得噁心,在後面摟著這個傢伙,口中突然高唸一聲佛號,曰「阿彌陀佛」,渾身突然有金光外放,將這腐屍又臭又爛的身軀給震得如同過電一般,抖如篩糠。
  而我雙手的惡魔巫手已然開始發力,在我們三個人的齊心協力之下,這頭腐屍失去了力量,軟趴趴的如同一條死狗,我翻身起來,把這個渾身腐肉都快要散架了的傢伙抓起來,往著我剛剛看到的那面黑幻斗罡令旗,使勁兒砸去。
  那具七零八落的腐屍帶著一陣腥風飛出,然後黑霧一卷,腐屍陡然不見,所有的景象又都消失,唯有那一支小旗在那裡,浮於空中,靜靜飄動。
  那東西消失無蹤,然而它並非幻想,我身上的這些黃津津的屍水和蠕動的蛆蟲,依舊存在,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氣味。
  秦振身上也有,不過並沒有我這麼恐怖。
  我們兩個一陣疾拍,抖落不少黑頭白蛆,旁邊的幾個女孩子嚇得尖叫,頓時一陣嘔吐,腳步也不知不覺就離得遠遠。
  而在黑霧的外圍,開始傳來了沙沙沙的聲音,如同我小的時候養蠶,那肥嘟嘟的蠶寶寶吞噬桑葉的聲音。
  敵暗我明,事態十分嚴重,當下我也來不及顧及太多,雙手合攏,大聲一喝,曰:
  有請金蠶蠱大人!
第六章 破陣狂戰
  在週遭女孩子嫌棄恐懼的目光中,我寶相莊嚴地雙手合十,高聲念了起來。
  我不知道黃鵬飛他們到底還有什麼手段,也不知道黑霧外面那恐怖的沙沙聲響到底是什麼,我等不及讓那狗日的變著法子過來虐待我們,於是只是將希望寄托於陣外的金蠶蠱,讓它幫助我們來脫陣。
  肥蟲子向來都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也從來都不辜負我的期望,在我話音剛落的下一秒,一隻強壯的猴子突然出現在了那支黑幻斗罡令旗旁,往上一拔,那一面的黑霧頓時收斂殆盡,然後我看到了站在對面、虎視眈眈的黃鵬飛等人,萬分詫異的面容。
  黃鵬飛正手持著七星木劍在主持法陣,呼風喚雨,濃煙滾滾,道人甲在準備幾扎紙人,道人乙蹲立在一具腐屍的額頭上面,用符筆畫畫,而八極拳陳柯的腳下,則有一小堆準備妥當的石頭,正瞇著眼睛往這邊瞧過來呢。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