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節

  武映衫指著地上的這一灘血跡,還有草地裡翻滾的漏網爬蟲,斟酌了一下語氣,小心說道:「蝕功蠱我也曾聽蘇參謀說過一些,從這裡看,應該是陸左給鄧震東解了蠱,要不然不會是這番模樣,當然,也有其他可能,中了這蠱毒的人,即使解除,半個月之內也不能夠隨意運氣,所以我們加緊追蹤速度,或許還能夠將他們給截獲!」
  旁邊滿臉蜈蚣的刀疤龍點了點頭,補充道:「大家記住,我們此番前來,所為的是將陶晉鴻給徹底消滅,然後拿到閉關洞中的龍精血石,那可是小佛爺指名需要用的,是召喚大黑天所必需的東西,時間越來越近,留個我們準備的功夫不多了——至於陸左等人,能殺則殺,不能殺改日便是,不必強求!」
  旁邊的人轟然應諾,朝著前方走去。
  瞧著這副場景,我看得出來,這裡面真正能夠有決定權的,到底還是邪靈教的高手,而不是半路加入的岷山老母。
  因為朵朵的小心收拾,或者這陣法迷惑,刀疤龍手下的那名高手並未看出我們的躲藏之處,而是往前面走去,因為我們有可能在前方,所以這些人走得都很小心,而且還把茅同真等惡鬼修羅排在前列,有事也可阻擋。
  走得快接近我們這邊的時候,那不斷拍打著翅膀的破陣蜂鳥突然止步不前了,猶豫地徘徊一會兒,再次朝前一撲,然而還沒等它往前飛多久,一頭持劍突前的惡鬼修羅卻先它一步,衝到了前頭。
  讓人驚悚的事情發生了,原本平靜的林間小道中突然一陣波紋晃蕩,彷彿前面豎著一塊看不見的無形之門,而那惡鬼修羅上半身探進去之後,竟然消失不見了,而下半身卻還在此間停留。
  場面是如此怪異,這讓我們頭疼的恐怖修羅便這般消失一半,緊接著那只細小的綠色蜂鳥也闖進了去,消失得不見蹤影。
  瞧見這場景,身後跟隨著的岷山老母和邪靈教眾大驚失色,紛紛延後,那岷山老母伸出手,在她的手腕上繫著一個鈴鐺,搖了搖,那頭惡鬼修羅往回使勁挪動了一點兒,然而裡面彷彿有一隻手,將它給整個兒都拉了進去。
  嗖!
  一聲響,世界又恢復了寧靜,而那讓人頭疼的惡鬼修羅卻只剩下了五頭,破陣蜂鳥也早就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堆茫然無措的人,在這裡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我想起了當日在鵬市偉相力工業園詭異工廠的情景,知道這裡應該也是出於空間折疊的場景,那東西不知道被送到了哪兒去。
  當時的氣氛是如此靜謐,估計汗水滴在草地上的聲音都能夠聽得見,這寂靜持續了幾秒鐘,終於有人開口了:「怎麼辦?」
  岷山老母嚇得魂兒都丟了,像個潑婦一樣厲聲大叫道:「怎麼辦?怎麼辦?蘇參謀跟我說這破陣蜂鳥能夠帶著我們找到陶晉鴻閉關的巢穴,結果走到一半,這破鳥都消失了,還找什麼?現在回去?啊……」
  她拖長著語調,而在她對面的金陵廬主刀疤龍則冷冷地嗆聲道:「你弟弟就是茅山話事人,對於茅山,你應該比我們更加瞭解,所以這個問題,似乎該由你來回答!」
  岷山老母搖頭說道:「這裡是茅山禁地,除了掌門和傳功長老鄧震東那老烏龜,誰也不知道怎麼走,除非是……」
  她說著說著,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除非將鄧震東找到,讓他來給我們引路!」
  岷山老母的這個思路得到其餘人等的贊同,他們重新回到塵清真人剛才嘔吐的地方研究,思索了一番之後,得出鄧震東逃得並不算遠的判斷。
  這人有了生的希望,便不會變得太瘋狂,岷山老母雙足一蹬,人便飄飛而起,在那百米大樹的樹幹上如履平地,朝著上方奔跑而去,而其餘人則不再往前,小心翼翼地在周圍進行地毯式搜索。
  這陣仗讓在我眉頭緊鎖,瞧著敵人一步一步地搜索過來,我心中暗自計較,塵清真人身有餘毒動不得氣,小姑被惡鬼修羅入體昏迷未醒,小妖救助小姑而實力損傷,我這邊酣戰半天傷痕纍纍——我方的戰力實在是少得可憐,如何挨過這一節呢?
  不過剛才塵清真人的小心終於生效了,那個與蜂鳥溝通交流的痕跡學高手武映衫在朝著我們這邊草叢摸來的時候,突然之間就莫名裂成了十來塊熱乎乎的肉塊,腸子灑滿一地,惹得瞧見的人都僵直不動,生怕再觸及陷阱。
  直到此刻,所有的人,包括我,都深深感受到了這林海迷蹤裡面的恐怖之處。
  在一陣詫異之後,我開始慶幸著和傳功長老在一起,心中歡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耳朵癢癢,涼涼的,彷彿被什麼吹氣了一般,我直以為小妖調皮,回過頭來一看,卻是一雙只有眼白的呆滯眼球,映入了我的眼簾——啊!
第四十五章 同真自爆,飛灰湮滅
  瞧見這突然蹦出來的古怪眼球,裡面有那死一樣的慘淡白色,當時我就差一點忍不住叫出聲來。
  然而我並沒有,而是條件反射地伸出雙手,朝著這脖子抓去。
  在我面前出現的這傢伙我並不陌生,它生前與我糾葛無數,死後與我也是過手好幾招,算得上是老冤家,當我點燃惡魔巫手緊緊掐住這脖子的時候,已經化作惡鬼修羅的茅同真張開扭曲的嘴巴,發出了一聲類似山羊叫春的聲音,低沉而具有獨特的穿透力,在這幽靜的林中響起來,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入內。
  而在短瞬之間,它朝著我胸口,連拍了三掌。
  人雖身死,但是茅同真生前所煉絕學「烈火焚身掌」卻並沒有跟著消失,而是轉移到了我身前的這頭惡鬼修羅身上來,使得它並不比小佛爺豢養良久的那七頭拿劍修羅差上半分,反而隱隱高出了一線來。
  雖為陰靈之體,但是畢竟在那封神榜上走了一遭,那雙手掌灼熱難消,讓我心生懼意,運著往日集訓時所學會的纏身格鬥技法,避開兩擊,第三掌因為體位的緣故,我根本避無可避,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啪的一聲響動,一條鞭子般的繩索如同那游蛇,朝著茅同真擊掌的右手捲來,將它這蓄勢久矣的一擊給扼制住,不得擊發。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黑煙縷縷,我的雙手已經深入了茅同真粗壯的脖子裡——既然身已化鬼,此刻的他自然與往日多有不同,除了身材外貌頗有相似之外,四肢和身體裸露出來的皮膚多有鱗甲,呈現出苔蘚一般的青墨色,脖子和臉上則儘是滑膩粘稠的腱子肉,佈滿了一環又一環的白色斑點,眼角往上拉,嘴唇往下撇,一排尖銳獠牙,鼻子鷹勾,耳朵聳拉,眼神呈現出邪惡的血紅色,真真正正的惡鬼模樣。
  我的惡魔巫手對這類惡靈之體有著天生的克制作用,這一番用力,即便是再堅韌,大半個手掌也融入其中,幾乎摸到了支撐身體的脊椎骨。
  我不知道它是否會痛,但是卻也嗷嗷直叫,然而在這方寸之間,卻是我方實力佔優,小妖的九尾縛妖索捆住右手,朵朵則奮力拉住左手,使得這傢伙反抗不得,想拿腳踹,卻被我提前隔擋住,不得寸功——到底不是生前,他腦子畢竟不清楚了,既然孤軍深入,便免不得被這群毆一場。
  而就在我們這邊打得熱鬧的時候,正在找尋我們蹤跡的邪靈教眾也終於發現了暴露的我們,然而經過了光頭佬武映衫的慘劇,卻也沒有立刻一擁而上,橫衝過來,這伙高手中身份最高的金陵廬主刀疤龍來到了光頭佬留下的一堆血肉前面,相隔不過七八米,凝神喊道:「別躲了,要麼投降,要麼我們殺你個生死不能!」
  既然說出這樣的話語,他自然也有著足夠的自信,手一揮,從他的身體裡立刻飛出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彩虹一般的霞光,將他弄得跟個開光的神佛一般,聞著腥臭非凡。
  我正欲加把力氣,將茅同真這惡鬼修羅給超度了,然而它的身體突然一虛化,意圖逃出我的掌控。
  實體轉換為虛無的狀態,讓我陡然間把握不住,頓時失去了茅同真的蹤跡,然而小妖卻是個中好手,在茅同真搖晃身子的那一剎那,她便覺察得出來,一抖那加強版的九位縛妖索,一道白色勁氣傳遞而來,將本來已經快要消失的茅同真給緊緊束縛住。
  雖然身為惡鬼修羅,但是生物的戰鬥本能還是有的,茅同真在逃生的那一刻氣力大得出奇,小妖拉扯不動,被生生地拽著朝邪靈教眾移去。
  不過小妖哪是這麼好惹得,當即也是發了真火,脆生生地大叫一聲,當即化身為怪力小蘿莉,咬著貝齒,雙足深深陷入了泥土裡,青色的光芒灑落地上,那些綠色籐蔓和青草立刻纏繞上來,鎖住她的雙腿,不讓這茅同真逃脫。
  在那一刻,雙方的力道是如此強勁,使得那堅韌無比的九尾縛妖索都被繃得「吱吱」直響。
  時間僅僅只是彈指一揮間,一方是傳說中的封神榜上客,生前還位列茅山十長老,另一方則是來歷神秘的小妖精,麒麟胎身孕育,那力量的巔峰對決,讓人熱血沸騰,忍不住大吼一聲。
  我自然不會讓小妖吃虧,往前一撲,又抓住茅同真的雙腿,而就在此刻,傳功長老對著他的小徒弟大聲說道:「包子,可還記得我教給你的『歸本真元』麼?」
  包子答知道,領會了師父意圖,雙手結出一個古怪的手印,口中高喝道:「歸去來兮!」
  這小人兒話音剛落,便已經衝到我身前,一記印法,竟然就擊在了茅同真的小腹上。
  青面獠牙的茅同真本來還在奮力掙扎,誰知在中了這一擊印法之後,渾身如同篩糠一般狂震,掙扎的氣力也變得越來越小了。
  而就在此刻,蘇北老怪刀疤龍抖落出來的那些霞光也已經朝前席捲而來,將我們之間的這一整段距離,染成了五彩繽紛的色彩,而在這些絢麗的色彩中,能夠看到好多浮動的氣旋,或者龍卷,或者勁風,或者是那通往虛無的大門,全部都被勾勒得清晰明瞭起來。
  將這紊亂的空間標注出來,我們前面的這段距離便不再是那凶險萬分的地雷陣,而是通天坦途,蘇北老怪刀疤龍領著手下的一干人等,以及餘下的四頭惡鬼修羅,紛紛避開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詭異陷阱,朝著我們這邊直撲過來。
  塵清真人見此狀況,連忙大聲地喊道:「走,往後撤!」
  ——往後撤?
  我立刻意會過來,刀疤龍這雲霞雖然能夠暫時標注起前面的殺招陷阱,但是卻需要時間,倘若我們一步一步後撤,定然能夠將其慢慢磨死。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