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5節

  如此想著,我倒也不再謙虛,微微皺起眉頭,凝目巡視一圈,然後淡淡地說道:「呃,這個嘛,原來你們是對這個東西有意見啊。那麼為何他……」我指向了黑蠱王古瞎兒,繼續說道:「他可以叫做蠱王,我卻不能夠叫呢?」
  劉大腦袋嘿然笑道:「古瞎兒他出道這些年來,連著挑了黔西十多個不服氣的蠱師高手,而且他就在遵義那一帶稱王稱霸,號曰『遵義黑蠱王』,而你小子何德何能,敢稱整個苗疆呢?老子們縱橫南北西東的時候,你斷奶了麼——哦,不,我糊塗了,那個時候還沒有你呢!」
  他說得倒也直接,我眼簾低垂,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說唉,揚名立萬就是要踩在別人的屍體上,才會有說服力,這道理你早說嘛,既然是這樣,你們就擺下場子來,我應了便是。
  劉大腦袋瞧見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臉上浮現了一絲獰笑,寒聲說道:「後生仔,你的口氣當真是蠻大的,不過不曉得本事到底如何。這樣吧,我們也不欺負你,這場中你挑三個人,倘若是都贏了,再跟我黑老弟較量一番,只要你又贏了,這牌子你拿去用,那有如何?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所說的黑老弟,就是我剛才注意的那個拄拐的披髮男子,看得出來,他的本事和修為應該是場中數一數二的人物,難怪劉大腦袋會這般說起,他的心思倒也不壞,曉得車輪戰最是耗人心神,就提出了三人應對,而最後由披髮男子壓軸,倘若真讓我勝了,那我的本事必然也是這裡面最厲害的,他們這撥人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這法子公平,旁人皆點頭稱是,不過面對著他的這「好意」,我卻沒有接受,而是將這一個懶腰伸得更寬了,先前做過固體的身子骨頭舒散,發出了啪啪的聲音,一陣爆響過後,我才對這些人做最後總結:「算了,你這法子忒慢了,我一會兒還有事情呢,這樣吧,大家一起上,要不然我還真的下不去手。」
  面對著我難得的張狂,除了蠻牛阿壯嗄、黑蠱王師徒二人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陣騷動,先前比較沉著的那三人臉上也流露出了羞惱之色,而為首的劉大腦袋和夏美娘更是憤怒,直接喊道:「好狂妄的小子,看來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你是不曉得什麼叫做厲害!」
  這些傢伙倒也個個都是狠人,一說開了,立刻抬手便打,朝著我這邊招呼過來。
  我這人就怕假惺惺地套交情,而若是論起幹架,我這些年來倒也沒有閒過,而且交手的也都是世間頂厲害的大拿,高端的戰鬥經歷多了,人的心態便已經穩定到了一定的境界,瞧見七八人急吼吼地衝了過來,也不慌,將背上的東西一抖,鬼劍沖天而起,繼而落了下來,這黑氣森然的槐木鍍金劍直插入地,我也不管,又將那碧綠石中劍喚出,嗡的一聲飛揚而起,遙遙懸停在當空,控住了全場。
  這兩件大殺器一出場,便將面前這一堆人都給鎮住了,鬼劍上面洋溢的煞氣逼人心魄,而更加恐怖的是跟隨黃晨曲君多年的石中劍,尋常人等哪裡見過飛劍,驟然一下,腳步就停滯了,一臉扭曲,視線從頭上又移到了我的臉上,那劉大腦袋恨恨地說道:「好一個苗疆蠱王,原來你就是個玩劍的傢伙啊?」
第九章 壓軸的巨星
  鬼劍插入泥土裡面,黑氣蔓延,這些氣勢洶湧的人腳步都停在了鬼劍的前方,不敢靠前來,蠢蠢欲動,而面對著劉大腦袋出言諷刺,我也只是微微一笑,說誰說我用劍了啊,這東西亮出來,只是防止宵小,我這裡有兩把劍,不過都不用,來吧,大夥兒一塊上吧,這樣簡單,打完了,各自回家睡覺便是了。
  有本事,還要有相應的派頭才行,倘若只是一個和和氣氣的和事佬,便是有小佛爺、陶晉鴻那般的厲害,別人也未必看得起你,這是雜毛小道反覆跟我強調過的一點,裝逼最高的境界就是要不做,低調沉默,要麼就直接幹一票大的,讓這些人以後一想起我來,就感覺到渾身直哆嗦。
  能夠從苗疆各處犄角旮旯、山窩窩裡面匯聚於此的,都是些有著極強自尊心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為這虛名便急吼吼地趕來,而我這驕狂的話語聽在他們的耳朵裡面,就像是給那火上面澆了一勺子熱油,直接轟的一下就點燃了。
  最先暴起的依舊是那個腦袋碩大的傢伙,他的出手有很濃厚的古典蠱師風格,那就是將蠱毒藏納於袖子裡面,揚手便是一片烏黑烏黑的砂礫,朝著我籠罩而來。
  世間的蠱毒千般百種,因為煉製的方法與宿主、蟲子不同,也就跟著有無數變化,我一看這色澤便曉得是用那帶翅之物煉製而成,蚊蠅虻蜢,這些東西在山裡面漫山遍野,最是好弄,而一旦搜集起來,煉製成形,也是十分具有威脅性的。不過這東西對別人來說是極為恐怖,在我看來卻如溫吞開水一般無害,微微將手往前一抓,在我面前的這諸多黑砂便凝於空中,根本不得動彈。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之軀疫,講的就是對各類蠱毒的破解之法,配合我洶湧磅礡的氣場操控力,此時此刻的任何飛行類蠱蟲,都近不得我身。
  不過隨著劉大腦袋的一出手,旁邊那七八人也都紛紛使出了手段來,這些人裡面有的是養蠱人,也就是尋常所說的蠱師,有活蠱、也有死蠱,還有的是靈蠱,都紛紛往前招呼,而有的則是護壇武士的後代,專注於身體的修行和鍛煉,這種路數跟尋常的修行不同,他們更多的是將身體的諸多功能給煉化,宛如當年王洛和的猿屍降一般,一旦激發出來,便有磅礡之力,倒也是十分的凶悍。
  所幸我將這些人約在的地方是小鎮後山的山坳子裡,這兒雖然有一口井,但是附近卻沒有什麼村民,所以即便是這般熱鬧,倒也不怕被人瞧見了去,驚世駭俗。
  很奇怪,面對著這麼多人氣勢滔天的圍攻,我第一的反應居然並不是如何應付,而是關心起普通人的觀感來,我的這個想法倘若是被這些對手曉得,不知道會有多麼鬱悶。不過在戰略上藐視對手,在戰術上我倒也不會太過於懈怠,當身前至少有四種施蠱手法朝著我招呼過來的時候,我沒有再與劉大腦袋這一片烏雲對峙,而是身子一扭,腳踏虛步,而人則直接出現在了這七八人的身後去。
  步踏虛空,斗轉星移,此乃十二法門中占卜所用的步法,此時的我早已是駕輕就熟,並不困難。
  當出現在這些人的身後之時,我直接飛起一腳,朝著那身體不成比例的劉大腦袋屁股踹去。時間只在斗轉之間,這幾人都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還在找尋我的身影呢,結果感覺身後一涼,那無影飛腳而起,屁股就中了招,首當其衝的是劉大腦袋,他一頭扎進了自己佈置出來的黑色砂雲之中,這裡面都是帶有靈性的蠱毒提取物,倒也不會將他給藥翻,然而旁邊那一位卻並沒有這般幸運,也跟著跌了過來,深深一口呼吸,便直接栽倒在地。
  於此同時,劉大腦袋也中了另外一個養蠱人所施展的蠱毒,臉色一瞬間就變得烏黑髮紫。
  前衝而來的挑戰者足足有七個人,然而僅僅在一瞬之間就有四個人中了招,而且實際上我根本沒有出手,那些人都是中了身邊豬隊友的毒手,蠱毒發作是有一段時間的,很少有立馬見效的,畢竟又不是硫酸王水,所以一招過後,這幾人立刻忙著給對方解蠱,倒也忘記了對我下手,而那夏美娘和另外沒事的兩個勇士卻反轉回來,目光一寒,直接使出了最兇猛的一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他們先前瞧見返璞歸真、鋒芒內斂的我有些懈怠,而此刻卻也是曉得了厲害,再也沒有留手,而是直接用上了全力,而我在一眾虎視眈眈的人群之中倒也不會與其硬拚,退後兩步,暫避鋒芒。
  然而我這邊一退步,後面卻是勁風一起,先前坐視旁觀的人也按捺不住心中凜冽的氣息,也上前與我一起糾纏起來。人多力量大,瞧見我的這般手段,那些還拉不下面子的傢伙曉得倘若不能趁亂將我給拿下,只怕即使是輪番消耗而下,也會被我給生生拿捏在這裡。
  這般一想,幾乎所有人都開始鼓足了氣勁,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蜂擁而至。
  眾人圍攻,除了先前被我整治得服服帖帖的遵義黑蠱王師徒二人和蠻牛,包括那半瞎婆婆、鷹鉤鼻男和瘸腿黑在內的所有人都朝著我攻來,一時間到處都是稀奇古怪的蠱蟲飛揚,也有無數的法器和拳腳化作無邊黑影,在我的身邊不停旋轉,攻勢如潮。
  這樣的攻擊強度,若是換了一般人,只怕根本就挨不過半分鐘,甚至有可能更短,然而我是誰?
  我陸左自出道以來,陷入的苦戰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場,每一次都幾乎沒命回來,被圍毆都是常事,然而我卻依然堅強地活到了現在,靠的並不僅僅只有運氣,早已習慣在被圍毆中毆打他人的我並沒有覺得半點兒恐懼,反而因為這半年來的無所事事,使得渾身都可癢了,一時間難免有些小興奮,那拳頭捏得緊緊,不知不覺就將幾個練得一身苗家橫練的傢伙當成了沙袋,一番捶打,直接就軟了下來,再也爬不起。
  這些人裡面其實也有不少好手,至少我感覺當年認為還算不錯的宗教局內應吳臨一,在這裡面也只能排得上中等,遠遠不如那三個讓我難得重視的高手強悍,不過他們對上了這個時候的我,說來也有些悲哀,很多人甚至走不過一招,便直接跪倒在地。
  那可是真跪啊,一邊跪,一邊流著眼淚,感覺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態度和觀念完全崩塌了。
  原本以為自己算是了不得的高手,結果僅僅一招就撂倒了,這打擊還真的承受不住。
  一番酣戰下來,無數哀嚎與哭訴,面對這樣的戰鬥,我倒也還是能夠留得住手,也不會傷及任何一個人的性命,不過一旦見過血之後,那些傢伙倒也是有著凶悍的一面,我雖然不殺人,但是卻也不會純潔如聖母,勸導人向善,而是直接手起肘落,將那人給揍暈了,這才算了事。
  戰至後半段,那個半瞎婆婆突然臉色一變,一聲高頻率的尖叫出了口中,朝著我直衝而來。
  我莫名感到了一絲危險,音波殺人並非傳說,要不然道家傳說中看守南天門的四大天王,就不會有人拿著琵琶了,這半瞎老婆子露出來的一招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不過我卻並不與她正面衝突,而是將肥蟲子給召喚出來,抵禦這凝束呈線的殺人音波。
  陡然出現的肥蟲子倒也是不負眾望,黑豆子一般的眼睛突然一瞪,空間中那讓人瘋狂的尖嘯聲立馬消失了。
  巨星從來都是壓軸登場的,而此時此刻的肥蟲子已經當得起那蠱中之王的名頭了,它一旦從我胸前浮現而出,便凌於空中,黑豆子的小眼睛像電光一般掃瞄場中,除了我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感覺一陣絕望的陰寒從心中翻騰而起,而如過電一般的懼意劃過,渾身汗毛豎起,雞皮疙瘩也遍佈了整個背脊。
  只有玩過蠱的人,才能夠真正明白本命金蠶蠱在這一行當裡面最尊顯的地位,因為沒有道佛兩家那種針對性的防治體系,當他們被肥蟲子關注之時,剎那間就是渾身僵直,一陣難以抗拒的無力感遍佈全身。
  而肥蟲子的鎮場給予了我太多的反應時間,下一刻,我已然乘著這威勢的勁頭,將場中所有還能夠站立的傢伙給全部揍得趴下,包括這裡面堪稱厲害的三位高手,無論是半瞎婆婆、鷹鉤鼻男和瘸腿黑,我以絕對的強勢姿態傾軋了所有來自三十六峒那些不服氣的傳人們,除了臣服者,沒有一個人能夠在我的面前站立。
  這就是實力,一個男人所展現出來的猙獰爪牙。
  這個時候,先前講大話的人都羞愧得恨不得將臉埋進土裡面去,而我則站在一堆趴倒在地的人群之中,環顧四周,淡淡地說道:「現在大家應該都得到自己最滿意的答案了吧?還有誰,覺得不滿意的話,站起來,我們也是可以講理的,對吧?」
第十章 聖女的消息
  我站在這一群縱橫苗疆的三十六峒後人之中,環顧四望,竟無一人敢於應聲。
  此情此景,讓我不由得追憶起了《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雜談中,洛十八談及自己當年鳳凰山下與苗疆各路豪雄坐而論道,名聲大振的那一役來。那個時候的洛十八還沒有我這般大的年紀,也是英雄出少年,一朝成名天下知,何等的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當時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心態呢?
  而那個時候的他,到底有沒有覺醒呢?覺醒之後的他還是洛十八麼?又或者,他自我的人格意識已經被完全吞沒,被那個來自遠古的王的意志所操控,連自己現在的父母朋友都已經忘記或者淡漠了呢?
  如此一想,我的心靈不由得被那巨大的恐懼所抓緊,而體現在表面,就是臉色變換不定,在這般的沉思之中,我感覺有人朝著我逼近過來,下意識地握緊拳頭,轉過頭去,卻瞧見帶著盎然春意的蠻牛那張笑成了菊花的臉孔,朝著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父,師父,那東西,就是傳說中統御天下的本命金蠶蠱吧?」
  金蠶蠱本是尋常之物,許多養蠱人入門即會煉製,然而蝸牛也是牛,野牛也是牛,蠻牛阿壯嗄也是牛,名字相同,但是性質卻是雲泥之別,本命金蠶蠱只有我敦寨苗蠱一家能煉,別無分號,這應該還是洛十八本我覺醒之後才傳下來的法子。
  故而這玩意傳說雖多,但真正存在的少,在苗疆的地位就如同真龍一般。
  蠻牛眼神迷離地看著那如王者一般的肥蟲子,激動不已,我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井邊一處高高的岩石邊坐下來,而這個時候地下才逐漸有人勉強站了起來,那個鷹鉤鼻男一臉震撼地看著我說道:「這就是天下十大高手的實力麼,太、太強了……」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