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節

  其實我這裡是有緣由的。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還是跟隨虎皮貓大人學到的臭毛病,我身體裡面的那條肥蟲子,也喜歡做一錘定音中的那最後一錘,總喜歡在我最危險無助的時候,甦醒過來,救我於危難之中——比如它第一次沉眠的時候,甦醒就是在湘西鳳凰阿拉營王氏大屋殭屍群體的圍攻之中。
  不知道這個樣子,它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人其實很多時候,很依賴於習慣,我往日沒有金蠶蠱的時候,也好端端地活了二十多年,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但是當我在07年夏的時候,被外婆種下了金蠶蠱,卻覺得自己永遠地離不開它了。
  這種感覺不能拿男女之間的感情來形容,金蠶蠱就彷彿我的手指、我的腳趾、我的陰莖……
  反正就是我身體裡面的一個器官。
  我感覺當我的腎上腺激素大量分泌的時候,便是金蠶蠱甦醒之時。
  而當這小傢伙開始甦醒了,我便能夠讓它給我舒經活絡,激發潛能,並且很快就能夠站起來了——坐了差不多小半年的輪椅,我甚至連在夢中,都想著奔跑,想著不依靠任何人,行走在任何自己思想所達的地方。
  這種期盼,是正常人所不能夠理解的情緒,也是我想著去冒冒險的緣由。
  正如我所說,有小妖朵朵在我身邊,我根本不用有太多的擔憂。
  我的那輛車被送回修車場維修,不知道多久能夠回來,在威爾的帶領下,小妖推著乘坐輪椅的我,來到小區門口打車,因為這邊一般都是私家車,所以出租車很少有路過,差不多耽擱了小半個小時才出發,路上又堵,到了雜毛小道跟我約定的地方時,已經晚點很久了。
  那是華燈初上,燈火閃亮。
  當我們下了車,看到小巷子口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在那邊守著,過去一看,是小俊。
  見我們過來了,小俊迎上來打低聲招呼。
  經歷過許多事情,這個年僅二十歲的年輕人臉頰削瘦,目光銳利,炯炯有神,行為舉止也十分得體妥當,他跟我們說蕭道長已經和閒人事務所的高級業務員老丁過去了,雪瑞小姐跟那樓後面面監視著,他待在這邊等待著我們。
  我問事情結束了沒有?他搖頭,說應該沒呢,如果抓到目標了,他們應該會過來,並且通知趙中華的人過來接收——但是現在並沒有動靜。
  我問現在到底什麼情況,大家都去哪裡了?
  小俊告訴我,根據我從阿根那裡得到的消息,閒人偵探事務所已於今天早上對這一片進行了排查,然後確定了那一棟出租樓,就是黃鱔的駐地。
  她平日裡和麾下幾個打手、以及十幾個直系的紅牌子住在那兒,有時候還在這樓裡面開房間接客。
  不過從中午到剛才,人來人往,就是沒有見到那個女人,蕭道長在半個小時之前,已經以查訪的名義進去接觸了。
  我瞇著眼睛,打量前面不遠處的那棟建築,看著門口不時有人出入,知道這裡依然還在維持正常的運轉。
  這裡是個城中村,所謂城中村,即是城市包圍農村,城市化進程的奇怪造物,生活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或者長江、珠江三角洲流域大型城市的朋友,或許並不陌生,這裡屬於城市的一部分,但是卻又有著農村常見的髒、亂、差,建築密集、人員擁擠,因為低廉的生活成本,使得它成為絕大部分外來人口的首選之地,龍蛇混雜,環境堪憂。
  因為龍蛇混雜,便容易藏污納垢,治安十分差勁。
  在這狹窄而黑暗的建築和巷道裡面,生活著無數的低收入人群,就像螞蟻一樣,忙忙碌碌地生活著,在城市的邊緣地帶掙扎。
  我看了一下周圍,感覺我們的人手其實有點少,如果真的確定了王姍情就在這裡,那恐怕根本包圍不了,倘若讓她趁亂逃脫,只怕下一次再遇到這小娘們兒,又不知道是何時何日。
  雜毛小道不在這兒,我也來不及跟他商量,打電話給趙中華,說我們這邊有了昨天槍擊案幕後兇手的消息,問他們能不能派人過來察看一下?趙中華問我在那裡,我報了一個地名,他在電話那頭表示知道,他們也剛剛查到,有人在這附近呢,立刻就叫人過來。
  我這才安心,與威爾、小俊在不遠處小巷子的黑暗處等待,目不轉睛地察看進出的人們。
  威爾已經磨拳擦掌許久,說那個女人一旦出現,他就衝上去,將其一頓猛抽,好挽回他昨天的失職。
  等了差不多十分鐘,趙中華那邊的人還沒有過來。
  而我們身處的巷子前後,卻被六七個膀大腰圓、一臉凶殘的漢子給圍堵住了。
  我們收攏戒備,從黑暗中走出了一個穿花襯衫的中年男子來。
  此人是個大光頭,左眼處緊閉,畸形,一道猙獰的刀疤從他的嘴角開始,途經左眼,一直蔓延到了耳際邊緣,如同一條張牙舞爪的蜈蚣蟲。
  就是這一道刀疤,將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襯托得凶狠而戾毒,江湖氣濃重。
  光頭獨目人走到了我們的面前,粗聲粗氣地說你們幾個,在這裡鬼鬼祟祟盯了大半天了,當我們是瞎子麼?說,你們到底想幹嘛?
  這些漢子的後腰處鼓鼓囊囊,想來都塞著砍人的工具,這些人我在南方見得多,直以為都是附近收地皮費、床位費的地痞,見我們在這裡停留太久,又是成群結伙的,所以才上前來盤查。
  不過看這架勢,他們這邊的防範倒是挺嚴的,不知道是不是跟最近創建文明衛生城市有關。
  我見識也多,陪笑說老大,你看我這一殘疾人士,既不是條子,也不是隨便放大炮的記者,我們幾個在這裡等人而已,你忙你的,不用招呼。
  光頭獨目人狐疑地打量著我們這一夥人——一個俊朗有型的老外,一個剛抽條兒的小蘿莉,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面的刀疤小子,唯一正常些的,就是旁邊那個眉目如刀的年輕人。
  這樣的組合,確實不像是我口中對他們最有威脅的兩類人。
  然而旁邊的一個矮個兒卻低聲嘀咕,說剛哥,紅姐吩咐過了,最近市面不太平,讓大傢伙兒都注意一點。
  這個被稱為剛哥的光頭佬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太滿意矮個兒的提醒,不過他終究還是拗不過紅姐,厭惡地朝著我們吐了一口唾沫,說滾、滾,滾遠點,少來這邊閒晃,想招惹麻煩不是?
  他傢伙有口臭,殺傷範圍兩三米,這一口唾沫星子飛出,全部都沾染到了我們的身上來。
  我們本來都有迴避的意思,然而這個傢伙的生化攻擊一出,有點兒小潔癖的小妖朵朵立刻就不滿了,杏目圓瞪,大罵道:「撲街仔,滾開去,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巴臭得跟糞坑一樣?你作死咩!」
  小娘掐架對罵的水準,便是虎皮貓大人也不遑多讓。
  這一通罵,讓這夥人頓時就有些發愣,不知道如何回復。
  見到小妖情緒爆發,威爾嘿嘿一笑,捏起了拳頭,卡卡直作響。
  剛哥見這情形,不怒反笑,說哎喲,你們還真的是想作死啊?此話音剛一落,周圍的這幫漢子立刻撲了上來。
  威爾早已防備,出腳如鞭,逕直攻向為首的剛哥面門,有「擒賊先擒王」之意。
  那傢伙看著徒有其表,然而卻也是很厲害的練家子,輕鬆抵擋下來,看這起步和拳法,竟然有詠春的一路子講究,跟威爾你來我往,倒能夠支撐幾招來。
  除了光頭剛哥,圍堵的還有六條大漢,一水閒養的打手,走路打橫的傢伙兒,小俊和小妖上前相對,護住了我。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