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白世寶心中暗自竊喜,又聽許福說道:「這鬼卒是個新差,剛死不久,我與他交往不深,只知道姓馬,為了你的事,我特意打聽了下他的背景……」
  白世寶心生感動,向許福拱了拱手,說道:「勞煩許大哥費心了!」
  許福又繼續說道:「聽說他生前是位布房的主帳,登記賬目,寫的一手好字,他老婆是位戲子,年華約有雙十,眉目清秀,隨著戲班子到處搭台唱戲,她老婆作為戲班子的壓場大角,嗓子清涼,人又長得漂亮,回回都是賣的滿座;後來轉場去了天津小站,被一位軍閥公子哥瞧上了眼,買通戲老闆,說是夜裡加個『單場』,騙她老婆去了……」
  白世寶聽到這裡,好像明白了,心想這位馬鬼差也是個冤死的主兒,便追問道:「後來呢?」
  「紙裡包不住火,她老婆做了那位公子哥的野外鴛鴦,所謂風吹連帶著草動,他肯定會有所察覺,收拾包裹辭了職,轉站去了天津衛尋妻,結果可想而知,他氣的吐了血,手上連握筆的勁都沒有,還拿什麼去殺人卸氣?再者那位公子哥父親是位軍閥,他一個文弱人怎麼鬥得過?憋著一口悶氣在床上熬了三天就死了……」
  白世寶搖了搖頭,歎氣道:「這結局倒是跟我猜的不一樣!」轉念又向許福問道:「那他怎麼在陰曹做了個勾魂押鬼的武職?」
  「他憋著口惡氣到了陰曹,罰惡司見他怒火氣大,以為他是個練家子,再加上他生前沒有做過什麼惡事,便留下同我一樣做了個鬼差。」
  許福將這位馬鬼差的事情從頭講了一遍,讓白世寶聽得心裡憋得慌。
  許福感概道:「人世間就這麼回事……待會他過來時,你聽我安排,順著我的意思,到時候讓他鬆了口,我們去為你尋個『替身』交差了事!」
  白世寶連連點頭,卻是不知該如何報答許福,心想著若是還了陽,一定給他多燒些錢財。
  說話間,從遠處飄過來一個鬼魂。
  許福悄聲說道:「他來了!」
  白世寶見那鬼魂越走越近,他和許福穿著一樣的黑色差服,腰間也吊著一串鐵鏈手撩,瘦弱的身材像是飄在半空中,再走近時一瞧,這才看清樣貌,瘦得尖尖著嘴兒,雙眼深凹,面色發黃,鼻挺嘴薄,眼神有些渙散,猜不到向哪裡偷瞄。
  這位馬鬼差走到許福面前,拱了拱手略有歉意地說道:「許大哥辛苦了,這戲剛唱罷,我便匆忙趕回來了……」
  許福也拱了拱手笑道:「事我一人都辦妥了,倒也無礙。」
  馬鬼差回頭看了看樹下的那個女鬼已經被鐵鏈鎖住,又瞧了瞧白世寶還沒上鐵撩,便說道:「勞許大哥受累了,那麼我們走吧?」說罷,從腰間掏出鐵鏈銬子,就要給白世寶鎖住。
  許福在旁急忙用手一攔,說道:「等等……」
第042章 鬼願恩求
  錢者之體,乾坤之像,內則其方,外則其圓,其積如山,其流如川,失之則貧弱,得之則富昌;錢財之物,陰間好也,神鬼皆喜,鬼魅皆好,死可使活,生可使殺,幽冥非錢不放,鬼魅非錢不解,只道:錢之物可使鬼也,名曰:使鬼錢。——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陰曹鬼差手上的鐵鎖不是尋常之物,乃為押鬼勾魂所用,看上去輕飄飄的鐵鎖手銬,一旦鎖在鬼魂身上,三魂力量頓失,不用特質鑰匙是無法打開的。所以鬼魅之物都怕聽見鐵鎖之聲,以為是陰間鬼差來鎖魂了。
  許福見馬鬼差要給白世寶帶上鐵鎖手銬,頓時一驚,當下揮手攔住,叫道:「兄弟且慢動手!」
  「怎麼……」
  馬鬼差握著鐵鎖愣在那裡。
  許福拱手說道:「馬兄有所不知,這位名叫瓜爾佳世寶,是我遠方的侄孫,此次被陰司公文上記錄在冊,要勾魂押送至陰曹,念在我倆沾了親,鐵鎖手銬我看還是算了吧!」
  白世寶撇了一眼許福,心中暗道:俗話說隔三代不算親,這侄子的孫子,恐怕也太遠了吧!不過要是按照許福死前的年齡算的話,恐怕侄孫這個排輩也是差不了多少。
  馬鬼差瞧了瞧白世寶,將鐵鎖收了掛在腰裡,笑道:「既然有許大哥做保,肯定不會出什麼岔子!」
  白世寶聽在耳朵裡,心想:他說這話明顯是在給許福提個醒兒。
  許福聽後呵呵一笑,對馬鬼差說道:「馬兄多慮了,你當這差事時間尚短,不知道我許福的為人!我許福雖說談不上什麼功曹,卻在『掌生死勾押司』留了個磊落的名聲!」
  「嗨!我倒不是這個意思,許大哥想多了……」馬鬼差看出來許福面色有些難堪,便打著圓場,陪笑道:「既然如此,鐵鎖手銬倒是不用,我們這就上路?」
  許福一聽這馬鬼差嚷著要走,心裡便是急了,瞧著身旁一個墳堆前,正擺著一些供奉的祭酒和瓜果,便笑了笑拉著馬鬼差說道:「馬兄莫急,俗話說吃飽了好上路,我和這侄孫好不容易見上一面,還有一肚子話要講,這裡正好有些瓜果酒品,我們吃些東西再走也不遲啊……」
  「可是,這時辰……」
  許福打斷道:「放心,時辰我心裡有數,不急於這一時!」
  馬鬼差無奈,誰讓自己還是個「新鬼差」,只好點了點頭,順了許福的意思。
  許福拉著馬鬼差和白世寶到那處墳前,拿著上供的酒水,就著瓜果喝了起來,和白世寶聊的都是不著邊際的「家常話」。
  白世寶這回知道什麼叫做鬼話連篇了,敢情和撒謊騙人倒是如出一轍。
  說話間,許福偷偷給白世寶遞了一個眼神,白世寶會意,端著小酒盅,斟滿了酒敬給馬鬼差,馬鬼差紅著臉推攘著,說道:「不能再喝了,喝多了誤事!」
  「哪裡,這算什麼事啊,咱們平日在陰曹衙裡憋悶,好不容易藉著公事出來,不多喝幾杯怎麼能行?你儘管喝,回去路上我費心照應著點就是了……」
  許福說話勸酒倒不是為了灌醉馬鬼差,只是感覺時候還未到!
  幾杯酒下了肚,話便多了起來,馬鬼差一番牢騷,講的也儘是生前的煩心事。白世寶在一旁聽著心裡納悶,人都死了,何苦再掛念著生前的瑣事?
  馬鬼差眼睛渙散著,舉著酒盅,舌頭有些發硬,對許福抱怨道:「許大哥,我說出來你可不要笑話我……」
  許福一聽,心想時候快到了,便笑道:「馬兄這是哪裡話,咱倆是哥們,哪有自家人笑話自家人的!」
  馬鬼差一聽,頗為感動,眼眶裡泛著一些閃光!
  白世寶在旁邊看到,心說敢情這是動了情,都哭出來了,卻怎麼不見有淚水流出來,莫不成是干打雷不下雨?
  原來鬼這個東西是三魂所聚,是沒有淚水的,所以感動之時,眼睛裡閃著光,像是淚水結晶。
  馬鬼差吐著酒氣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喜歡看戲嗎?」
  許福說道:「好戲都愛看!」
  「不對!你再猜……」馬鬼差明顯喝的高了,眼眶微紅,舌頭有些發硬。
  許福裝作不知地搖了搖頭。
  「我老婆長的一個字,美!當年在戲班子也是個角……」
《走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