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節

  當初我從老屋昏迷過後,一切的經歷顯得是那麼的虛幻,就彷彿一場噩夢一般,我本能地拒絕相信,然而當嶗山派無塵道長那瘋瘋癲癲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畔,我之前經歷過的所有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真實,根本沒有一點兒虛假。
  我用手撐著自己,勉強地靠在竹牆上,摸了摸小妖和朵朵的腦袋,小妖被我摸了一下,小臉兒一紅,剛才是情感流露,而這會兒才曉得不合適,一陣羞意泛起,重重地推了我一把,跳下了床榻去,氣哼哼地罵道:「臭流氓,真是個不省事的傢伙!」
  小妖害羞,而朵朵卻是不管不顧,將腦袋死死紮在我的懷裡,哭泣著說道:「陸左哥哥,那個老傢伙好可怕,我們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朵朵這話兒嚇了我一跳,連忙問雜毛小道,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父母沒事吧?
  從興奮狀態中退回來的雜毛小道走到我面前來,告訴了我當日昏迷過後的情景。
  原來那天我聽到老屋裡面父母的呼救聲,一路衝到放置祖先牌位的屋子裡面去,結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洛十八留在此間的佈置,我所看到的都是幻覺,而我父母根本就沒有事,反而是我當時就陷入了昏迷。
  這情形讓我父母手足無措,好在小妖曉得雜毛小道的電話號碼,一打過去,才曉得雜毛小道聽到大師兄轉告悠悠的消息後,正在往晉平趕來。不過在雜毛小道還沒有趕來之前,當天晚上,洛十八就開始著手奪舍,想要控制我的身體,只不過陶晉鴻這地仙卻在當初便有算計,在我體內植入了一縷劍元,遠隔千里,與其博弈,方才沒有讓其得逞。
  爾後雜毛小道趕到了晉平,二話不說,直接安頓好我那六神無主的父母,然後帶著昏迷過去的我折回了茅山,求助他師父,讓陶晉鴻來保護我的安危。
  雜毛小道還告訴我,說他師父和匆匆趕來的虎皮貓大人在此之前就經過了商討,本來判定我的神魂已經迷失了,有可能一直都回不來了,如果這樣,為了保證身體不腐,說不得還要跟洛十八達成協議,讓那傢伙先暫時掌控一切。而在此之後,則由陶晉鴻來想辦法,虎皮貓大人帶路,大伙說不得要走一回陰,到下面去找一找我。
  不過後來朵朵和小妖死活不同意,一直堅持著,說非要等到最後一刻,這才終於等到了我的甦醒。
  一切得來不易,我這才想起問我到底昏迷了多少天。
  在我的想法中,這應該是我昏迷後的第六天,或者第七天,然而雜毛小道卻告訴我現在都已經進入了十一月,我整整昏迷了二十多天。
  這消息將我給嚇到了,說不是說七天回魂夜麼,我怎麼昏迷了這麼久?
  雜毛小道嘿嘿笑,說你的神魂和無塵道長整個人一起,的確是在第七天回來的,不過回來之後,一直都處於昏迷當中,虎皮貓大人告訴我,說你這是神魂受損,正在處於自我休眠期,不過你這小子幸運,這還算是好的,不像是它,整整昏迷了十幾年,結果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媽的自己成了一隻肥鸚鵡……
  這傢伙整個人都處於中極度的興奮之中,不知道是因為我醒了過來,還是因為自己不用去那陰森恐怖的鬼地方走上一遭,而就在這時,竹屋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青衣道人走了進來,看到我,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陸左居士你醒過來了,師父說若是無礙,還請隨我一起,前往大殿那邊,去走上一遭。
  來人卻是與雜毛小道和大師兄並成為「茅山三傑」的符鈞,此刻的他一臉老實模樣,恭恭敬敬地與我拱手。
  我在床上昏迷許久,身子自然是一陣僵直酸軟,不過好在底子還算是不錯,稍微運轉了幾個周天的氣息,這才從床上走了下來,接過符鈞遞過來的紙甲馬綁上。朵朵不願離開我,像個樹袋熊一般抱在我的脖子上,而小妖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中卻是極為關切,所以自然也是要去的,我摸了摸胸口,肥蟲子在裡面安眠,一切都不錯,於是跟著眾人出來,才發現我住的這竹屋,居然是當年楊知修那處最美麗清幽的住所。
  院子裡無塵道長和虎皮貓大人還在鬧騰不休,許是因為腦袋都有些不靈光,或者都曾經去過那個恐怖地方的緣故,這一對傢伙十分投緣,無塵道長拉著虎皮貓大人,讓他當自己的女婿,而虎皮貓大人雖然一臉的嫌棄,和表達著對朵朵的忠貞,但還是小聲地盤問起無塵道長那個所謂頂級漂亮的女兒,是不是小蘿莉?
  若是的話,倒也可以見上一面,若不是,媽的,休談!
  雜毛小道問虎皮貓大人,說你要不要去大殿那兒,聽一聽陸左這些天的經歷?
  那肥母雞大搖其頭,說要不是小毒物這廝有事,我怕朵朵傷心,才懶得跑到你這禁制防衛破綻百出的茅山來呢,更懶得見陶晉鴻那老傢伙。你們自去,到時候等陸左回來跟我講就好。
  旁邊的無塵道長腳步一踏,倏然衝到我面前一米來,一把將我給抓住,這老頭兒渾身還是一副髒兮兮的模樣,不過身上的道袍好歹也換了一件,撲面就是一股濃重的氣味。他緊緊抓著我的胳膊,一臉歉意地說道:「小兄弟,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剛曉得你在這邊有一個母老虎一樣的媳婦兒,所以之前跟你的婚約取消了。俺家翠花,我做主嫁給那位兄弟去了,你可別介意啊?」
  無塵道長一陣忐忑,然而我卻是又好笑又驚訝,說不妨事的,你家翠花能有個好歸宿,我也就放心了。
  虎皮貓大人和無塵道長不去,我和雜毛小道、小妖和朵朵就在符鈞的帶領下,朝著峰頂走去。我有點放心不下無塵道長這患難與共的朋友,出了竹林,還拉了雜毛小道一把,說看無塵身上那麼髒,你們也不知道給他換一件衣服啊?
  雜毛小道一臉無辜,說你以為我們不想呢,他雖然瘋瘋癲癲,但是那身手和修為卻都還在,就剛才那一身衣服,要不是我和我師父親自下手,都不一定能換得了。他可是天下正道十大高手呢,倘若不願意,耍起蠻橫來,有幾個能弄得動他?你總不能讓我師父過來伺候他洗澡穿衣吧?
  如此說來,我倒也釋懷了,哈哈大笑,說也對,那老頭兒腦袋一根筋,自己若不想,誰也逼不得他。對付這種軟硬不吃的人,要智取,比如說要帶他去找老婆,他說不得就直接脫光光,洗個乾乾淨淨。
  雜毛小道嘿嘿笑,說還是你瞭解他,我當時聽到他那七個老婆的話語,還納悶呢,說無塵道長在嶗山的名聲挺正的,咋鬧出這麼大動靜來呢,後來才反應過來,這人的精神錯亂了。
  我與無塵道長是過命的交情,而雜毛小道卻並沒有,所以感知不深,而且這些天來他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親疏有別,自然倒也沒有什麼心思管無塵道長,接著我聽旁邊的符鈞說已經通知了嶗山現在的話事人無缺道長,那邊應該會派人過來接人了,這才沒有多言。
  腳著紙甲馬,符文運行,身形似飛,很快便來到了主峰之上的大殿中,陶晉鴻在旁邊的一個偏殿接見了我,倒不是他架子大,只不過這回接我,他也耗損了許多修為,此刻正在休養呢,而在旁邊還有傳功長老鄧震東,以及好幾個長老,也是在等待著我們一行人的到來。
  大家都是熟人,倒也不用太多寒暄,各自落座之後,坐在主位上的陶晉鴻打量了我一番,撫鬚微笑道:「陸左小友是福大命大之人,這次本以為你回不來了,卻不想福大命大,竟有貴人相助,實在難得。」
  我點頭,想起離魂一行,先是有許鳴,繼而是星魔、無塵道長,然後是雪瑞和蚩麗妹,最後還有掌管陰陽界的那個神秘人,要是沒有這些人,只怕我還真的難以回來。想起那個神秘人在我意思喪失的時候好像還叫了「小陶」的話語,便朝著這茅山的掌教真人問道:「真人,放了我和無塵道長過來的那位神秘人,你認識麼?」
  聽我這般說,陶晉鴻也有些驚訝,問我,說陸左小友,難道你沒有見過她麼?
第四十二章 便如水與冰
  我搖頭,說沒有,當時我們被一隻長著三頭腦袋的神君猛獸給襲擊,差一點兒就死掉了,後來那神秘人就出現了,僅僅只是氣息籠罩,而沒有顯露出真身來。
  陶晉鴻點頭,說原來如此,其實說起來你跟她倒是蠻有緣分的,不過既然她沒有標明身份,那麼我倒也不好越俎代庖,胡亂做這多事者,想來你以後一定還是有機會與她再見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可得記住她這一份情,畢竟能夠從那個地方毫髮無損地出來,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奇跡。
  雖未去過幽府,但是能夠重走虎皮貓大人的老路,陰陽界中得返而來,這世間扳著指頭數一數,還真的沒有幾個。想起那神秘人對我的包容和理解,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說這是自然,不單是他,便是真人你的援手之情,小子我也是銘記在心的。
  聽得我這番話語,陶晉鴻哈哈大笑,摸著自己這兩年又隱約長齊的鬍鬚笑道:「這倒不用,陸左你和劣徒小明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生死兄弟,江湖人還將你們合在一起,並稱『左道』,身為他的師父,我自然能管一些,那便管一些的。你若是想要謝我,那就多勸一勸我這不肖徒弟,早點來接老道士我的班,也免得我受這份累……」
  這是我第一次聽陶晉鴻談及到接班問題,下意識地左右一打量,瞧見傳功長老、符鈞以及其他幾位長老的臉上都沒有什麼驚訝,曉得由雜毛小道接掌茅山大位,這件事情差不多也在茅山高層中達成了共識。
  不過這也是在預料之中的事情,茅山最傑出的二代弟子裡面,大師兄代表著茅山在朝堂之上的利益,需要坐鎮其中,而符鈞雖然在茅山內部坐鎮多年,但是一來修為遠不如雜毛小道強悍,二來也缺少許多人情世故的歷練,反而是雜毛小道,十年江湖浪蕩,紅塵煉心,苦也吃過,累也熬過,見慣了世間風雲,體會了人間疾苦,世事人情早已瞭然於心,而至於那修為,陶晉鴻之下,也極少有人能夠與其比擬者。
  硬件軟件,全都妥帖,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傢伙似乎對那人人期望的位置並不在意,反而更喜歡與我一起廝混江湖的日子,這便是修為高深如陶晉鴻,卻無可奈何的事情。
  陶晉鴻說這話也僅僅只是調侃而已,茅山這家門之事,我自然是沒有啥子發言權的,含糊幾句,又聽得陶晉鴻問起我當日昏迷之後的事情,我也不隱瞞,除了事關個人情感的某些事情,其餘的也一五一十,仔細地將這些天來經歷過的事情,給他一一講明。
  其實認真說起來,我所去的地方並非幽府,而是很多走陰人通常所說的「房子」,也就是陰陽相隔的邊界,或者說只是一道橋樑,遠不如當年虎皮貓大人深入幽府那般恐怖,不過此間經歷,世間罕有人能夠知曉,說起來倒也是讓人驚心動魄,感歎連連。陶晉鴻成就地仙之位,這些年來經歷的事情並非常人能比,對於這些或許並不陌生,但是對於其餘人來說,倒也是頭回聽聞,驚歎連連。
  待我說至那白山之上,與那三頭魔怪酣戰過後折回陽世之時,好些人都彷彿跳上了岸的魚兒,張大嘴,深深呼吸,好似與我感同身受一般。
  先前為了怕打擾我的記憶和思路,所有人都只聽不言,讓我說得口乾舌燥,待一切結束之後,陶晉鴻頷首而笑,滿腦子問題的眾人才紛紛發問:「難怪根本就找尋不到小佛爺他們的身影,這麼說來,那邪靈教竟然躲在了陰陽之地?」
  「幽府邊界的白山,素有聽聞,頗多古跡典籍之中也都有記載,想不到那南疆的蠱師竟然這麼厲害,能夠自由穿行其間,陸左居士,那個蚩麗妹現居何處?」
  「小佛爺居然使用那偷天換日之術,避開了轉世重修之苦,重臨人間,若如此,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
  無數的問題紛呈出來,顯示出了眾人的驚訝,能夠讓這些矜持的高人都臉色大變,可見此間的凶險。
  我盡量地一一回答,至於關於蚩麗妹以及雪瑞的消息,我倒也只能表示抱歉,而陶晉鴻卻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問我說當時小佛爺化作光點,消失於無蹤,你有將震鏡遞出,照在了他的身上,而他臨去之前,還表現出十分的痛苦之聲?
  我點頭,說是,當時他表現得有些驚慌,看來我還是傷到了他一點,不過……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