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節

  瞧這架勢,這追兵的實力可謂是雄厚,我和威爾正面應該是拼不過的。
  然而就在此刻,領頭的那個男子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平地中。
  我心中一陣激靈,首先跌入陷坑中的,竟然是那個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傢伙,果真是天助我也。
  這人一跌落,旁邊立即有好幾個人過來將他奮力拉出坑外,接著,在我的冷笑聲中,一聲慘叫震天響,他們居然拉出了一大坨黑麻麻的人形物體來。
第四十章 金蠶蠱,蜒蚰蠱,蠱蠱相鬥
  那個標槍男跌入陷坑之中,時間不過短暫的三五秒鐘。
  然而就是這短短三五秒鐘的時間裡,蓄積已待的蟲蟲大軍已然充分地利用上了這個機會。
  因為毒蟲與毒蟲之間,本身也會相互衝突,所以統帥肥蟲子將它們按種類,分片佈置,此刻附在標槍男身上的,除了有幾條黑背狼斑紅蜈蚣在他的臉上蜿蜒爬動之外,大部分都是些拳頭大的山老鼠。
  這些老鼠體格並不健碩,然而卻是油光水滑,牙齒鋒利如刀,等待已久的它們附在標槍男身上,瘋狂地啃咬著,被拉出來的一瞬間,就像一大串黑乎乎的葡萄,那密集的程度和吱吱的叫聲,讓人頭皮發麻,忍不住用大聲的叫喚,來疏解自己內心的恐懼。
  事實上這陷阱口的所有人,都已經大聲地尖叫起來,聲調變形,像公交車上被人摸了屁股的少女。
  整個一片林子裡,這慘烈的聲音停在人的心頭,尤其襂得慌。
  那個讓人恐懼的標槍高手,此刻他卻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恐懼當中,無數的山老鼠附在他的身上,尖銳的爪牙抓著他的皮膚,使勁兒地啃噬著他的肉體,無論旁邊的人怎麼拍打,都絕不鬆口;那幾條黑背狼斑紅蜈蚣佈滿了他的臉龐,百十雙節肢短腳游動,留下了黃津津的黏液痕跡,有一條甚至在他嚎叫的時候,從張開的口中,往裡面奮力爬進去。
  這種行為當然行不通,標槍高手使勁一咬,將這條勇敢的黑背狼斑紅蜈蚣給咬死,漿汁四濺,剩下的半截身子滑落到了脖子旁,猶在奮力地扭動著殘軀。
  那個標槍高手在地上奮力地滾動著,他沒有再敢張嘴嚎叫了,然而沉悶的嘶吼聲,卻越發戰慄。
  旁邊的人也並不好受,當他們幫忙拍打無效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眾多毒蟲和長蛇的包圍,無數毒物潮水一般狂湧上來,頓時就嚇了一大跳,紛紛往後退去。
  然而此刻哪裡能夠退得了?在空中,那些蝶葉上有著劇毒粉末的絢爛魔眼蝴蝶、由山上樹林間的毒菌經雨淋後腐爛而化為巨蜂、密密麻麻如黑雲般的蠹蟲,樹枝上倒掛下來的各類五彩斑斕的毒蛇長蟲;在地上,一層層蠕動的白色肥蛆、棕黃色螞蟥還有許多難以辨識的毒物,層層疊疊,堆湧在周圍而來。
  這等恐怖的景象,別說是身處其中,便是我們這些遠處的圍觀者,也止不住地全身直冒雞皮疙瘩。
  突然間湧現的毒蟲讓追擊者驚慌失措,有人往後跑去,結果被數條毒蛇咬中,倒地不起,瞬間被螞蟥群淹沒;有人往樹上爬去,結果那手剛剛一碰到樹幹,原本黑色的樹皮立刻化作了一大堆黑頭螞蟻,沿著手臂就往身體裡攀去;有人摀住頭,結果一大堆的馬蜂和蝴蝶將其層層圍繞,沒一會兒,腦袋腫得跟豬頭一個模樣……
  短瞬之間,就有五人倒地不起,劇烈地翻騰著,那嘶嚎聲驚心動魄,讓人聽著膽寒。
  然而卻也有三人,並沒有受到這些毒蟲長蛇攻擊到。
  這三個人裡,除了那兩個手持著嘎巴拉碗大聲唸咒恆言的東南亞黑巫僧外,還有一個佝僂著身子、往身邊播撒白灰的青衣鬼面人。
  這個鬼面人似乎對這樣的場面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他不慌不忙地從兜裡面抓出一把白灰,然後往四周均勻地灑落,而這些白灰也有著神奇的效用,不但揮發著刺鼻的臭味,讓那些蛇蟲迴避,不敢上前,便是那些湧上前來的毒物,沾染到這些白灰之後,也紛紛蜷縮著身子,抖動一陣後渾身冒煙,悲催死去。
  在經過最開始的驚慌之後,這個佝僂矮小的鬼面人果斷地將場面給鎮住,他也不去管地上那五個翻騰哀嚎的同伴,居然盤腿坐下來,從脖子裡掏出一面掛著的神像牌,然後雙手合十,大拇指掛著項鏈,唸唸有詞起來。
  我的瞳孔急劇收縮,因為相隔不遠,我能夠瞧得清楚,他雙手依托的,竟然是一面五瘟神像。
  何謂五瘟神像,此乃養蠱人煉製蠱毒的時候,需要早晚叩拜,祈求成功的精神寄托。
  這個人,竟然是一個蠱師?
  果然,在十幾秒鐘的咒文過後,這人面具下面的嘴巴突然張開,有一坨粉紅色的肉塊從裡面爬了出來。
  這東西大拇指粗細,呈長條軟體形狀,前方有好幾條柔軟的觸鬚,如同蜒蚰,也便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鼻涕蟲,渾身光澤閃亮,粉紅色的身體上面點綴著許多眼睛形狀的斑點,每一塊斑點都有著不同,炯炯有神,栩栩如生,泛著種種的邪惡和滑膩,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中膈應,如同吃了兩斤翔一般。
  這條蜒蚰蠱從他的嘴巴中爬出來,攀到惡鬼面具上去,留下了一道津津亮的路徑。
  然後它開始叫喚起來,這聲音如同夜鶯在啼叫,婉轉悠揚。
  我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尼瑪,別的不說,光這聲音,就比我家那頭小吃貨的吱吱聲,好聽一萬倍。
  在這樣的叫聲中,周圍堆疊的毒蟲長蛇竟然都停止了攻擊,止步不前。
  在後面的毒物們往前蠢蠢欲動的時候,前方的那些爬蟲們竟然恐懼得連連後退。
  這些處於食物鏈下端的毒蟲,本來都是些充當炮灰的角色,不知畏懼、不知恐怖,並不知那生與死,然而在它們生命的烙印中,卻深深地恐懼那些經過殘酷鬥爭而成就的蠱蟲,金蠶蠱能夠驅使它們,但是這條蜒蚰蠱,也一樣能夠讓它們改弦易轍。
  關鍵就在於,誰能夠擊敗誰,成為唯一的毒蠱。
  這條蜒蚰蠱看來不比尋常蠱毒,當它從自家蠱師的口中爬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也是一種本命蠱的存在。
  我自己就有一條本命金蠶蠱,知道這樣的蠱蟲,自然是一等一的厲害。
  在我們的注視下,它驕傲地站立在佝僂鬼面人的面具上面,叫聲越發清亮了,彷彿蘊含著莫大的威嚴和魔力,地上和空中的那些牆頭草動搖了,在這種奇怪的聲音中,調轉了矛頭,朝著我們藏身的岩石這邊,蜿蜒游動而來。
  看到這一大群黑壓壓毒蟲長蛇猛撲而來的場景,威爾一陣緊張,抓著我的肩膀大聲問陸、陸,怎麼辦?
  我不理他,在思考:誰是蠱中的王者,難道真的是通過叫聲來角逐了麼?
  這個說法顯然得不到肥蟲子的認可,於是一道暗金色的亮光出現在了我們身前六七米處,在我的氣場感應當中,一股莫名的威嚴以肥蟲子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播開去。
  這個小傢伙平時憨態可掬,被小妖欺負的時候還委屈得黑豆子眼睛直冒眼淚,然而那是它對朋友之間愛的表達方式。
  而此刻的它,猶如一個位高權重的帝王。
  好歹也是腦門頂上長痘痘的王冠金蠶蠱,而且還是敦寨蠱苗獨有的本命蠱,它自然有著固執的驕傲。
  這是一場肉眼所見不到的交鋒,事關雙方蠱蟲的尊嚴。
  場中一片寂靜,兩者靜立,唯有蟲子走動的沙沙聲響。
  相持不過一分鐘,突然那條蜒蚰蠱動了,它似乎承受不了這種沉默如死的巨大壓力,開始拱起了肥碩的身軀,蜷縮著,如同一道圓圈。
  突然間,它的尾巴一彈,身子便如同閃電一般,朝著空中的金蠶蠱射去。
  這速度肉眼根本就無法捕捉,當我反應過來之時,才發現兩者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然後一同跌落在草叢中。
  那草叢以肉眼所能夠看到的速度,開始萎縮下去。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