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節

  以前那個漂亮得跟仙女一樣的女警察,好好的一個女孩子你給弄沒了,說過年帶一個女朋友回來,去年沒回家,今年還是沒有,你到底有沒有,沒有的話,媽就給你找了——剛才隔壁王姨還找我說起這事兒,說她娘家有好幾個侄女,年紀都合適,說你要樂意,就領來家裡看看。
  我尋思著你好歹也是公家人了,那幾個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的妹兒也就算了,倒是有一個在讀大學的女娃娃,雖然長得一般,不過人家好歹是高學歷啊……
  得,我母親一旦開啟這嘮叨模式,我頓時就頭大,感覺面對著威震東南亞的許先生,當時的痛苦也不過如此。
  我母親惦記著我的終身大事,但我那悶不吭聲的父親倒是惦記起了朵朵和小妖來,說你認的那兩個乾妹妹呢,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說到這兒,我才想起來,小妖雖然還在呼嚕呼嚕睡大覺,但是朵朵卻給我忘在了槐木牌中,當時也不敢多講,只說在阿東家呢,過明天我再領來。
  我父親特別喜歡小孩兒,尤其是像朵朵這種又乖巧又漂亮的,十分牽掛,聽到這話兒,臉上都樂開了花。
  其實我父母並不傻,應該知道朵朵和小妖的來歷並不同尋常,不過有的事情,他們都放在心裡,也不問,感覺當作尋常人這樣子相處,反而會更加愉快。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家裡悠閒地過著年,整日陪著父母,應付著名目繁多的相親見面,然後閒著沒事便去找老江、阿東等幾個幼時的朋友喝酒聊天,到了晚上,我盤腿在床上修行功法,審查自身的實力,督促朵朵的功課,每天倒也充實,讓人想著便這樣一直過下去就好了。
  過完年,初一初二幾天都是走親戚,叔伯嬸子、舅舅大姨,這一圈跑下來,錢花了不少,腿也都要跑斷,實在是讓人後怕。
  然後是給所有認識的朋友發信息或者打電話拜年,打給雜毛小道的時候,話都沒說幾句,那邊便給虎皮貓大人搶過去,跟朵朵聊到手機沒電。
  年初三,楊宇和馬海波得知我回家來了,相約過來找我喝酒,也沒有去縣城最好的杉鄉大酒店,就在鎮子裡找了家專門經營狗肉火鍋的鋪子,三個人圍成一桌,熱火朝天地吃了起來。
  我們也是有好久沒有見面,談起自己現在的境況,彼此都有些唏噓,讓人感覺時光易逝,韶華易老,這時光如流水,匆匆不作停留。
  那火鍋的紅油滾冒,白色的蔥根、青色的生菜,狗肉香氣四溢,還有那些桌子上的小涼菜,吃得倒也爽利,這人一高興,便容易喝多,馬海波喝上了頭,便拉著我的手感慨:「陸左啊,可惜了啊。」
  我是千杯不醉,不過酒過正酣,卻也有了些興致,感覺渾身漲得發熱,搖晃著海碗裡那農家自釀的苞谷酒,說老馬,什麼意思?
  馬海波一臉通紅,酒氣熏熏地拍著我的肩膀,說陸左,真可惜,以前你和黃菲,多好的一對兒,現如今卻分東離西,各自散落在天涯,唉……馬海波的一聲長歎,讓我的心情鬱積下來,凝望杯中酒,一口飲盡,感覺嘴裡面十分苦澀。
  我品完酒,抬起頭來,問他們有沒有黃菲的消息,兩人都搖頭,說年前還有些聯繫,後來就少了,再後來就沒有了消息。
  這一頓酒從下午四點一直喝到了小店打烊,酒逢知己千杯少,馬海波和楊宇當晚喝得酩酊大醉,說了好多胡話。
  次日有個高中同學結婚,我也被通知到了,於是坐他們的車去縣城。
  婚宴設在下午五點,天陰陰的,還下著雨,我閒著無事,心思混亂,帶著打傘的朵朵想去一下黃老牙家看看,然而到了地方才知道,這家人已經搬走了。
第二章 真龍現
  黃老牙是在半年前搬走的,自從中了羅二妹的血咒之後,他身體一直就不好,雖然給我解除了,但終究虛弱,於是這幾年陸續變賣了晉平所有的產業,然後搬到黔陽養病去了。
  從鄰居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我當時就有些發愣,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實話,對於黃老牙一家,我一直懷揣著一種十分複雜的感情——最開始認識黃老牙,我還在為王寶松打抱不平,覺得這樣的老闆實在是太為富不仁了,然而大當我遇到了朵朵,卻被她悲慘的遭遇所打動,感覺羅二妹所做的事情也實在太過於激進。
  其實雙方都是可憐人,唯一讓人氣憤的便是那些迷惑人心的矮騾子。
  隨著我與朵朵的感情越加深刻,我便對黃老牙多了一些好感,而且他還是黃菲的大伯,雖然並不喜歡黃老牙的老婆和小舅子,但他們終究還是朵朵的親人——即便是生前的。
  這套小樓是不動產,算是祖屋,所以黃老牙沒有賣,留在這兒放著,卻沒有人,我生怕這鄰居認出我旁邊撐小傘的小女孩就是隔壁黃老牙家那個可愛的小女兒,於是也沒有多說,牽著朵朵,就離開了這裡。
  小雨淅瀝淅瀝落個不停,我牽著朵朵的手,沿著清水江河畔長廊緩慢地走著,忍不住低頭瞧去,卻見這個向來陽光可愛的小蘿莉沉默不語,長長的睫毛上面一層霧氣,顯得有些濕潤。
  我找了河邊一處石頭,也顧不得上面潮濕,直接坐上去,然後將朵朵抱在懷裡,問她道:「朵朵,你記起以前的事情了麼?」
  朵朵點頭,說嗯,自從乾娘給我醍醐灌頂之後,我就全都想起來了。
  「啊?」聽到朵朵的回答,我有些詫異,沒想到在那個時候,朵朵便已經擺脫了渾渾沌沌,通曉了生前生後的所有事情了。
  真沒想到,在她這個小小的腦袋裡面,竟然能夠掩藏這麼久的時間,讓我瞬間便感覺這個小女孩已經開始長大了許多。
  從驚詫中回過神來,我捏著她有些發尖的下巴,說那你現在想他們麼?
  朵朵沉默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來,睜開眼睛,彎彎的睫毛忽眨忽眨,然後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有時候想,不過大部分時間卻不怎麼想。
  我有些驚訝這回答,說為什麼啊?
  朵朵摸著鼻子說道:「生和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這個跟出家是一樣的——這個太複雜,我也不知道怎麼跟陸左哥哥你形容。我脫離了肉身,對於他們來說,我已經死去了,而對於你和小妖姐姐、小肥肥、雜毛叔叔和臭屁貓大人來說,我才是真正存在這個世間。我如果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只會給他們帶來困擾,而不是驚喜,所以……」
  聽到朵朵說出這極為懂事的話語,我不由得鼻頭一酸,緊緊抱著這個可憐的小蘿莉。
  有的時候我感覺她太黏我了,總也長不大,然而回過頭來再看看,朵朵或許並不是我的全部,但是對於朵朵來說,我以及身邊的這些小夥伴們,才是她永遠的依靠,以及存在的所有意義啊。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思潮萬千,頗多感慨,緊緊抱著朵朵,在這淒冷的煙雨中默不作聲。
  下午參加朋友婚禮,無外乎吃吃喝喝,總共請了兩桌同學,然而自畢業之後,大家天各一方,除了相互攀比,倒也沒有其它話題,總也聊不到一塊兒來,並沒有什麼值得一敘之處。
  飯後還有歌舞廳,我便不再參與了,回到了在新街的房子,冷冷清清,也頗覺得無趣。
  瞧見朵朵有點兒鬱鬱寡歡,我知道肥蟲子和小妖相繼沉眠,她多少有些寂寞,思緒一轉,拍了拍朵朵的臉,說陸左哥哥帶你回以前的家去玩兒,好不?
  聽到我的話語,朵朵顯得十分開心,拍著手說好哇。
  此事商定,我們便也不作停留,收拾好東西,便離開這冷清的房子,朝著河邊街走去。
  路程不遠,很快就到了朵朵家,那鎖對於朵朵來說實在沒有什麼難度,很快我們就進了屋子裡。
  朵朵拉著我的手,歡快地在房子裡走來走去,然後給我唧唧咕咕地介紹著以前自己的生活,還跑到自己房間,翻出好多玩具和練習本來。
  我在屋子裡悄無聲息地走著,一切佈置跟當年黃菲領我來這兒的時候一般,不過物是人非,讓人頗多感慨。
  玩鬧了一陣子,歡快的朵朵最後停住了,默不作聲,我走過去一看,卻是一張全家福。
  看著全家福那個萌娃小公主,那一家幸福快樂的人兒,再看看朵朵,這娃兒淚流滿面。
  我們在黃老牙的宅子裡住了一晚,次日我又與馬海波核實王寶松的治療費用問題,得知黃老牙離開的時候,已經給他交足了十年的費用,並不會有什麼遺留。
  如此最好,我在縣城待了一天,走親訪友,晚飯是在小叔家吃的,苗家特製香臘肉,新殺的老母雞,都是我嬸子特意弄得,好是將我熱情地款待了一番。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