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節

  鬼妖婆婆將羅浮鐳射石收入懷中,伸掌一拍,與那尖銳的爪子對擊一下,然而這飛屍即使是到了此刻,力量和速度也冠絕所有,鬼妖婆婆本來停止的身子,又被打得佝僂,連退了好幾步,到了我們這邊來。
  所幸那些喇嘛倒也反應迅疾,立刻再次鎖陣,利用諧和之力,將這兩個傢伙給封印牽制在此間,難以寸進。
  藏有倫珠上師虹光的羅浮鐳射石在手,沒有人想著再去追尋洛右使,即使她身受重傷,那也是以後的事情,此刻,所有人的目標,就是將面前這頭恐怖的飛屍,給封印住。不然,倘若給它逃脫出去,定然是一場大禍害。
  七位喇嘛將法陣的範圍收攏,不再留出缺口來,只是緊緊鎖著,不讓逃脫。
  然而法陣的力量,對靈體的束縛力遠遠大於實體,鎖在陣中的這兩位,一個是成了精的水獸,一個是體魄合一的殭屍,並不會為這真言疊加的法陣,所鉗制太多,在碾路機一般暴力的劍脊鱷龍帶領下,這個七人殘陣,有一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我和雜毛小道都疲倦欲死,勉力站在諸位喇嘛身後,瞧著面前這簡直可以說是恐怖的飛屍,面面相覷,都有一種不敢相信的感覺。這飛屍,怎麼會這麼厲害?而且還越戰越勇!
  要知道,我們在青山界中央祭殿時,實力可不如此刻,而它,卻曾經被我一番胖揍,現如今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讓我們以為認錯了人。
  喇嘛們布的金剛陣雖然有些支持不住,但是他們每個人,卻都已經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將濃烈的戰意提升上來,當那頭劍脊鱷龍再次衝上前來的時候,那個大喇嘛移形錯位,與般覺上師,換了一方。
  此刻的般覺上師,渾身金光環繞,宛若佛陀附身,見這畜牲撲上前來,雙手便結了一個大金剛輪印,當頭印下。
  在密宗的理論裡,雙手的十指,對外與法界佛性、宇宙本體而相通,對內,則與五臟六腑相連,手印結出諸般法,便能夠借助到佛陀菩薩的神通。而這大金剛輪印,在整個大手印的體系裡面,屬於最富有攻擊力的一式,再加上老喇嘛般覺此刻的金剛法身,一擊之威,天地撲捲而下。
  飽受傷害的劍脊鱷龍,被這麼一番拍中,腦袋頓時就往下砸去,轟然印在了下面的岩石地上,龜裂一般的紋路,蔓延了好幾米,尾巴那根鋒利的骨錐高高舉起,想要朝著般覺上師這裡扎過來,然而這老喇嘛自信得很,根本就不瞧它。
  果然,當那尾錐曲到離老喇嘛還有一米的地方時,突然就像被抽掉了整個脊椎骨頭一般,軟弱地掉落下來,摔到了另外一邊,口鼻之處,皆有鮮血流了出來。
  我站得遠,但是卻能夠感受到這頭劍脊鱷龍的生機,正在緩慢消失,再無蹤影。
  身邊這大傢伙陡然落敗,那頭青山界飛屍也急了,手往前招。
  呼——
  空間中有一聲呼嘯,般覺上師身子一矮,一樽巨大的黑曜石棺柩,擦著他的頭皮飛進了場中來。他紅色的喇嘛帽跌落,剛剛撿起來的時候,便聽到卡嚓一聲響,青山界飛屍已經不見了身影,而整個空間裡,氣溫開始逐步地升高起來。
  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安然躺在石廳中央的那樽黑曜石棺柩,這口被符文銅錢劍射出許多眼口的大棺材盒子,週身開始散發出了灼灼的熱意,有一種將我們周圍的這些人,給烤乾的恐怖感覺。
  突然間,我的心一凝滯,陡然想到,剛才與洛右使那惡鬼墓令牌召喚出來的惡鬼一番纏鬥,這頭飛屍想來是吸收了不少陰靈之氣,滋補得很,雖然得不到羅浮鐳射石中的虹化力量,但是在這重重包圍裡面,這飛屍莫非是準備鋌而走險,衝擊一下旱魃的境界?
  我這思索剛剛想到,便聽到那鬼妖婆婆一聲大叫:「趕緊開館,倘若這殭屍真的蛻化成了旱魃,我們誰也對付不了,只怕要請來山神庫拉日傑,方可將其降服了!」
  鬼妖婆婆的這一聲提醒,將所有人都震驚住了——居然還真的是旱魃?
  難怪如此熱浪滾滾,此物倘若成型,那高高巍峨的雪山,只怕也要被溶化,大量的雪水沖積,整個藏區,那就是一場災難了!沒有人敢耽擱,離得最近的般覺上師一步跨前,準備將那巨大的石棺給掀開來。然而既然是正在蛻化,那石棺自然是大股吸力存在,封閉得緊緊,般覺上師此刻便是用了巨力,也斷然是掀不開的。
  一時間,四五個紅袍喇嘛衝上前去,穩棺的穩棺,抬腳的抬腳,準備趕緊將這口棺柩,給打開來。所有人一陣忙亂,然而一時之間,使盡各種手段,卻總是打不開來,毫無辦法。
  不過那樽沉重的棺柩在此之前,曾被刑堂長老劉學道,用自己的法器擊打出了十數個孔洞,使其不能夠保持真空,形成那馬德堡半球式的模型。
  鬼妖婆婆一揮手,讓所有人走開,待人走散,她撫摸著這樽可以吸進一切負能量的黑耀石棺柩,發燙,火熱火熱的,氣浪逼人。她回頭看了可愛的朵朵一眼,又看了小喇嘛江白一眼,那眼神中,流露出了千般情感,與決絕。
  然後這些濃郁感情,在一瞬間收斂,那個鬼妖婆婆身形一晃,從那孔洞,倏然鑽進了棺柩之中。
  在我們所有人的關注之中,那棺柩在平靜了一兩秒鐘之後,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
  匡啷啷、匡啷啷,石棺在地上不停地顫動,偶爾還從地上跳高半米,裡面的鬥爭讓人產生了無限的聯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越加地讓人心焦。朵朵從相逢的驚喜中回過神來,看著這劇動的石棺,大叫一聲「乾娘」,便想衝上前去。
  我一把拉住她,說別上前,小心!
  她回過頭來,淚水漣漣地說:「可是,可是乾娘在裡面啊!」小妖湊過頭來,問什麼乾娘?
  朵朵擔憂地望著那樽石棺,抽抽噎噎地說道:「你們都走了,結果朵朵知道了,哭得心都碎了,可是外面有陽光,我又不敢出去,就一直一直哭,然後乾娘就安慰我,我就不依,最後她沒有了辦法,就說讓我作她的乾女兒,她便帶著我來找你們,我就答應了,然後她囑咐了我一些東西,就帶我來了。乾娘她人很好的,對朵朵也好……」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鬼妖婆婆,老態龍鍾,年紀一大把,存在於世,幾乎一百多年,她認朵朵當乾女兒,不知道是她佔便宜呢,還是朵朵佔便宜?——要知道,我們喊那鬼妖婆婆,可都是叫「婆婆」啊?得,這輩份……
  不過緊要時機,這等小事也容不了我多想,石廳裡的空氣越來越灼熱,一眾喇嘛,如臨大敵,死死地圍著這樽石棺,不敢有任何疏忽,小喇嘛江白也將降魔杵拿了出來,遠遠地朝著我喊道:「陸左、蕭居士,這旱魃一出,整個藏南地區都要遭殃,江白還懇請兩位伸出援手,務必將此獠扼殺在萌芽狀態,解救萬民於水火!」
  我拱手,說自當如此!
  話音剛落,只見那黑色石棺突然停了下來,那棺蓋砰的一聲,朝天飛去,然後兩道身影,從裡面飛出來。
第四十一章 王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空中,那兩道身影。
  首先落地的,是一個矮小而佝僂的身影,那是鬼妖婆婆,只見她身上那藏族老婦人的打扮,幾乎都是一片焦黑,灼燒的痕跡明顯,而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淡淡的虛無狀態,精神極度萎靡。而另一個身影,則懸浮於半空之中。
  此刻的飛屍,已經如同之前的那個普通女人,一般模樣,沒有了白毛,也沒有了黑毛,身上的綢衣悉數燃燒殆盡,只有一團黑色的死氣,將它的幾個重要部位,緊緊遮住。
  它的面孔如新,似那剛剛剝開的煮雞蛋,光潔細膩,只是這美麗的皮膚,僅僅蔓延到了胸口以下,便依然還是干臘肉一般的古屍模樣——顯然,它蛻變為旱魃的進程,生生被那鬼妖婆婆給打斷,使得它元氣大傷,眼中那紅光陡現,蘊含著濃濃的怒火,幾乎能夠將人整個兒,都給燃燒。
  懸空的飛屍,高高在上,如同君王,俯瞰著我們所有人。
  不過它只是匆匆掃量了一圈,便收回視線,死死地盯住了破壞它大事的鬼妖婆婆。
  我們在下方看著,總是感覺有一些怪異——凡事都在於對比,以前的飛屍,恐怖則恐怖矣,因為它是整體的,所以感覺上去,還是比較自然;而此刻,上身宛如普通女人,胸口一下,一具乾癟癟的臘肉屍體,怎麼看,都感覺實在是太不和諧。
  僵持幾秒鐘,大戰由一個來自拉薩的喇嘛,和這飛屍的較量中展開來。
  這個喇嘛修為高深,早就已經醞釀好了一口氣,騰的一下,便衝上半空。
  他手中的,也是一柄降魔杵,不過跟小喇嘛江白的紅銅材質不一般,他這降魔杵,主幹的材質,卻是拿骨頭製成,瞧這尺寸,我估摸著很有可能,是人的大腿骨——藏傳佛教很多法器,都是取自於人的身體,這個跟藏民獻捨的理念相同。
  那降魔杵,似乎是件了不得的法器,上面瑩光濛濛,似玉,象牙白的環叮鈴鈴地響,讓我直皺眉,這等工藝品似的法器,能夠拿來拚鬥麼?
  然而他很快就讓我見識到了,騰空而起的拉薩喇嘛,降魔杵攜著一股念力,直杵飛屍心窩,那飛屍情緒正處於爆發之期,極其不穩定,暴躁、不安,見有人攻來,一聲尖嘯,它的聲帶在剛才蛻化的過程中,似乎有了一些恢復,讓人的耳膜嗡嗡直響,腦袋發暈,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那個拉薩喇嘛已經跌落在了暗河旁邊,渾身猩紅色喇嘛袍,悉數盡碎。
  但是,他手中那柄玩具式的降魔杵,在與其正面交鋒對抗的前提下,竟然沒有損毀,安然無恙。
  凡事有第一個,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危難當前,這裡的所有喇嘛,對於剛才那個跌落河邊的同道慘狀,視而不見,湧上前來,有能力騰空的,早已出招,沒有能力的,則在下方做法,各自施展藏密中不傳之神通,一時間手段紛飛,花樣百出。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