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節

  它將那個被撕扯成一堆碎肉的傢伙扔在了樹林邊緣,然後像蒼蠅一般飛了過來,瞧見戰場中心,它厲聲大叫,說我來了,這個大個兒歸我。這小鬼像轟炸機一般從樹林上空俯衝下來,朝著那暴躁不安的食蟻獸腦袋衝去,旁邊的魅魔瞧見了,大聲阻止道:「別過去,有魔氣!」
  所謂魔氣,其實便是濃重的深淵黑霧,這東西充滿了怨力、憤怒和所有一切的負面情緒,倘若一個不小心,便會被淹沒神識,成為一頭只知道殺戮的工具。王珊情到底是閔魔的首席女弟子,雖然此刻是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但是貿然葬送在這裡,卻並非邪靈教高層所願意看到的。
  然而魅魔雖然出聲阻止,但王珊情卻並未有停止動作,而是順著那張開的巨嘴,一頭扎進了這食蟻獸的體內。
  邪靈教集聚於此的人數已經達到了近四十人,這裡間也並非沒有操弄鬼魂的高手,在此之前,場中便已然有人嘗試著利用咒靈殺人,然而當驅使的厲鬼一接觸那巨獸,它身上凝聚的黑霧便翻滾不休,直接將其吞沒,化作了補給品,所以魅魔才會出喝止。
  然而讓人驚奇的是,王珊情這小鬼鑽入其嘴中,進入體內,因為視線屏蔽,我們倒也瞧不見裡面到底有何動靜,不過那暴躁不安的傢伙卻終於停歇下來,轟隆一聲響,它翻身躺倒在地,那踩碎無數人腦殼的爪子朝天豎起,發出聲聲哀鳴來。
  有戲?
  高手在意的就是那轉瞬即逝的機會,瞧見王珊情的衝擊,使得這巨獸竟然放棄了反抗,老魚頭和魅魔在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騰身其上,那魅魔口中咒語不休,一股隱約的力量從她的雙腿之間洋溢上來,粉紅色的光圈出現在她的身後,激發出詭異的神采,而當她的雙腳踩在了那巨獸的小腹處時,這魔女將僅存的右手高高舉起,在其下腹處遙遙地畫了一個圈兒。
  魅魔門下的女弟子有許多人慘死於此巨獸的巨掌之下,其中不乏有那十三太保級別的卓越之輩,而此番又被糾纏許久,早就是一肚子怒意,此番雖然是在空中畫出一圈,然而卻彷彿推動了整個世界一般沉重而緩慢,而就在她的這番動作完成之後,那巨獸的小腹處,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傷口,裡面的鮮血傾瀉而出。
  不出我的意料之外,這飛濺而出的鮮血,果真是那黑暗生物的藍色。
  魅魔一招得手,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這憑空一畫圓,其意境竟然與雜毛小道那虹光虛空斬有著幾分神似,完全無視這堅硬如鋼鐵一般的鱗甲,使其消失不見。而旁邊的魚頭幫幫主姚雪清也不甘示弱,在魅魔得手的那一霎那,他從懷中掏出了三根特殊煉製過的鰣魚乾,雙手一搓,立刻滾燙如火,將其射入那傷口處,即刻沒入。
  而在下一秒,有幾股湮滅不定的力量在那巨獸腹中驟然生成,裡面彷彿有一個碩大的圓球在週身滾動,而就是這力量,將那恐怖的巨獸折磨得奄奄一息,失去了最後反抗的氣力。
  我們在林子遠處瞧著,從前方人群的口中傳來了這一招的名稱,喚作「紅燒鰣魚」,聽上去像是一道菜名,然而其實是利用特殊煉製過的鰣魚,化其為靈,將那巨獸的靈魂給吞噬乾淨,其過程宛如紅燒烹煮,極為痛苦難耐。
  這時的天色已經到了最黑暗的時分,我們在遠處等待著結果,突然聽到一聲雷鳴一般的轟響,在山脈之間來回震盪。
  前面的人群發出了巨大的喧嘩聲,而我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爬上樹梢去看,但見那樹林空地上,原本如同小山丘一般龐大的巨獸身形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巨大的黑霧,不斷地旋轉,逐漸減小,在這黑霧之中隱約有一個纖細的人形,在最深的黑暗之中。
  這陡然的變化讓一眾本來已經鬆了一口氣,準備收工的邪靈教高手都緊張起來,呈現戒備狀態,虎視眈眈,然而當那霧團旋轉至最後,那中心出現的人影,竟然是一個長相頗為不錯的美女,而瞧見這個女人,我差一點就要從樹梢上掉下來。
  王珊情!
  這個死女人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得到了這麼多的好處,竟然直接吸納住了那巨獸身上濃重的深淵之氣,成為自己塑形的力量,而瞧著她此刻那渾身宛如黑非洲來客的身子裡,竟然隱隱藏著許多不可預知的因素,讓旁邊許多人都感到不安,心煩意燥。
  王珊情的大難不死,讓老魚頭和魅魔也感到十分意外,小心戒備地上前,與之交流,相互試探著。
  我們離得比較遠,並沒有聽到他們的交談,但是我卻能夠看到姚雪清那老魚頭的臉上,表情充滿了驚詫和意外,十分豐富。
  在進行了長達十分鐘的交流之後,雙方終於停止了談話,過了一會兒,老魚頭召集前來的所有人集聚一起,告訴我們,說這一頭從深淵中逃逸而出的巨獸已經被消滅了,原閔魔大人的首席女弟子王珊情居功至偉,而這次陽朔鴻廬的私自逃離事件,給厄德勒帶來了巨大的損失,雖然這三人已經死去,但是相關的責任人還是需要追究;除了這三人,另外還有一個逃離的叛徒還沒有找到,一會兒將在場的人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人返回駐地,而另外一部分人則需要繼續留在山裡,搜尋叛徒的下落,以及收攏死者的遺體。
  隨後他念起了分組的名單,我和雜毛小道被分在了隨大部隊返回基地的人員當中,而在老魚頭講話的時候,我注意到王珊情已然沒有蹤影,不知道去哪兒了,另外還有一個事情,那就是那頭巨獸並非消失不見,而是變小了,如正常的食蟻獸那般大小,屍體被人用布袋裝著,準備帶回去研究。
  魚頭幫幫主姚雪清講完話,場中所有人開始自動分為兩組,我們跟著大部隊折返,一路無話。
  到達孤兒院駐地的時候,天色已經初明,還沒有來得及放下手頭的東西,去飯堂裡填補點肚皮,立刻有人過來,將我們隔離,並且有專人對我們進行談話,審核昨天夜裡的經歷……一切手續,比宗教局還要正規。
  我昨夜雖然單獨行動了一段時間,但是其餘時間都有人證,並且也沒有什麼把柄被人抓到,故而很容易就過了關,洗完澡之後,我和雜毛小道去飯堂吃早餐,聽到他們傳聞幾個壞消息,其中就有關於麻二的隊伍全滅,以及老夜的隊伍失蹤之事。
  我和雜毛小道在桃花樹下啃包子,談及昨日的事情,他突然出言說道:「小毒物,你有沒有感覺,那頭食蟻獸,跟賈微扔入深淵的小黑,是那麼的相像啊……」
第十九章 隨隊轉移,車中同行
  邪靈教在山裡找了一晚上,並沒有找到有可能叛逃的楊振鑫,介於這一點,經過魚頭幫姚老大、魅魔和佛爺堂特使翟丹楓,以及一眾邪靈教負責人的緊急磋商,所有集聚在此處的邪靈教教徒都需要立即轉移,涉及到邪術設備的能轉移的就轉移,能銷毀的就銷毀,只留下外圍人員,在此觀望。
  邪靈教長期聚居於此,相關的行動都是有過預案的,所以這種事情並不需要我們這些從各處集聚過來的無關人員來操心,在被通知將自己的行李準備妥當之後,我們一直都在等待,到了下午,便開來了幾輛大巴車,將我們這些人給接走,而在此之前,三大巨頭以及親信隨員都先一步開始撤離了。
  坐在車上,從車窗中我瞧見孤兒院的學生也都在操場中集合,這裡總共分好幾個班,差不多有近兩百號人,瞧見這些生機勃勃的孩子,看到他們那一雙雙黝黑的眼睛,我的心中莫名有些酸楚,越發堅定了要將這個邪惡的組織,給消滅乾淨的決心。
  瞧見那些學生也開始被組織疏散了,我便知道這一次的事情,對邪靈教的打擊還是蠻大的,怪不得三巨頭對於各處積聚而來的人員,審核是如此的謹慎和細緻,因為稍不注意,整條船就容易翻掉。按理說類似於邪靈教這樣的團體,各自隱蔽為戰是最安全的,規模越大越容易被打掉,真不知道小佛爺是怎麼想的——或許,他真的有大計劃吧?
  客車沒開,我們等了一會兒,便有人上來講解,說現在準備前往集會地點,在這一段時間的過程中,全程實行封閉式管理,不得隨意打探關於目的地的任何信息,不得私自與外界聯絡,任何反常的行為都需要與聯絡人進行溝通,如果一旦違反規定,必定會受到執法隊的全力攻擊,格殺勿論——這是臨時草擬出來的行為守則,你們都看一下。
  這是一個留著濃密絡腮鬍子的中年男人,目光銳利且凶狠,如同一頭受傷的狼。他手上拿著一疊文件,遞給車上的每一個人,一邊發,一邊用陰寒的語調說道:「誰要是不明白,可以現在提問;要是受不了,那就給我下車,會有專門的人過來,送你們回來的地方……」
  這個中年絡腮鬍修為極高,瞧那氣場,也是邪靈教高手中的翹楚之輩。在早上的時候,我們便知道他就是負責這間聾啞學校的校長,而這一次的事件導致此處將要無限期地關張,怎麼叫他不惱怒呢,所以脾氣不好,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完手上的守約,沒有人提出異議,在這種緊張的時候出頭,是一件極為不明智的舉動。
  在確認無誤之後,絡腮鬍下了車,然後大巴車駛離學校,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朝著山外行去。我本來有心記路的,結果扭頭一瞧,雜毛小道這廝居然兩眼一閉,不管不顧,直接睡起覺來,不多時,便傳來了微微的鼾聲。昨天一夜折騰,早上又是等待消息,其實我也睏倦極了,聽到車內此起彼伏的鼾聲,以及外面遍目的綠色,估計此後還會進行許多轉移,我也不能一直這般守著,於是便闔目而眠。
  修為到了我和雜毛小道這個程度,那是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即便是在睡夢中,也不可能會被人偷襲到,故而也不會有太多擔心。
  如此車行了一個多小時,停在了一處停車場,有人叫睡得迷糊的我們下車,告訴我們需要換乘交通工具。
  我和雜毛小道隨著平靜的人流走下來,瞧著這兒大巴車旁邊停著好十幾輛轎車,各式各樣,普遍都是價格中檔的日系車。早有人在此招呼下車的諸人分組上車,揚長而去,而我和雜毛小道則站在大巴車門旁邊,像兩個呆頭鵝發愣,突然聽到有人招呼我們,扭過頭去,卻是昨夜與我們同行的魅魔弟子莫小暖。
  她是三巨頭魅魔的嫡系,提前到達,充當聯絡人員,前來叫住我們,把我和雜毛小道領到了停車場附近的小房間裡,推門而進,我瞧見魅魔正在裡面跟人打電話,瞧見了我們,她匆匆結束,然後走到我們面前來,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眼,這才問候道:「累了吧?」
  我們哪裡敢抱怨,連忙搖頭,魅魔歎了一口氣,說你們的聯絡人楊振鑫,在這一次事件中離奇失蹤,到現在都沒有消息,要麼是死了,要麼就是投靠了官方,你們怎麼看?
  雜毛小道悶哼一聲,裝腔作勢地說道:「死了最好,他倘若是賣友求榮,不用你們出手,老子親自把他給活剮了,媽的!」
  這傢伙是實打實的街頭演技派,而我則磨著牙,不說話。雜毛小道的表態讓魅魔很滿意,她點了點頭,說現在具體的情況我們也還不曉得,不過這段時間你們是暫時回不去了,也不要跟以前的朋友聯絡,等過了風頭,你們再回去另起爐灶,說不得還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張建和高海軍都是閔魔收養的那無父無母的孤兒,在會州鄉下也沒有家室,除了一點兒家業和幾個與之野合的鴛鴦之外,倒也是沒有什麼好牽掛的,我在旁邊點頭,說男子漢大丈夫,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走,哪裡有個什麼講究,這回既然能夠給小佛爺和魅魔大人您做事了,家裡面的那些破爛,誰愛要誰要。
  我和雜毛小道在這兒表衷心,魅魔聽了自然是心理舒暢,她安慰了我們幾句,突然話鋒一轉,含笑說道:「今天把你們兩個單獨叫過來見面呢,主要是想帶你們見一個人。」
  見什麼人?
  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不知道魅魔究竟想要說什麼,不過這女人倒也是沒有賣關子,直接拍拍手,結果從房間的另外一個門中,走過來一個黑風衣。那個黑風衣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走到面前來的時候,才將遮在臉上的圍巾取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這是一個眉目間頗為嫵媚的漂亮女人,只是臉白如紙,一雙眼睛裡面有著翻轉不定的魔氣,濃得嚇人。
  毫無疑問,這是一張鬼臉,不過讓我驚訝的,是這個黑風衣就是昨夜殺入巨獸體內的王姍情。
  雙方都是老熟人,其實也沒有什麼必要再次介紹,而魅魔之所以弄這麼一出,主要的目的也就是要確定王姍情在閔粵鴻廬一脈的首要地位。看來在此之前,王姍情和三巨頭已經達成了協議,由她來接收閔魔留下來的政治遺產,而不是張建和高海軍。
  王珊情因為怕我和雜毛小道昨日騙它,並非真正的心服口服,所以才會藉著魅魔之勢來逼我們就範,在魅魔的介紹中,我們得知這賤人已經容納了許多深淵之力,一身修為,直追邪靈教的一線強者,希望我們能夠配合它,重建閔粵鴻廬的輝煌。
  聽到這話兒,我和雜毛小道表面唯唯諾諾,然而心裡面卻笑開了花兒——王姍情對於那個領頭的位置志在必得,滿心思都放在了這上面,然而對於我和雜毛小道來說,卻根本沒有什麼好爭的,還不如表達出足夠的善意,獲取信任。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