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節

  汪濤長舒了一口氣,說沒得事,人有三急,誰還不得有個事兒?雜毛小道重新挑上擔子,然後朝我擠了一下眼,我不解其意,想悄悄問一下他,結果他又回過頭去,招呼落在末尾的兩個彝家漢子,說兩位大哥,你們累不累,要不要換個擔子?
  那兩個彝家漢子擺擺手,要不得,要不得,會扣錢的咧。
  見他們這般說,雜毛小道也不作堅持,只是說累了找他,然後將肩頭上面的擔子換了下肩膀,裝著很吃力的樣子,開始挑著,往崎嶇的路上行去。
  我之前說過,進山的路,十分難行,按理說下山的時候會好些,但是肩膀上再加上這沉重的擔子,卻又是一種說法——前兩天剛剛下了一場冬雨,這山路濕滑,所以我們走得一向很小心,並沒有因為自己一身技藝,便膽大妄為。
  我繼續走,心裡面還在琢磨著事兒,便見到山路的盡頭,走來了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軒宇道人。
  這個道人的道袍金冠,倒是華貴無比,彷彿是一個得道真人,然而走近一瞧,頭髮散亂,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眉頭緊鎖,走路也有些踉蹌,活脫脫的一個邋遢道人張三豐的形象。
  我見到此人,心中狂跳,腳步就有些躊躇,不敢前行。
  後面的汪濤見我停住,便在後面催促,說怎麼不走了?快點……
  我深吸一口氣,往下小心走去,看著青城山老君觀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李騰飛朝著我緩步走來,心中默唸一聲「靈!」一聲真言出口,總算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一些,然後面帶微笑,迎了上去。
  李騰飛有些心不在焉,我還準備跟這廝錯肩而過呢,結果剛剛一碰頭,他便攔住了我:「停……」
  我乖乖停住,用變聲的普通話問道:「這個師傅,幹嘛要攔著我呢?」
  李騰飛抬起頭,眼睛瞇得狹長,然後仔細打量了一下我,再瞧向了我身後的雜毛小道,以及汪濤和另外兩個彝家漢子,然後悶聲問道:「你們,是做啥子的?」
  汪濤見有變故,連忙走上前來,然後拱手說道:「嘿,道長,我們都是進山收山貨藥材的商人,小本買賣,您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言。」
  他也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物,知道在現代社會,穿成這樣樣子的人,一般都是有著讓人敬畏的實力,可得罪不得。
  李騰飛挑眉,然後斜眼瞅我,悶聲哼道:「小子,瞅著眼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啊?」我將擔子換了一邊肩膀,嘿嘿地笑,說師傅你是貴人,我就是個棒棒,我們哪裡能夠有緣見過哦,這是第一次。
  李騰飛將手往懷裡摸了摸,然後掏出一本帶著國徽的證件來,在我們所有人的眼前晃了晃,然後說道:「有關部門辦案,我懷疑你們跟一起兇殺案有關,所有人,都停下來,我要檢查你們的東西。」
  我們都驚疑不定,回頭看去,汪濤倒是有些見識,走上前來,瞧這證件,懷疑道:「道長,你這證件,似乎有些不對勁兒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李騰飛便爆了:「看清楚點,有關部門!懂不懂?所有人,把擔子放下來,往路邊靠,誰不聽指令,我就治你們一個襲警的罪名!」
  他這般凶煞,汪濤倒是不願意了,伸手往前指,說你這個假警察,牛逼啥啊?有本事一起出山,我們去報案,看看警察抓的是我們,還是你?
  汪濤在寧南這地界,也算是個舞動風雲的人物,而李騰飛此舉,未免太過急躁了,我們都不言,看兩人交涉。
  然而李騰飛自從失去了飛劍除魔之後,耐心似乎就減弱了很多,見到汪濤這般不屑於他,頓時就火從中來,伸手一掌,汪濤便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如同踏在了雲霧裡面,過一會兒,人已經栽入了對面林子的荊棘叢中去了。
  李騰飛整治完汪濤,然後指著我的鼻子,說:「你,把你的擔子放下,將你的背包全部解開,我懷疑你跟一個通緝犯,有關係!」
  我回頭瞧去,只見汪濤在荊棘叢中哼哼唧唧,而李騰飛氣勢太甚,也不敢違逆他的指令,跟著身後幾人,將擔子放下來,然後把背包拉開,給他瞧。
  我背包裡都是些換洗的衣物,以及凱敏母親準備的些吃食和山貨,所有東西,都放在了雜毛小道的背包裡,所以並不懼什麼,坦然給他看。
  李騰飛將手伸進去,然後將我那一打紅內褲全數掏出來,仔細翻看,根本就沒有他所想要的東西,然後將我擔子上面籮筐的布袋解開,一陣翻弄。
  依然沒有,李騰飛急了,一把衝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脖子,然後將我的上衣給撕開——也沒有。
  我很無奈地抵抗著,說師傅,師傅,適可而止,注意節操。
  他顯得十分奇怪,然後將目光盯向了雜毛小道肩上的背包。
  我的心一緊,所有的有可能導致我們身份曝光的東西,包括李騰飛的飛劍,可都在那裡啊。
  這一下,我的心臟終於驟然收縮,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騰飛指著雜毛小道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放下它,打開來,給我看!」
  他說了九個字,我緊張到不行,雜毛小道的臉色也有些怪,李騰飛等不及,一把搶過來,然後往裡面看去。
  這一瞧,他居然大聲地叫了起來。
第四十章 黑夜的希望
  諸位看官,你們可能要問,這李騰飛到底看到了什麼呢?
  其實李騰飛真正驚訝的,恰恰就是,他什麼也沒有看著。
  一臉頹廢的李騰飛道長望著滿是換洗衣物和草藥的背包,腦袋裡面嗡嗡響,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剛才之所以會有這般蠻橫地表現,就是有七成乃至八成的把握,認為面前這個臉色黧黑的老實男人,以及馬尾辮帥哥,便是他要追捕的兩個通緝犯。
  結果兩個背包一翻開,什麼證據都沒有,頓時就傻了眼,懵了。
  之後的李騰飛,便有了賭徒的心態,不肯服輸,抓著雜毛小道的臂膀,使勁擼開,口中叨叨道:「不對,不對——你們一定騙我的!你這個棄徒,你手上中了我一劍,我的除魔飛劍!一定和會有疤的!」然而當他把雜毛小道的兩隻袖管都捲上,看著雜毛小道一雙光潔白皙、跟大姑娘兒似的胳膊,頓時就崩潰了,居然還想去扒這個馬尾辮的衣服:「不對,不對——一定是我記錯了,應該劃到身上了,對!」
  雜毛小道裝得很無辜的樣子,像個柔弱無助的小姑娘,雙手抱胸,眼圈一紅,滾滾眼淚就流了下來:「大哥,這大冷天的,別鬧了!我真的不愛好那一口,嗚嗚……」
  說話間,幾乎陷入癲狂的李騰飛,已然將雜毛小道的外套扒下,掀開保暖內衣,露出了半邊背膀來。
  看著毫無疤痕的那一片白,李騰飛終於崩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長嘯,曰:「我的除魔啊……」
  我看著垂淚欲滴的雜毛小道,以及坐在地上像個孩子般哭泣的李騰飛,就忍不住想笑。
  雖然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多少也估計得到,剛才雜毛小道尿遁,就是為了處理背包裡面的黑貨兒,而李騰飛之所以有這樣的表現,無外乎是因為他將老君閣飛劍重寶丟了,心中的壓力,比山還大。
  說實話,李騰飛的實力比我和雜毛小道都強,而且還不是一點半點。
  裝備上飛劍的他,帶給我們的壓迫感,比縱橫西南幾十年的慧明還沉重,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李騰飛之所以會如此成就,是因為他被老君閣重點照顧,拿丹藥喂出來的。
  他常年在山中修煉,暢想著和武俠小說裡的少俠一樣,一出山則名動天下,然而沒有經過社會歷練,遇事時的能力和處理手段,到底還是差了些,人情世故也不周全,所以才會變得如此極端。
  見這個傢伙發了癔症,我們都歡喜起來,被一掌擊飛的汪濤從荊棘叢中爬起來,檢查身體,除了被樹枝劃了些小傷之外,竟然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看來李騰飛之前腦子還是清楚地,手下留了情。
  汪濤也不敢跟著癲狂道人較勁,小心翼翼地越過他,然後用做賊的聲音輕聲叫道:「走,我們走!」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