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節

  我笑了,說你不能,我不能,但是我們明天要去見的那個人,卻一定可以。
  想到雪瑞那個化為蠶繭、藏身於蟲池之間的便宜師父,我的心便終於鬆了下來。
  當下也是帶著他儂去附近的服裝店裡面換了裝扮,瞧著這兒離廖老鬼的雜貨店不遠,便帶著幾人前去探望。
  到了地點,門面有兩個夥計看著,而廖老鬼則剛剛吃完晚飯,正躺在院子裡的椅子上乘涼,見到我,好不高興,拉著我寒暄,聊了一會兒天,我想起了當日帶著我們藏在地窖的小廖,也就是他的二兒子,問人呢?
  老鬼歎氣,說老二回國了,他當年親手將四肢被砍去的古麗麗送回家鄉之後,一直在中國照顧她,直到今年三月份的時候,古麗麗傷重去世,他家老二打了個電話回來,說及此事,說麗麗死在一個細雨朦朧的傍晚,雖然全身的傷痛將她折磨得痛不欲生,但是她走得依舊很安詳。
  小廖還告訴老鬼,他愛上了這個倔強的女孩,也愛上了中國,他決定留在中國,留在他父親出生並且長大的地方……
  說到這裡,老鬼一臉的淚水,說這樣也好,落葉歸根,我這把老骨頭有任務,就留在異國他鄉,發光發熱,孩子嘛,回去吧,讓他的子子孫孫都知道自己,是中國人,為這個偉大的國度,感到自豪。
  老鬼這慷慨激昂的愛國情緒讓我胸中發脹,思鄉之情又聽得我心酸,在國內猶不覺得,出了國門,方才真真正正地明白,只有祖國強大了,我們才能夠挺直腰桿,有尊嚴地活著。
  從老鬼那裡返回賓館的路上,我的情緒一直不高,當時我記得我說要去古麗麗的家鄉看一看她的,然而這諾言一直都沒有實現,反倒是身為陌生人的小廖,擔起了這責任來。
  我閉上眼睛,總是能夠看到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倔強而絕望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紮在了我的胸口。
  說來可笑,我見過的死人無數,然而依然還是會有這樣的情緒在。
  返回賓館之後,因為第二天就準備去山裡,我將他儂安排在我們同一個套間,正準備休息,阿洪過來敲門,說陸左,剛才你們離開的時候,有一個姓許的先生過來找你,我說你不在,他說他在酒店旁邊的咖啡館那裡等你,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回來的話,去那裡找一下他。
第二十六章 最神秘的機構——佛爺堂
  姓許的先生?
  說實話,在這處處危機的異國他鄉,我還真有些驚弓之鳥了,尼瑪,在咖啡館等著我的那位,不會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薩庫朗二號人物吧,要是這樣,我只怕跑都來不及跑呢?
  說來也好笑,我當時莫名地就有些腿軟,扶住門框,舒緩了一會兒心情,才想起來問道:「那個許先生,長什麼樣啊?」阿洪回答道:「中國人,二十來歲,戴著黑色邊框的眼鏡,斯斯文文的,臉上留了一些鬍鬚,很有禮貌,說是你的朋友,我感覺很面熟。」
  我努力照著他的描述回憶,想起無數種可能,然而最終又沒有一個答案,不過想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危險,說不定是大師兄那邊的人,於是吩咐小妖照看好雪瑞和他儂,然後轉身下樓,朝著酒店旁邊的咖啡館走去。
  這家咖啡館並不算大,裡面飄揚著當地民俗音樂,倒也好聽,我在昏暗燈光的照耀下,目光在裡面巡視了一圈,都沒有瞧著找我的那人,正疑惑是不是有人耍我呢,感覺身後有人在靠近,背脊一緊,猛然回過頭看去,卻見到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站在我後面,精緻的眼鏡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這青年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與我打招呼道:「嗨,陸左,好久沒有見了,還記得我麼?」
  瞧見這人,我的心情莫名地不好,冷言說道:「李致遠,哦,現在應該叫回你的本名來了,許鳴,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是的,大家想的沒錯,出現在我身後的正是當年香港換魂事件的主角之一,就讀於香港中文大學的優等生許鳴,當時從和合石山上下來,我們出於好心,以及心軟等等原因,隱瞞了他與李致遠換魂的真實情況,使得他能夠以李致遠的身份,周轉於香港的上流社會。
  然而世間就宛若追妹子,或者勾引男神,並不是你用了心,付出許多,就會有回報的,後來我們前往這緬甸來賭石,尋找麒麟胎時,這小子居然將雪瑞給擄走,又莫名將其扔在了山裡面,更是出現在薩庫朗的基地裡面,完全坐實了他薩庫朗一方的立場。
  不過也算是這小子命大,後來我們破獄而出,斬黃金蛇蛟、超度小黑天,最後追剿餘孽的時候,跑掉的人,後來被尹悅擊殺的黎盺算一個,他也算是一個。
  我仔細地打量起面前的這個男人,他跟李志遠以前那個花花公子的形象很不一樣,古銅色的肌膚,黝黑深邃的眼眸,人也健壯了寬肩窄腰,臉頰處有著稀疏陽剛的黑色鬍鬚,將原本陰柔的氣質一洗而空,居然有一種帥到讓妹子心臟撲通亂跳的感覺來。
  我不是妹子,而且還與許鳴有著過往的恩怨,跟薩庫朗也有解不開的疙瘩,於是走上前去,伸出手去跟他握:「不過你敢出現在我的面前,倒是有幾分膽氣,相逢即是有緣,握個手吧?」
  許鳴瞧見我的手,伸出手與我緊緊相握,說陸左,其實我們兩人之間,並無仇怨,我個人也一直不想與你結仇,相比之下,與你作為朋友,是我更樂意的事情。我這次來,找你也是有正事的,不如我們坐下來聊?
  我收回手,直接用命令的語氣跟他說道:「別的我們先不談,說一說薩庫朗現在的結構,還有,他們對我到底有什麼圖謀……」
  許鳴搖著頭微笑,說陸左,咱們兩人打過這麼多次交道,我以為你是一個有分寸的人,沒想到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要說實話,就恕我無可奉告?我捻了撚手指,笑道:「你有沒有感覺自己的右手發癢?如果你想過幾天腸穿肚爛而死的話,我不介意你緘默其口。」
  許鳴笑了,伸出左手來,從右手上面揭下來一層高度仿真的人皮,說你說的是這個麼?
  我的臉色一變,右手倏然往前一抓,而許鳴則不知道使了什麼步伐,人便退到了門口,我知道許鳴來見我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於是沒有再進攻了,朝他淡淡地笑道:「這麼久過去了,你也有進步了。很好,你現在有跟我談話的資格了,嗯,幫我點東西了沒有?」
  許鳴臉色有些不是很好,不過還是出聲講明道:「陸左,你是個養蠱人,這我早就知曉了,所以人皮手套、防瘟藥、開光佛牌等等一應物件,我也都有,不過更重要的事情是,兩兵交戰,不斬來使,說穿了,相對於我要說的事來講,我的命不值錢……嗯,我幫你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可以麼?」
  我在許鳴的接引下坐好,聳聳肩,調節氣氛道:「只要不加咖喱就好!說吧,什麼事情?」
  兩人坐定,許鳴開言道:「首先我想像你解釋一下,其實我對李家、對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惡意,當時擄走雪瑞,我也只是奉了秦伯的命令行事而已。說句實話,我很喜歡李家的生活,它讓我有錢,讓以前的家人過上不那麼辛勞的日子,也深深感受到了一個偉大父親的愛。倘若有可能,這樣的生活,我寧願過一輩子,給李隆春養老送終,然後把遺產全部捐贈給福利院,靠著自己的雙手創造事業。只可惜,我左右不了自己的生活……」
  談及自己的家人和李隆春,許鳴情感流露,顯得十分傷感,讓人感慨世事無常、人間艱難,不過經歷了許多欺騙,特別是果任法師這樣的影帝級人渣,我再不會輕易地相信別人,只是點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許鳴說完當日之事,然後說道:「不過現在好了,秦伯已經對我放手了,我現在效力於另外一個大人物,一個真正讓人敬仰的偉大人物,活在上個世紀的傳奇,他似乎很關注你,這次我過來,就是想向你表達一個意思,那就是這一次關於魔羅之事,請你不要參與。」
  我眉毛一掀,說哦,原來是另投了東家,難怪我發現你最近修為大漲,跟以前相比完全都是天與地,那麼說說吧,到底是誰想讓我滾蛋?
  許鳴苦笑,說陸左,你別這樣,我知道鍾水月和郭佳賓兩人的行為讓李家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也知道他們弄得李家湖和雪瑞處境危難,不過他們現在已經跟我們接觸了,算得上是我們的人了,所以我過來求個情,你放過他們吧,相關的經濟損失,我們會責令他們退回去的。
  我的心中明瞭,說哦,原來你是為了那兩個賤人說情啊,不過我之所以要找他們,還真的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雪瑞、為了那個待在瘋人院裡面的崔曉萱,以及公義。還有,我也很想看一看,那個女人到底什麼樣,竟然能夠讓郭佳賓那小子,做出這麼賤的事情來?
  許鳴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嚴肅,盯著我說道:「陸左,說實話,我只是作為一個朋友過來勸慰你的,這是一場龐然大物之間的遊戲,根本就不是你能夠玩得起的,要是真攪合起來,你這小舢板,隨時都有覆滅的危險。你懂麼,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幫你!」
  我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問道:「許鳴,你是契努卡的人了麼?」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是,我現在是佛爺堂的人——以你的經歷,你應該知道我這個部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許鳴警告了我之後,轉身離開了。
  我坐在咖啡館裡,獨自一人待了許久,說實話,我自然知曉佛爺堂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機構,邪靈教如此勢大,天南海北,各處散落,而那掌教元帥小佛爺上則通過實力卓著的十二魔星、各地廬主掌控教眾,下則任用各路賢才,組建佛爺堂,實行中央集權——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宛若古時的封疆大吏和東廠錦衣衛。
  佛爺堂的人我就見過兩個,一個是曾經有過交道、扮豬吃老虎的翟丹楓,還有一個卻是當日進犯茅山時的蘇參謀,他們的相似之處在於,修為都不算是很厲害,然而心計和忠誠,卻是一等一的。
  而現在許鳴告訴我,說他也是佛爺堂的人,而且出手保下了鍾水月和郭佳賓。
  他還告訴我,他們不想與我為敵。
  這裡面的信息量太多了,讓我的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回到酒店之後,我請教了虎皮貓大人,它也知曉不多,不過推測,說薩庫朗的許先生,想來應該跟小佛爺有一定聯繫,因為秦魯海這個老不死,就是香港鴻廬的頭兒,也是十二魔星之一,喚作秦魔。
  事情煩擾,當下也是由大人幫忙看夜,我們先行歇下,然後在第二天,阿洪找了車,將我們送出城,行了兩個半小時,下車入山,開始朝著蚩麗妹所在的寨黎苗村行去。
  路程遙遠,不過進山方才半個小時,我便停了下來,將上次收起來的黑色佛牌拿出,問虎皮貓大人,說我們就在這兒伏擊?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