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節

  之所以說此處是大廳,是因為這裡處處都有人工開鑿的痕跡,而在篝火旁邊,有石桌石椅,石製屏風和雕欄,以及一處石床,那風格並不似藏地,而宛若神仙洞府,又或者《神雕俠侶》裡面的活死人墓。
  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要曉得,都二十一世紀了,正經人,誰會沒事,住進這山洞子裡面來?
  而瞧這篝火上剛剛開始烤炙的羊腿,顯然裡面有人,而且很快就快要回來。
  我們此刻的狀態,實在不宜貿然上去打招呼,Say Hello。
  快速地商量了一陣,我們決定先上岸,在那轉角的屏風處,觀察一番,倘若是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之輩,定然上去,討口肉來吃。
  至於劍脊鱷龍,我們並不放心它,小妖朵朵也樂得在它身上,施展她小妖女王的風範,於是便由她馭使著劍脊鱷龍沉入水中,以作策應。
  因為有避水珠的關係,身上雖然潮濕,但是也沒有積水過多,我們悄然上了岸,然後朝著左方角落的屏風處摸去。
  雜毛小道緊張地提醒我,說他有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讓我將遁世環開啟,免得被人發現了蛛絲馬跡,慌了手腳。
  我點頭,說省得,怎麼此處,越看越詭異呢?
  因為走得小心,這七八米的距離,並未留下足跡,我們來到了石屏風之後,這裡離石床只有三米,離那篝火也只有六米多,然而我們剛剛走近時,卻發現在這屏風之後,居然堆放著一艘角質狀的小艇,全封閉式的,上面滲得有藍色的黏液,可容兩人。
  這古怪的玩意把我們嚇了一跳,唯恐裡面有人,雜毛小道那雷罰去挑艙門,裂出一道縫,我正待上前一觀,卻聽到雜毛小道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被他這反應嚇著了,鬼劍在手,跨步向前,正待砍人,卻見那小艇裡面,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我有些不爽雜毛小道的這一驚一乍,推了他一把,說你嘶個毛啊。
  然而他並沒有理我,而是直愣愣地瞧著他右手上面的雷罰。
  我瞧過去,只見雷罰那桃木色的劍身上,竟然如同龜裂般,滿是細碎的裂紋,像瓷器,有一種快要散架的傾向。我這時才想起來了,在天湖湖畔受襲的時候,雜毛小道曾用雷罰,去擋了一下刑堂長老劉學道的傾力一擊,結果人受了傷,劍也跌落。
  難不成這雷擊桃木劍,就是在那個時候受力過度,報廢了?
  雜毛小道嘗試著驅動雷罰,然而好幾次之後,頹然坐在地上,哭喪著臉,倘若不是身處險境,只怕他都有嚎啕大哭出來的心思。
  我能夠明白他的痛苦,倘若是我的鬼劍變成了如此模樣,我只怕會更加難受。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一個真正的習劍者,他已經將自己的劍,當作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夥伴,自己生命中,重要而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內容。
  正在雜毛小道悲痛欲絕的時候,從我們對面很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有些雜亂。
  從落腳的輕重來看,約摸有三個人,兩女一男,由遠而近,正緩步朝著篝火處行來。
  我扯了一把雜毛小道,瞪他。
  他也知道茲事體大,不敢將情緒爆發出來,小心將雷罰收好,然後與我擠到屏風的縫隙察看。
  我瞧了第一眼,腎上腺素頓時就分泌了出來,心臟撲通撲通地直響,沒由來地一陣心慌。
  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來人裡面,打頭的一個,竟然就是在白居寺吉祥多門塔中,隻身潛入,當著無數強者和高僧的面前,將倫珠上師所化虹光給捕獲,再遁出重圍的邪靈教護法右使,那個黑衣女人。
  而在她身邊的,還有一個穿著華麗藏族服飾的中年胖子。
  這胖子我看得也很熟,仔細想了一下,這貨那天白居寺觀禮,彷彿也在,而且就在我們附近,不過他倒是顯得很老實,恐懼的時候也歇斯底里,卻沒想到他竟然跟邪靈教右護法,走到了一起來,端的是一個奧斯卡級的演技派。
  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英姿勃勃的年輕女孩,臉被遮擋住,倒是見得不詳細。
  前面兩人一路走,一路談,那個胖子小心翼翼地側著身,恭敬地說道:「……右使,現在白居寺的喇嘛們都快要瘋了,到處尋找您的下落,封鎖這整個日喀則的道路,連拉薩和布達拉宮,都派出了高手。可他們有誰知道,您竟然並沒有離開,而是藏身在此處!我看到那些廢物的樣子,就想笑,哈哈……」
  這中年胖子阿諛奉承,對圍剿的喇嘛們極盡貶低,然而右使卻並不自得,而是有些後怕地說道:「此處還是有頂端厲害之高手的,別的不說,我上一處藏身之所,就在今天凌晨兩點的時候,被人給圍剿了。
  要不是我謹慎,跑得快,此刻說不定已經被那些喇嘛,給活生生撕了——我們內部不會有問題,那麼對頭一定有十分熟悉導神術的高手。」
  她神色嚴肅地說道:「掌教元帥賜予我的神遁空靈符,已經在上次圍剿的時候用完,而尋常手段,並不能逃脫這幫釋迦牟尼信徒的手段,所以,你出去之後,得小心行事,不可大意。」
  三人在篝火邊落座,那個英氣女子開始將那只肥美的羊腿,轉圈烤炙起來,中年胖子則將隨身攜帶的物品放下,然後有些不安地說抱歉,這裡原本是五十多年前的那場運動中,教眾開鑿的避難之處,條件簡陋,委屈了右使大人。
  右使搖搖頭,說扎西,此處佈置得有斂藏氣息的法陣,就此刻而言,還算是一處絕佳的藏身之處,不用自責。都是為掌教元帥辦事的,無需太過於看重那些繁文縟節。
  中年胖子扎西這才擦了擦汗,又聊了幾句,然後小心翼翼問道:「洛右使,屬下一直有一事不明,您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孤身前來,取那老喇嘛的虹光,到底是所謂何來?」
第二十七章 終極,使命
  洛右使好看的秀眉一挑,俏臉微寒,似乎有一些不喜。
  她這般作態,倒是將扎西嚇得連忙站起身來,不停鞠躬,說道:「屬下錯了,屬下錯了,屬下不該問這等機密之事……」
  洛右使眼簾垂下來,待扎西誠惶誠恐地一番自責之後,她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扎西,你無需多慮,撇開教內職務不談,論年紀,你還是我的叔伯輩。飛雨能夠成為這厄德勒的護法右使,憑的是掌教元帥的栽培,但跟你們這些元老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她輕笑,指著扎西說道:「特別是你,能夠在這茫茫高原中扎根下來,契入這藏傳佛教的腹地,掌教元帥都說過,你是有功勞的。此事所知者不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高僧虹化而生成的能量,是能夠撕裂空間的。而它,則是三年後,我們完成終極使命、召喚大黑天陛下,所不可或缺的一份步驟,你可知曉厲害?」
  扎西肥碩的身軀劇震了一番,雙手附於額頭,然後激動而認真地發誓道:「感謝右使大人的信任,屬下一定會為教中的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說得慷慨激昂,然而洛右使卻只是笑了笑,說:「無妨,入我教者,雖然向來不懼死亡,如同回歸,然而能夠活著,沐浴教義的榮光,那方才是最令人陶醉的。
  孫大炮臨終時,曾經說過一句話,叫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獲取這高僧虹化能量,才只是第一步。
  我們後面,還有很多路要走,在通往美好新世界的路上,我們有無數的障礙需要清除,我們也有無數困難需要面對——所以,你,要堅強的活著,等待那最美好的時代來臨,成為這世界的王,同享榮光!」
  這一番激勵人心的話語,讓扎西有些心潮澎湃,不過對於像我這種經歷過傳銷組織的人來說,還算是比較沒有什麼煽動力的。
  想來這個右使的專長,在於身手,而不在於嘴皮子的煽動力。
  扎西又表了一番衷心,然後兩人聊了一些日喀則最近的局勢,以及有可能的走向,那個安心烤炙羊腿的年輕女人並不插話,她的臉始終被扎西給遮擋住,然而她專注烹飪,不斷地往烤羊腿上塗抹燒烤油和蜂蜜,不時也灑點鹽、胡椒以及孜然粉。
  那凝結的羊油,滴到下面燃燒的干牛糞上,騰起一團明火,香氣開始充滿了整個空間,將人的饞蟲,都給勾引出來。
  我和雜毛小道差不多有一天沒吃過飯了,半蹲在石屏風後面,聞到這香味,不由得飢腸轆轆,難受得緊。
  不知道怎麼著,我透過洛右使和扎西兩人的間隙,看到那個安靜烤肉的年輕女人部分側臉,總感覺有一些似曾相識。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