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節

  雙方好是一番推托,最後把話題扯到了我們的頭上來,說來說去,這幾天也多虧了我、雜毛小道兩人,眾人方才能夠在這重重危機中,全身而退。
  對於我和雜毛小道這幾天展露出來的實力,無論是慈元閣,還是嶗山派,都經歷了從驚訝到麻木的過程,仔細回想起來,哪一場戰鬥都莫不是驚心動魄,讓人冷汗直流,白格勒長老拉著我的手,說現在這個行業內,江湖中,談及那些新晉的青年高手,個個都是極端厲害,然而若真的論起來,只怕都及不上你們咯。
  我們自然謙虛,說您盛讚了,天下之大,高手大拿層出不窮,我們算是哪根蔥,捧殺了,捧殺了。
  剛剛從憋屈的交戰中脫離出來的黃晨曲君搖頭,歎氣說你們還真的別謙虛,這天下,說大也大,說小呢,轉來轉去不過這個小圈子而已。
  莫說是那些年輕一輩的高手,再過幾年,只怕我這樣的老傢伙,都要給你們讓位置了。
  他這般一說,等於是承認了我們的實力,與那天下十大高手的境界也相去不遠了,能夠得到一字劍的如此繆贊,真的是破天荒,旁人更是崇敬,讓我們好是一番不自在。
  好在話題終於轉了,慈元閣閣主問白格勒長老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有難的,白格勒長老一聲長歎,說此番前來洞庭,不但沒有收穫,還折損了許多人手,更主要的是掌門真人被捲入那深邃的黑洞,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們回來一合計,不管結果怎麼樣,先回去吧,至於無缺真人是罰是殺,那也管不得了。
  嶗山返航,湊巧遇見這事兒,此番戰鬥落下帷幕,他們也不再停留,彼此囑托兩句,然後楊帆離島,朝著歸路行去。
  嶗山道士走後,我們便收拾起尋龍號來,忙忙碌碌,到了下午的時候,慈元閣少東家突然過來找我,說劉掌櫃和魏先生終於確定龍穴了,就在之前我們駐留的那懸崖之下,現在轉航,直接移過去,並且讓我們去前艙議事。
第五十五章 兩相對峙
  魏先生是一個帶著面具、身穿緊身黑袍的男人,瞧著他那花白斑駁的頭髮,便能夠猜得出大概有五六十歲的模樣,這是我們登船以來第一次與他見面,難免要相互介紹一番,拱手問候。
  對於這樣的神秘人物,我們自然是十分好奇的,不過他一開始便言明,自己得過麻風病,所以臉上、皮膚十分醜惡,怕嚇倒了別人,所以還是保持距離了。
  他的修為並不算高,甚至還沒有幾個掌櫃厲害,不過之所以被慈元閣閣主請過來,卻是因為他對於真龍的瞭解。
  據說此人是唐朝名相魏征的後裔,這魏征便是說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著名諍臣,而他據說也是一名極高明的術士,曾經親手殺過一條在洛陽河中興風作浪的龍,此事作為民間傳說,後來還被編撰進了《西遊記》。
  雖然不知道這祖宗之事是真是假,但是此人的水平卻還是有的,家傳一部《鑒龍十二章經》,當場便用手中的尋龍尺做引,一番測算,給我們講解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推演和論斷,最後將真龍之穴定在了那懸崖之下的深潭。
  昨日從崖頂滑落之時,我隨意瞧了一眼那潭底,因為水流被堵,那崖底下的深潭形成了一個順時針的回流,中間有四五個漩渦,一般這種漩渦都會有吸力,人倘若水性不佳,一入其中,便會性命了結。
  此刻聽魏先生講起,原來這玩意叫做回龍吸水,是順應著真龍呼吸而成,時間久了,瞧見那漩渦的規律,便大體能夠知曉龍穴裡面的真龍情形。
  我們此番前來,目的各有不同,但是都在那真龍身上,這邊消息一確定,便立刻楊帆划槳,準備轉過這一片水域,朝著山崖之下出發。
  因為昨天已經去過,水道航路也都探好,並不用費太多功夫,只不過湖面上那些浮浮沉沉的屍體,原本想要將其清理上岸掩埋,此刻也顧及不得,只有等待明後日,有空了再行打算。
  大戰過後,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尋龍號朝著懸崖處的水面駛去,我發呆一般地看著船後留下的屍體,想著這人還真的是很奇怪,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來這兒送死,他們到底是什麼心態呢?
  這般想著,我不由得又嘲笑起自己來——是啊,雖然此行是為了龍涎液,但是我這麼興奮,多少還是因為喜歡這種刺激冒險的生活,它便是毒藥,我也甘之如飴啊。
  不知不覺,我生活的態度,早已改變了啊。
  咦,怎麼回事,那屍體怎麼突然沉下去了呢?
  從原先的位置移動到山崖之下,並不需要多長的時間,很快,尋龍號便停駐在了山崖下方深潭不遠處的湖面上。
  有了先前被襲擊的經歷,慈元閣也是謹慎了許多,在落下了錨之後,從甲板上往四周的湖面拋下一種釘得死死的木箱,鞋盒子大,我問是什麼,田掌櫃告訴我,說這是醒水鈴,在佈置齊整之後,水下但凡有些動靜,船上就會知道。
  到底是準備充足,這樣的小玩意還有許多,尋龍號上下一片忙碌,而我們則集聚在船頭,那魏先生在甲板上放置了一張香案,上面火爐、香燭、祭品若干,然後手中拿著一個銅罐子,靜立船頭,內中似乎有幾顆滾珠子,不停地隨著波濤搖動。
  一番淨手焚香的儀式之後,太陽西斜,藉著那斜射的光線,他瞇著眼睛,朝著回龍潭中的漩渦瞧去,不時在案台上面鋪就的宣紙寫寫畫畫,勾勒出許多不知所謂的符號來。
  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我們對於尋龍一術並不懂,只是瞧著有趣,也不多言,過了約摸一刻鐘的時間,突然魏先生把案台上的尋龍尺推開,將那畫得無數亂符的宣紙一把點燃,扔入銅爐中,一番燃燒完畢之後,將裡面的紙灰和滾珠倒出,啪的一掌,竟然將那象牙質地的滾珠拍得粉碎,然後一把抓住,朝前一灑。
  那些飛灰在船首揚起,被那湖風一吹,在陽光的照耀下,竟然呈現出一頭張牙舞爪、怒目圓睜的真龍模樣來。
  這情形足足持續了十幾秒,然後風吹消散,魏先生激動得渾身顫抖,吐了一口血出來,那詭異的抖動方才退去,旁人連忙扶住他,慈元閣閣主上前問怎麼回事?
  魏先生艱難地說道:「是條真龍,享年三千二百六十一載,已至暮年。它的巢穴,應該就在下面,我確定無疑了。」
  這話說完,周圍眾人一片喧嘩,個個都激動不已,要知道,這真龍是我們中華民族最為憧憬的傳說之物,從來只有聽聞,沒有幾人能夠親眼瞧見,此遭若是能夠一觀,便是死了都值得。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船頭桅桿處有人高聲示警,說有船過來了。
  這話就彷彿一瓢涼水,逕直澆在了我們的頭頂,我們連忙順著警告者的指示瞧去,瞧見從西島那邊緩緩駛來一艘船,這船甚至還沒有嶗山行船大,不過瞧見那船上的人,我們的心情立刻變得無比的壞了起來。
  名門正道,來者正是那龍虎山天師道。
  船雖小,裡面的人卻厲害,一字劍自己便說過,他這種閒散之人,是及不上善揚那個老妖怪的,而龍虎山此行而來,簡直可以說是傾巢而出,倘若衝突起來,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夠逃脫。
  龍虎山的船隻越來越近,瞧著一眾手下都像死了老娘一般,慈元閣閣主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給大家鼓勁道:「大家不要著急,龍虎山與我們也是有交情的,真龍難制,我們未必不能合作。而且即便是打,我們有這尋龍號,有黃大先生,還有剛剛戰勝了望月真人的茅山道長蕭克明蕭兄弟,還有我們每一個人,有這些,我們怕什麼?我們已經失去了很多兄弟,付出太多太多,還需要害怕麼?」
  慈元閣閣主揮舞著手,慷慨激昂地演說著,他熱烈的情緒感染了我們,所有人的心情都激動起來,再也沒有了害怕。
  龍虎山的船終於靠近了,兩船相隔只有十米,彼此都能夠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我並沒有瞧見傳說中的龍虎山第一高手善揚真人,站在船頭的是殷鼎將,旁邊還有羅鼎全和今天早上瞧見的那個傲氣青年,也就是小天師。
  殷鼎將望著這邊,遙遙一拱手,喊道:「龍虎山在此辦事,請慈元閣的朋友讓開路來,這份恩情承了,以後但凡有事相求,無不允之。」
  他這話說得客氣,其實霸道無比,竟然直接想將我們趕走,讓他來獨佔著這兒。
  不過我們方才確定此處,怎麼龍虎山就曉得了此處有真龍的情況?
  慈元閣閣主苦笑,說唉,這些投機取巧的傢伙,自己沒本事找,卻非要霸佔人家的成果。
  喊話的是殷鼎將,他自然不理,而由旁邊的大嗓門田掌櫃回應,雙方好是一番爭執,卻也彼此留有底線,並不點破其中的意思,相持不下,龍虎山到底還是名門正派,見尋龍號不退,他們也不請求,只是說既然不給面子,那麼也無妨,這份恩情,他龍虎山也依舊記下了。
  記下便記下,扯起虎皮拉大旗,誰也不是嚇唬長大的。
  龍虎山行船從尋龍號旁邊緩緩而過,停靠在了相隔二十米的地方,對方船上有幾個陌生的面孔,與那小天師簇成一團,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尋龍號。
  他們的船頭低,而尋龍號的船舷極高,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心理上那居高臨下的目光。
  慈元閣幾個話事人商議了,讓大家不要胡亂動彈,龍虎山既來,這第一口螃蟹便由他們來吃,至於會不會被夾住嘴唇,那就看他們的本事吧。
  龍虎山行船底平,落錨之後,分出了一艘小艇,朝著山崖下面的回籠潭劃去。
  這份囂張倒也不要緊,最可氣的事情是,有人發現那艘小艇,居然就是我們上次送走望月真人一行的船。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