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節

  我將黃晨曲君給扶在了地上,忙問他的身體狀況,這殺豬匠吐完口中血沫,長吸幾口氣,然後緩緩說道:「真龍已經被我和善揚道友所傷,現在龜縮回巢,還需乘勝追擊,方才奏效,而要是等到它恢復過來,只怕所有人,都逃不過它狂躁的報復。只可惜……我受了重傷,需要立刻調養生息,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他勉強站起身來,卻並沒有前往尋龍號上,而是朝著湖畔後方的密林跑去。
  一字劍的話語讓我有些發愣,沒想到在這短暫的時間裡,他們竟然已經將真龍給重傷了,不過瞧著他身上這傷勢,想來自己也夠嗆。
  黃晨曲君如此,那善揚真人呢?
  我抬頭去尋找這龍虎山的第一高手,卻並沒有瞧見人影,上面依舊還有巨石往下落,霧氣連橫,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腥氣,先前那真龍噴發出來的龍炎將這一片區域的植物給燃燒許多,到處都有裊裊的煙霧,火光冒出,乍一眼瞧去,感覺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視線之內,不但善揚沒有瞧見,便是那頭巨大的真龍也沒有了蹤影。
  我看向了雜毛小道,而這傢伙則四處觀察一番,說先回尋龍號,看看專業人士怎麼說。
  此刻潮水退去,龍虎山眾人從水面冒了出來,四處打量,呼朋喚友,確定損傷,我們心裡面亂糟糟的,總感覺做了錯事,也不管這些傢伙,而是找到了幾塊在水面上漂浮著的木板,藉著這玩意,朝著遠處的尋龍號劃去。
  因為事先就有所準備,所以在龍威降臨之時,尋龍號雖然也受到了震盪,但終究沒有太多損失,此刻也起了錨,朝著我們這邊接應而來。
  等藉著軟梯上了船,慈元閣閣主便匆匆上前來,拉著我的手,問剛才黃大先生都對我說了什麼?
  我把一字劍給我說的事情講了一遍給他聽,閣主聽到了,興奮得全身直顫抖,回頭問魏先生道:「那真龍逆鱗中了大鵬羽箭,一般能夠堅持多久?」
  魏先生也有些激動,稍微一思量,便回答說倘若射穿了逆鱗,多不過一個時辰,但是如果沒有射中,只怕三五天之後,它便能夠恢復個大概。
  這話兒跟一字劍所說的差不多,慈元閣閣主心中大定,回頭來看圍上來的手下,長吸一口氣,振奮地喊道:「我的兄弟們,經過這麼久的等待,我們終於來到了這一天,那也許是這世界上最後一條真龍了,倘若落在我慈元閣手上,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你們還要等麼?」
  「不等了,殺龍、殺龍、殺龍!」
  許與重利,手下的這一票漢子立刻陷入了瘋狂,大聲地喊著,讓我感覺到一股奇怪的陌生感,然而就在此刻,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出現了:「等等,父親,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殺了這條真龍?」
  說話的,是慈元閣的少東家方志龍,他隨著我們一同登了船,心情一直處於激動之中,這會兒終於回過神來,出言質問道:「不對啊,父親,我們不是只需要它的半截長鬚,給奶奶熬湯服用麼,怎麼突然就說要對它下手了?這可是龍啊,是我們中國人一直以來最崇敬的圖騰,我們的守護神啊?」
  慈元閣閣主往日挺喜歡自家兒子的謙禮正義,然而此刻卻為他的固執所頭疼,見周圍手下的情緒逐漸冷了下來,於是強行辯駁道:「志龍,這龍我們不要,必然會被龍虎山得去,到時候別說是一截小鬍鬚,便是一根毛,只怕都沒有了。所以無論我們出手不出手,它的結局都已經定了下來,還不如我們拿了呢,你說對不?」
  少東家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環顧周圍,發現除了我、雜毛小道和小叔處身事外,默然不語之外,其他人的眼中都迸射出足可燃燒的光芒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倔強地說父親,這樣是不對的!
  慈元閣閣主沒有再理會他,而是說道:「本來也不打算讓你入水,那你便和你田叔叔留在船上,看好尋龍號即可。記住,照顧好你妹子,給我們守住這唯一的退路,倘若是尋龍號丟了,那麼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只怕都要交代在這裡呢。」
  他說完,旁邊的方怡不樂意了,嘟囔著嘴說不嘛,屠龍這麼新奇好玩的事情,怎麼不帶上我呢?
  她非要鬧著去,然而此刻的慈元閣閣主卻並沒有縱容她的小任性,直接虎著臉凶道:「你跟你哥哥在船上好好待著便是了,要是再敢亂來,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方怡到底還是個懂事的女孩子,瞧見父親這番暴怒,便知道現在也不是由著她鬧得時候,於是不再說話,撅著嘴,返回了房間裡去。
  交代完家事,慈元閣上下開始運轉起來,左側的船體突然裂開,出現了一個平台,上面竟然有三艘造型古怪的密封式潛水器,外面全部用橡膠封住,每艘可以容納六人,分別由慈元閣閣主、魏先生、劉永湘帶領,而田、朱兩位掌櫃則留守尋龍號上。
  一切準備就緒,慈元閣閣主這才想起了我們,回頭望來,客套地問道:「這每艘小鱘魚上,還可以擠出一個位置,三位分散著擠一擠吧?」
  他也算是瞧清楚了我們的實力,知道合則鋒利分則散,想要將我們拆開來,雜毛小道臉上洋溢著笑容,卻一口回絕,說不用,我們幾個的水性不錯,在後面跟著便是。
  慈元閣閣主不再多言,吩咐手下進了那小鱘魚之中,然後在田掌櫃一番主持,將那三艘潛水器都放入湖底。
  下面一陣湖水攪動,田掌櫃深深吸了一口依舊殘存的濃烈腥味,轉頭瞧向了我們,出言說道:「三位……」這話兒還沒有問完,早已收拾妥當的我、雜毛小道和小叔便朝他揮揮手,直接沒入水中,留下一臉震驚的田掌櫃,和一片狼藉的湖面。
第六十章 暗河水道
  湖水能夠隔絕聲波傳送,當我們從船上一躍而下,開啟天吳珠的時候,上面的一切紛紛擾擾,都與我們相隔開來,除了前方小鱘魚不斷搖動的尾巴和氣流波動,其餘的一切都不再入耳。
  到底是墨家傳承,尋龍號附屬的這三艘名曰「小鱘魚」的潛水器,製作得十分精良,整體造型竟然和魚類差不多,在水中活動方便,速度也極快,正飛快地朝著崖下水潭潛行而去。
  慈元閣對我們隱瞞了太多,我們從一開始都不知道這玩意的存在,此刻乍見,多少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它到底是依靠著什麼原理在運行,不過相對於我們,小叔則對天吳珠營造出來的這個氣肺,更加驚詫,他雖然也聽說過我們當日在渝城逃亡的經歷,但畢竟沒有親身體驗一下,多少也有些好奇,左摸摸右敲敲,像個小孩子。
  水中混濁一片,看不清方向,我自然呼喚出了小妖和朵朵來,照亮前方。
  小妖是個極敏感的人,一出現之後,皺著鼻子吸了吸水氣,眉頭緊緊皺起,說剛才真龍出現了?
  天吳珠的空間狹小,我們三個大男人手拉著手,緊緊跟在慈元閣三條小鱘魚身後,然後我跟小妖草草解釋了一番,她點頭,說真龍的確是一種神奇的物種,它們之中厲害的龍屬,甚至可以憑借肉身橫渡虛空,穿越茫茫宇宙,存在於不同的世界中,操縱時間和空間的法則,它是現在唯一知道還存在的多維生物,盛年時期的實力便是地仙都要恐懼,只可惜這一條已經到了暮年,沒有了恐怖的脾氣和實力,想的不過是找到一處合適的地方,迎接最神聖的死亡來臨。
  小妖說什麼,我們都聽不懂,與她有共同話題的怕只有虎皮貓大人,只可惜那肥鳥兒整天都在忙著自己的破事,早就不知道蹤影了。
  虎皮貓大人的神出鬼沒,我們都已經習以為常,並不介意,然後談及了慈元閣剛才的古怪,一直待在尋龍號上的小叔突然提出來,說慈元閣這些人,說到底,不過都是些有著正經生意的商人,他們按理說不會如此激進和瘋狂,造成這副局面的,除了方鴻謹的野心之外,還有一個人,特別值得注意。
  雜毛小道眉頭皺著,說小叔,你說的,莫不是那個藏頭蒙面的魏先生?
  小叔說是,此刻的他已經從最開始的緊張中釋緩下來,抓著我的胳膊,任由天吳珠帶著我們前進,而他在旁邊跟我們解釋,說麻風病已經消失幾十年了,你們可能都沒有見過,但是我和你大師兄卻都見過,這種病人的肌肉萎縮,是不可能完成他先前在船頭尋龍的那一整套動作的,那麼他為什麼要撒謊呢?
  這是因為魏先生不願意暴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一般這種人都是心中有鬼,我懷疑便是他,一直在暗地裡蠱惑著慈元閣閣主,以及一眾掌櫃,這才會如此急功近利,竟然顧不得眼前再明顯不過的危險,和心中最起碼的道德。
  我不同意,說方鴻謹縱橫商海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是一個聽信他人、腦子一熱的青愣子?再有了,即便方鴻謹發了瘋,那黃晨曲君何等見識,為何也跟著來了?
  雜毛小道在旁邊笑,說他一字劍不是也發現了蹊蹺,直接遁入山林中去了麼?
  說到這裡,我們基本上都確定了慈元閣這次有可能真的走了邪門,既然如此,再跟他們打交道的時候,我們還得多留點兒心眼才是。
  雙方的速度都不慢,我們很快便來到了回龍潭中,因為先前從崖頂跌落下來的石頭在這兒累積,使得我們白天所看到的那些水渦都沒有再見,三艘小鱘魚在這些石頭中靈巧地穿梭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我們跟著走,發現在靠近左邊崖壁的某一個方向,竟然出現了一條朝著山崖深處行去的水道,就在前方。
  我想起傍晚時分時龍虎山在回龍潭中來回查尋,卻並沒有任何發現,而此刻竟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幽深的水道,想來也是那真龍逃遁的時候,匆匆忙忙間沒有掩飾的結果。
  魏先生手上有尋龍尺,循著水道往裡潛行,小鱘魚頭部有青朦朦的光線射出來,照亮前路,水道裡面全部都是水,兩邊有水草縈繞,像情人的手,不斷地搖擺著,溫柔而嫵媚。
  我們悄無聲息地在這蜿蜒的水道裡緩慢爬行著,四週一片寂靜,瞧著那水道越來越往下,我的心也不斷下沉,總感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心頭,所謂的宿命,總是不斷地困擾著我——我會如同洛十八一般,死在這洞庭湖中麼?
  小鱘魚雖然身形靈巧,但畢竟還是容納了六個人,行動時快時慢,我們也並不著急,讓小鱘魚在前面探索,只是遙遙跟著。
  其間岔道無數,雜毛小道總是不時地回頭瞧後面,我順看過去,一片黑沉沉的,什麼也沒有發現,問他在看什麼,他搖頭,說不知道,但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們,虎視眈眈的。
  我說你別嚇我,我怎麼什麼都沒有瞧見,難道是龍虎山的人也潛了進來,又或者是一直在旁邊環伺的魚頭幫?
  雜毛小道搖搖頭,說他就是有些心神不安。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