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用刷子輕輕的在牆上刷上了一些粉末之後,血跡四周的牆壁上,顯現出一塊不規則的圖形。圖形的中央,有一條縱貫的陰影,而血跡就在陰影之上。
  蕭曉白瞪著牆壁上的圖形,想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是人臉側面印下來的圖形嘛!」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興奮了一下,不過他馬上又平靜了下來,這樣一個人臉側面的圖形,它並不像指紋那樣,具有唯一性,根本無法作為線索進行跟蹤。
  想了想,蕭曉白又拿起了毛刷,擴大了粉末的塗撒範圍。一個半月形的痕跡慢慢的出現在圖形的右上方,那是一個人體耳朵的印痕。不過,這個耳朵的印痕,有些奇怪,在上半圓的位置,多出一個水滴狀的印痕。
  「蕭哥,這是什麼?」小錢剛好進來,有些奇怪的問道。
  「臉和耳朵。」蕭曉白硬邦邦的回答了一句,回頭看著小錢:「把頭側過來,我看看你的耳朵。」
  「怎麼了?」小錢順從的側過頭,讓蕭曉白看著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了,這是拴馬樁!」
第七章 政治嗅覺
  「拴馬樁?」聽了蕭曉白的話,小錢有些摸不到頭腦。拴馬樁這個名詞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第一印象就是埋在地上的石頭樁子,用來拴馬用的。
  「就是子耳朵啊!」蕭曉白解釋道:「就是很多人耳朵的輪廓上長得那種小肉柱一樣的東西。我們老家把這種子耳朵叫做拴馬樁,說是長了拴馬樁,是福氣,是做官的命。不過這個說法好像不准,這個傢伙就不是做官的命,倒是個殺人的命,可以當做破除封建迷信的教材了。」
  牆上的耳朵印痕裡面,多出來的水滴裝印痕,就是這種子耳朵形成的,從痕跡上的分佈來看,這是一個大概有一厘米長的子耳朵,算是比較大的子耳朵了。
  蕭曉白拿出用來提取指紋的指紋帶,輕輕的把牆上的耳朵印痕沾了下來,小心的收好;緊接著又用大張的提取帶,提取了牆上的面部痕跡,同樣收好。
  很多人並不知道,痕跡學上,對與辨別人體特徵,除了指紋這個眾所周知的特殊密碼外,特殊性較高的還有虹膜、唇痕、齒痕等。虹膜在刑偵上並不常用,主要是用於高度保密場所的密碼鎖上,其實從區別性上來講,虹膜比指紋更加精確,他的特殊性更高。只不過刑偵上無法真正的利用,虹膜都是需要近距離的高清晰掃瞄,犯罪分子在現場,哪裡會留下虹膜的掃瞄紀錄?
  唇痕也是具有相當的特殊性,嘴唇上分佈的紋路,如同指紋一樣,具有唯一的對應性。齒痕也一樣具有唯一性,但是,它和唇痕一樣,不經常使用——犯罪分子在犯罪現場,沒事不會用嘴亂親亂啃的。當然,情殺和咬人時,還是可能出現的。雖然這些痕跡不經常使用,但是,卻不代表它們不能為確定犯罪分子的身份做出貢獻。
  而其餘的痕跡證據,如鞋印、腳印、掌印、包括這裡收集到的耳朵痕跡,都是可以利用的。雖然這些痕跡,並不帶有唯一性,沒有那麼精確,但是這些痕跡在與其他的線索結合起來時,可以為警方確定疑犯的身份提供幫助。
  耳朵的形狀,看起來都大致一樣,其實仔細觀察的話,你會發現,每個人的耳朵都是不同的,包括大小、形狀和輪廓。兇手在現場,大概是想從桌子和牆壁之間的空隙中撿出什麼東西來,結果,將自己的面部和耳朵貼在了牆壁上,留下了這些痕跡。其實,即便是他的耳朵上沒有子耳朵的存在,他的耳朵痕跡,同樣可以在他出現在刑警視線之內時,幫助刑警確定他的身份。而現在,他的耳朵上有子耳朵的存在,就更加明確了他的身份特徵。
  「這個傢伙,右耳朵長有子耳朵,這個線索,理論上講,可以幫我們縮小很大的偵查範圍了。但是子耳朵這種事情,又不是登記在冊的,這是能作為發現疑犯後的判別標準,但是對我們現在的工作,卻是沒有幫助的。」蕭曉白說完,自己搖了搖頭,這樣的情況實在有些太窩火了,現場找到的線索,對前期的偵查工作沒有任何幫助。
  「蕭隊,箱子我已經檢查完畢了,上面沒有發現指紋,但是在箱子裡的紙幣上,發現了指紋,不過,這可能不是兇手的,因為每個上面的指紋都是一樣的,看起來像是主人家在清點金額時留下的。這些錢的號碼我都記下來了,全部是HD90開頭的,從最上面的編碼開始,都是連續的。假如這些失蹤的錢,也是按照順序排列的話,這些號碼應該是HD90452110至HD90452710之間。我已經打電話給局裡了,讓他們通知銀行對這些號碼的紙幣進行監控。」董麗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那個密碼箱。
  「這裡面好多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現金,剛才意識到這些全是錢,心裡激動得砰砰直跳,怪不得那麼多人貪污受賄,在誘惑面前,能把持自己的人,還是很小一部分的。」董麗的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說,是因為自己看到了那麼多錢後激動導致的。
  「我想起了王爾德的名言——我可以抗拒一切,除了誘惑。看來,這句話並不完全正確。」蕭曉白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他並沒有問董麗有沒有思想鬥爭過,因為不需要。自己的這幫同事,是絕對可以信任的,可以坦誠的說出自己曾經激動過,那就沒有必要再去澄清什麼了。
  董麗和小錢相視一笑,被信任的感覺實在很奇妙。
  「都忙完了吧?那幾個屋子都檢查完畢了吧?忙完了我們就收工回去了,把現場封鎖了,叫這塊的片警注意保護現場。我們回去鑒定這些線索。」蕭曉白看到現場都整理完畢了,向董麗和小錢吩咐道。
  坐在車上,蕭曉白在沉思著,他在考慮下一步的工作。這個案子因為受到局裡領導的關注,任務十分緊迫,而且鄭局又做了分工,自己這一組在現場忙著現場調查的時候,二組的人早已經開始對社會關係的排查。小區出入口的監控錄像和門崗訪客記錄,是他們調查的第一站,說不定他們早已有所發現。也許回到局裡,自己應該跟二組的人溝通一下,看看他們那邊有什麼樣的線索,況且,自己這邊發現兇手有子耳朵的線索,可以為二組的人鎖定目標提供便利。
  正在這時,電話忽然響了,是張燕打來的。昨天那一幕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蕭曉白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小張,什麼事?」蕭曉白覺得嗓子一陣發乾,不知道是因為發燒的緣故,還是因為心裡愧疚。
  「你們那邊情況如何?有沒有發現能夠確定嫌犯的線索?」張燕的聲音有些著急。
  「暫時還沒有,現場整理完了,正準備回去進行仔細檢驗呢。怎麼了?」
  「二組的人,好像已經鎖定了疑犯,正在審訊疑犯呢!局裡分工的事情我聽說了,但是你們也太慢了吧?人家那邊都快破案了,你們這邊怎麼還沒有動靜?這可怎麼辦呢?」張燕聽了蕭曉白的話,更加著急了。
  「二組已經鎖定疑犯了?這是好事啊!那麼快就鎖定了疑犯,很好啊!」蕭曉白不明白張燕為什麼會那麼著急。
  「小蕭,你這個傻瓜!怎麼就沒有一點政治嗅覺呢?這一次的案子可是十分重要的,說白了,這是關係到你和二組劉隊的仕途的,誰先破案,誰就是以後刑警支隊的隊長,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第八章 競爭激烈
  這個案子,牽扯到了日後刑警支隊隊長的晉陞問題,這是蕭曉白所沒有想到的。去年蕭曉白剛進刑警隊的時候,刑警隊的韓冰雨隊長就因為某些原因跳樓身亡,這個職位一直是暫時空缺的。當時刑警隊的另外一部分同事,也就是現在的二組,剛好在外地追捕一個跨地區作案的人口販賣集團,自己就與下面抽調上來的小朱和小錢組成了臨時小組。
  在之後的案件偵破中,自己的這一組形成了獨有的辦案模式和風格,相比以前的辦案方式,這一組的人,更注重細節和證據。等到外出的同事完成了長達幾個月的追捕工作,回到支隊報道後,大家在一起合作時,在辦案方面,互相都有些不適應。局裡乾脆就把隊裡的人分成了兩組,自己這一組因為辦案比較突出,被鄭局所賞識,大筆一揮,編為一組;原有的同事分成了二組。這也是從一開始,一組和二組關係都不怎麼好的原因。
  機關裡面的事情,包括名字都是有講究的,既然是一組二組,那麼就是對能力的一種變相肯定。二組的人總是覺得,自己是老資格的,卻被分成二組,一直有些耿耿於懷,不過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長久以來,自己這一組的辦案效率,也是有目共睹的,二組雖然憋著一股勁想壓下自己一頭,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從辦案方式和風格上來說,自己這一組是重細節和證據的,對現場勘察和線索的追蹤遠遠要強於二組;二組的同事,他們在社會關係排查和對人員活動線索的追蹤上,要比自己這一組要強得多。因為各有所長,也沒有什麼可比性,雙方都是一種良性的競爭狀態。不過這一次的案子,因為領導特別重視,要求兩組共同協作,這一下,二組終於找到了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哪一組先偵破案子,就證明自己有強勁的實力。毫不誇張的說,二組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已經很久了,蕭曉白很懷疑,對方會通宵辦案,來加快案子的進度。
  不過,蕭曉白倒是沒想到,這樣一個案子,會牽扯到以後的仕途。他倒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坐支隊長這個位置,不是他清高之類的,他知道自己的份量,自己辦案還可以,但是當領導不是辦案能力強就可以坐得穩的,他一直認為小組的隊長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所以,在他的心裡,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也沒有想過去競爭。
  胸無大志,可能是蕭曉白的真實寫照。不過,蕭曉白倒是過得心安理得。說實在的,他對官場的事情有些抗拒,假如讓他選擇,他寧願與屍體打交道,也不願與政治進行掛鉤,領導的每一句話都要揣摩,這樣的日子自己是決計受不了的。況且,他最害怕的就是開會,每次開會,他都要做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大多時候自己都是神遊天外的。假如自己真的做了支隊長,光是開會都夠自己受得了。所以,他更希望像現在一樣,過著大頭兵的日子,無憂無慮,該有多好。
  「小張,二組已經鎖定疑犯了?」蕭曉白回到辦公室,第一句話就是關於案情的,這樣倒是不錯,最少緩解了兩個人原有可能出現的尷尬情況。
  「是啊,現在已經在審訊了,在審訊室。你們有什麼發現沒有?」小張顯得十分焦急。
  「暫時沒有什麼進展,發現了一些線索,不過對追查案子沒什麼太大幫助。」蕭曉白面對張燕焦急而關切的目光,沒來由的一陣心虛,好像是沒有完成作業的小學生面對老師一般,聲音不由的低了下去。
  「哎~!」聽了蕭曉白的回答,張燕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走,咱們去審訊室看看,案子破了是好事,不管是哪一組先破案,都一樣的。」張燕的關切和掩不住的失望讓蕭曉白十分的侷促不安,扯了個理由,一行人朝審訊室趕去看案情進展。張燕並沒有跟來,這樣蕭曉白輕鬆了不少。
  在前往審訊室外的走廊上,蕭曉白一行碰到了二組的小李。小李正拿著兩份文件,興沖沖的朝這邊走,看到了蕭曉白,小李停下了腳步,說道:「哎喲,蕭隊長,那麼快就從現場回來了啊?看您這樣子,肯定是發現什麼重大線索了吧?」
  小李的眼睛中,滿是掩不住的興奮和驕傲,說話間夾槍帶棒的。小錢一下子被激怒了,剛想上前,被蕭曉白拉住了。
  「我們那邊暫時還沒有什麼進展,小李,聽說你們這邊已經鎖定疑犯了,所以過來看看,恭喜了。」
  蕭曉白誠懇的表情,讓小李有些不好意思,他收斂了剛才的戲謔和諷刺,開口道:「說起來很簡單,我們查了鴻博景園保安室的來客訪問記錄,又調看了小區門口的錄像記錄,發現有一個人這幾天曾經用假身份證登記,頻繁造訪小區。在看錄像的過程中,我們隊裡剛好有人認識這個傢伙,他是一起故意傷害罪的被告家屬。薛法官是負責這起案子的法官,我們懷疑,他是懷恨在心,故意報復,或者是想以武力威脅薛法官,因為遭到反抗,所以痛下殺手。」
  「你們抓到他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證據表明他是兇手的?」蕭曉白聽完,想了想,問道。
  「沒有發現凶器之類的證據。但是他頭上和臉上都有淤青和被打破的傷,我們懷疑是他在現場遭受反抗留下的,而且他屋子裡堆著一套被雨水淋濕的衣服,上面有大片血污的,集中在胸前,很可能就是在現場不小心沾上的血跡。現在正在審理,詢問凶器的下落呢!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了。」小李說完,滿臉的驕傲。
  「哦,這樣啊!那你忙你的,我過去看看。順便恭喜一下劉隊。」蕭曉白點了點頭,讓小李忙自己的去了。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