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節

  馬海波搖了搖頭,說我是過來調查你被打的事情,至於宅基地,這個還需要到時候協商。他這話是藏了半句,真要把那三傻子抓到局子裡面去,吃了什麼,還不都給吐出來?不過我大伯家都不明白,糾結地說著話兒,這時那病房的門被推開,走來幾個穿制服的,熱情地過來喊馬局長,你怎麼來這兒視察了……
  接下來的橋段並不複雜,我也沒有什麼興趣看馬海波怎麼操作這件事情,病房裡人多,於是伸著懶腰走了出來,出院子裡來透口氣,結果瞧見前面一個提籃子的老人有點兒眼熟,仔細一看,卻是我一遠方堂弟陸言的父親,我也該叫他做三伯。
第四章 故人的消息
  雖然我十五六歲就出了門,離開家鄉,跟老家的這些親戚並不是很熟,但論起輩分來,我得喊這老人叫作三伯,於是便迎了上去打招呼,說三伯,您來了啊。
  乍一見我,陸言父親有些意外,上下一打量,這才想起來,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笑了,說喲,是陸左啊,好久沒有見到你了,跟個大城市裡頭的人一樣,可是變了大模樣,這走在路上,你不叫我,我都不敢認咧。我說是啊,都有四五年沒見面了,您老的身體還好麼?
  我們兩個寒暄著,看他人雖然佝僂,但是人確實蠻精神的,臉上的笑容也多,想來最近過得還不錯。
  陸言父親拎著一籃子雞蛋,是過來看我大伯的,我讓他先進去,沒過一會兒他又出了來,臉上有些侷促,我問他怎麼沒有多坐一會,他說裡面有幾個公家人在問話,他就沒有敢多留,反正只是過來看一看,也幫不上啥子忙,你家大伯他沒有啥事情,就行了。
  我陪著他往院子外面走,也是閒聊,問起他家大兒子的事情,現在回來了沒有?
  他眼神黯淡,說沒呢,那大子也是命裡有劫,在江城好端端的,結果發神經跑去國外那個叫啥瑙魯的地方打工,失蹤了這麼久,也沒有個回音,只當是死了。他罵是罵,但是口中多少還是有些柔軟的暖意,眼睛裡面也隱約有些淚光泛起。
  又談到自家的二兒子,他說那小子最近倒是出息了,說跟朋友做了點生意,發點小財,最近寄了好多錢來,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就等著給他討個婆娘了。我這三伯因為家裡面的變故,這些年來生活一直都不是很如意,這會兒陸言出息了,倒也忍不住心中的熱切,跟我講了起來,我隨意問了問,說是在江城跟了一個姓段的老闆,做得還不錯。
  姓段的老闆?聽著好像有些耳熟呢,不過我也沒有多想,印象中的陸言是個沉穩踏實的男孩子,雖然兩家是遠親,血脈並不太近,不過彼此之間的走動倒也蠻多,於是跟他說,若是陸言回家了,倒是可以過來找我玩一玩。
  三伯有事,也不久留,讓我止步,點頭說好咧,好咧,揮手離開醫院。
  剛剛送走陸言父親,馬海波這邊也走了出來,他沒有理會後面跟著的一群人,而是跟我講起了我大伯剛才提出的說法,第一就是讓那個打人的三傻子道歉,第二就是把那宅基地還回來,其他的都好說,甚至先前收的那兩千塊錢都可以退回去。
  我摸著鼻子,似笑非笑,說不會吧,那這醫藥費怎麼算呢?
  馬海波也是苦笑,說你大伯的要求其實很低的,他們這輩子的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不惹事就不惹事,那些傢伙做得確實有點過分了,不過這些你就別再擔心了,我這邊來弄就好了,反正怎麼都不會虧了他的。還有,以後這種事情你打個電話給我就行,沒必要專門跑回一趟,多大一點事兒?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老馬,這件事情讓你多費心了,等忙完這兩天,叫上楊宇,我們哥仨喝個一醉方休。
  馬海波有事要做,我也不留他,送他們離開之後,返回了病房來,我大伯媽瞧見我進來,笑嘻嘻地拉著我的手,說陸左,馬局長這麼大的領導,人卻好隨和啊!你可真有本事,那些人平日裡都是屬螃蟹的,橫著走,結果現在都低聲細氣的。死老頭子,你看看,咱們陸左這麼有本事,你還尋死覓活呢,有啷個想不開的嘛?
  我點頭,對我大伯說遇到事情別怕、別慌,自己解決不了,還有我們這些小輩呢。
  我大伯剛才跟馬海波談了半天話,得到了空前的滿足,十分激動,臉都紅了幾分,不過他想得比較多,問我說辦這件事要花多少錢,可不能虧了你;還有,要不要請這位馬領導吃飯啊?我哈哈笑,拍著他的肩膀,說都是朋友,別人哪裡會要這些?您老人家早一點出院回家,那就是最好的了。
  我大伯這邊的事情差不多結束了,我也沒有多在衛生院停留,跟我大伯大媽和那個堂姐告辭,然後出了醫院。
  今天正好是趕集天,鎮子上十分熱鬧,狹窄的街上擺滿了臨時的小攤,販賣著各種各樣的玩意兒,十里八鄉過來趕集的老鄉將這地界擠得滿滿,連行走都不易。我帶著小妖和朵朵回了鎮上老宅,雖然我父母搬到了隔壁縣,但是房子還是留了下來,也長不了覺。
  將行李放下,朵朵繫起圍裙,開始大搞家務起來,我感覺有些無聊,突然想起了上次在東官碰到的那個老鄉。
  當日我們追蹤血族,結果我的老鄉聞銘被咬了,為了救他,擁有「該隱祝福」的威爾給予了他完美初擁,使得這小子成為了新一代的血族,而且還不會那麼懼怕陽光。當時我說好要把他帶回局裡面去培養的,結果後來沒有找到這個小子,時間匆忙,倒也忘記了,這回想起來,他家好像就住在鎮子東頭不遠處的一個村子,叫做亮司。
  左右也是閒著無事,又怕去見我母親被嘮叨,於是我便先在大敦子鎮的老家這兒住下,然後跑去亮司那兒找尋聞銘。
  一番打聽,還真的有這麼一個人,不過到了聞銘家裡,他父親告訴我,說那年聞銘回來之後,給了他們一筆錢,然後跟著一個邋裡邋遢的老道士走了,到現在都沒有個消息,急死人了。我有些驚訝,怎麼還跟一個老道士扯上關係了?一問,他父親滿肚子的意見,說那個老東西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都二十一世紀了,還弄一身髒兮兮的道袍,也不怕熱,現在可好,把他家唯一的兒子都給拐走了……
  聽這個老頭子嘮嘮叨叨的抱怨,我倒也沒有什麼好煩的,聞銘那個人我曉得,還算是真誠,而且我從他的眼睛裡面讀出了善良,這樣的人倘若不是作惡,那麼擁有變種血族體質的他說不定又是一段傳奇,而至於那個老道士嘛,堂堂中華,天下間的高手無數,是誰不重要,只希望能夠帶著聞銘向善而行,要不然被我撞到了,隨手料理了便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我又不是上帝,也管不得太多,此番前來也是臨時起意,待夜幕降臨,也便步行返回了家裡。
  我大伯的事情在第二天便有了結果——那個三傻子當天晚上就給抓緊了局子裡,待了一晚上,找人托盡各種關係也沒用,有人說非要治他一個傷害罪,估計還得判幾年,吃點兒牢飯,撿幾箱肥皂啥的。像三傻子這樣的村痞地霸也就能欺負下村裡面老實巴交的農民,一旦上綱上線動真格,立刻嚇尿了,說啥是啥,於是他老爹次日清晨就找到我大伯,不但將先前那個協議撕了,還賠了一大筆醫療費,三傻子放出來後,給我大伯磕了九個響頭,那話兒叫得比自己家爹還親。
  面對著這種欺軟怕硬的無賴,我也沒有什麼脾氣好發,在我大伯一家千恩萬謝的話語中與馬海波一起離開,直奔市裡面,去找楊宇喝酒。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而像楊宇這種背靠大樹的二代陞官並不困難,現如今大小也是一個領導了,管著一灘事情,不過我和馬海波過來找他相聚,倒也不敢不盡地主之誼,定了一家不錯的館子,聚攏在一起來聊天喝酒。我和楊宇也是許久未見,一開始多少也有些生分,不過那熱氣騰騰的牛憋湯端上來,凱裡的苞谷酒一喝,便再也不拘束,互訴起分別之後的境況來。
  馬海波和楊宇因為在同一個地區,彼此也還算熟絡,不過他們的生活倒也沒有我這般驚心動魄,都是按部就班地過活著,一步一步地走,只不過是那腦袋上面的頭銜多了一點兒改變而已。
  至於我,因為出於保密的需要,我倒也不敢跟他們分享這些年在國內的經歷,只是因為楊宇的表兄張海洋的關係,談了談去年前往歐洲的經歷,不過說得也並不多,只是講起關於張海洋的事情。
  這件事情其實也並不複雜,當日楊宇告訴我,說張海洋曾經返回家裡來,後來又去了海南,我當時就隱隱覺得有些蹊蹺,後來我們去歐洲給威爾祝拳的時候,在倫敦時與張海洋相遇,才曉得那個小子當時加入了英國靈學研究會,這是一個類似於黑暗議會的組織,我堂妹小婧在洪山大學遭遇的筆仙事件,背後也有那組織的影子,而張海洋本人為了獲得力量,甚至還接受了一個強大伯爵的初擁,就想著過來報復我。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他並沒有完成逆襲,而是連同上百位同伴,被雜毛小道用神劍引雷術給活活劈死。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如此而已。
  談及這些往事,幾人多有些唏噓,連連舉杯,那苞谷酒好喝但是有點兒上頭,不知不覺楊宇和馬海波便有了醉意。如此喝了兩頓大酒,我才施施然返回家裡,然而沒有待上兩天,家裡面便來了一位令我意外的拜訪者。
第五章 小妖的條件
  瞧見這張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臉孔,我想了半天,才從他那帶著盈盈笑意的目光中看出了一點兒蹊蹺來,遲疑地問道:「楊振鑫?」
  瞧見我這麼快就認出了他來,楊振鑫倒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畢竟更加厲害的易容術都見過了,這只不過是小伎倆而已,於是一把將我抱住,說嘿,兄弟,好久沒見了。我把他請進了家裡來,讓朵朵幫忙泡杯好茶,然後請他落座,問到底怎麼回事,咋變成了這幅模樣了?
  年初時我們從邪靈總壇回來時,我還曾經找大師兄問過楊振鑫的下落,他告訴我,說我同學在虎皮貓大人的幫助下已經逃過了邪靈教的搜查,現在很安全,至於具體的細節,以後再說。大師兄從不騙我,而且楊振鑫的身份特殊,像他們這些從事最危險的臥底工作,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所以我倒也沒有多問,卻不曾想竟然還會在這兒碰到他。
  楊振鑫告訴我,說他從莽山回來之後,陳局長便沒有再派遣什麼任務給他了,考慮到他實際的情況,於是給他做了一個全面的整容手術,然後換了一個身份,復員轉入了地方,現在就在我們當地的有關部門做一些具體的文職工作,是冷衙門,不過工作清閒,待遇又還算優渥,倒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做一個平常人,其實也蠻不錯的。
  我看著這個曾經的高中同學、大師兄手下面為數不多的金牌臥底,現如今的一個機關幹部,心中其實還是蠻多的感慨,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機遇和歸途,現在每天朝九晚五的尋常生活,對於他來說,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楊振鑫沒待多久,這次過來只是順路,想看看我家裡到底有沒有人而已,沒想到還真的撞上了。
  他臨走的時候告訴我,他現在的名字叫做陳俊帆,以後若是有時間,可以到市裡面的宗教局人事科找他。
  送別楊振鑫,我的心情莫名地變得無比愉快起來,哼著最近剛剛流行起來的《我的歌聲裡》,手舞足蹈,過來收拾茶具的小妖聽到了,說又唱那光頭兒的歌,好難聽啊。她越是不喜歡,我越唱得歡暢,結果小妖終於忍受不住我這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直接衝上來就要揍我。
  這小狐媚子身高腿長,那修長的大美腿繃得筆直,一踹飛來,別說是人,便是一堵牆說不得都要給她踢跨了,這兇猛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我老娘面前那溫柔小妞的勁兒,我也是生了許多閒情,渾身癢癢,上去就與她好是一番拉扯,砰砰砰,拳風腿影,打得好是酣暢淋漓。
  不過小妖終究不敵將《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和兩部《正統巫藏》融會貫通的我,最終還是給我翻身壓在地上,掙扎不得。
  這小妮子像發瘋的母老虎一般,左右翻騰了好一會兒,被我觀想如山,動彈不得,突然間就不反抗了,臉紅撲撲的,像春天的桃花,秋天的蘋果,罵了一聲「臭流氓」,便再無動靜,只是眼眶裡面的淚水卻不知不覺地充盈其間,像月光下的井水。
  她慣來都是凶神惡煞的母老虎、又或者傲嬌小公主的做派,而這副羞答答、可憐兮兮的模樣一露出來,倒是讓我有些無地自容,越發地感覺身下這凹凸曲致的身軀燙得驚人,於是慌裡慌張地爬起來,看到旁邊的朵朵一臉驚訝的表情,更是手腳無措,無地自容。
  我耳朵燙得很,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屋子,結果看到鄰居大爺正朝著這邊走過來,見到我,說阿左啊,你屋裡頭到底在搞啥子喲,好像要拆房子似的。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