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越是遇到這種時候天下便會有妖邪出世,天道公正,凡遇亂,必有正相壓,至少奠定將來的穩固,就像春秋戰國時期,道祖和孔聖人等一批聖賢相繼出世,隋朝正直五胡亂華之後,天下大亂之際,原本佛道兩家都算不上世道的主流者,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鳩摩羅什大師大量譯經傳入東土,而道家本身大量的隱世派別也同時出世,那個時候我所在的門派就是隱世門派中最大的一個,也就是現在的三元宗前身。
  我在那一世就是那個門派之中的弟子,那個宗派有鎮派之寶《承天》和《載地》兩本出自五大家族的天書,到底是何年何月從五大家族出來的已經無人可考,何人所做也無人可知,但是一直被門派保存,只是修習裡面的法術,卻無人知道這裡面傳說的成仙之謎到底在哪。
  那個時候天下有三個求道人,他們在世間遊歷欲尋求解脫之法,但是因為那時候佛家道家經典都不全,亂世中也沒有誰能給他們最高明的啟示,但即使這樣那三個人已經透露出其絕世的天資,那三個人依靠一些簡單的民間方術也降妖除魔但畢竟不算入流。
  而那三個人在遊歷的時候曾經去到過一個小村子,那個村子裡被一個厲鬼屠戮殆盡,他們三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三人懷著絕望的心情在殘垣斷壁之間想找找是否有生還者,而那個時候居然真的找到一個生還者。
  那是一個小女孩,她自己一個人躲在家裡,她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為她命數極貴,將來必然位極人臣,只可惜生做女身,不然必是帝王之命,女身者便只能以皇后之身輔佐帝王,但一樣有王氣護體,這才是那個厲鬼沒有傷害她的原因,可是在那一個夜晚裡,她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和朋友被殺,這小姑娘也很是堅強於是要跟隨三個人修習法術,為的就是要殺盡天下妖孽,也是為了報自己的殺父母之仇。
  在那之後三個人收留了那個小姑娘,四個命數不一但都有著非同凡人命運的四個人聚集在一起,本身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的不平凡,而他們這一個有天資的小隊伍被下山遊歷的我師父看重了,便把他們收歸於山上那三人中兩人修道,還有一個卻是釋門中人,不過他也不忌諱這些,反倒常常跟我師父討論佛道兩家的教義法理。
  我也是那時候在山上見到了那個小姑娘,小姑娘年齡十七歲,在外面漂泊了三年,我第一次見到她就被她吸引了,只是那時候我也不懂這是什麼感覺,我自幼便在山上學道,從不知凡塵俗世的那些東西。
  那個時候就像現在一樣,也在天下出了一個大魔,厲害非凡,那個時候除了從不出世的五大家族之外,天下間最厲害的也就是我們門派,為了天下人的福祉,我們門派帶頭牽引帶天下正道前去征討。
  對戰那個大魔的一戰殺得天昏地暗,我師父那一輩的高人有六位,他們的修為就算比起我現在也是有過之而無之不及,加之天下釋道兩門高人,還有朝廷三千精兵,民間練氣士若干,如此強盛的隊伍居然被那個魔頭團滅,最後還是在危急關頭將其封印,但是封印的時間只有一百天。
  只是就這一百天的時間,我們付出的代價太大,我師父耗盡幾乎所有壽元,最後臨終立我為門派掌門,傳我和那三位後加入的師弟《承天》《載地》兩部天書,叫我們百天之內要不請出五大家族的高人,要不就參透天書裡的秘密,無論如何百日之後如果我們沒有參透其中奧秘,天下將再無滅魔之力。
  那個時候我一直到死都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大的事都沒有驚動五大家族,一直到近來我才明白,五大家族從來都不是不知道,他們只是袖手旁觀罷了,至於為什麼袖手旁觀或許有他們自己的考量,但畢竟不是我們索要思考的東西。
  反正送走師父之後,我和三位師弟一位小師妹,我們五個人就開始了凡塵的遊歷,傳承幾百年的大派一夜之間就消失,就連我自己都不能接受,如果不是那時候我們都懷著要拯救天下蒼生的念頭,恐怕連我們自己都放棄了。
  那個大魔的出現其實是因為亂世的終結,萬物者由陰陽交替而生,陰陽者極必反,所以那個莫的出現把亂世的變化推上了巔峰,隨著大魔被封印,天下正道看似勝利的同時,世間也經歷了改朝換代,唐朝建立了,雖然在朝代初期國家還並不穩定,但是已經開始呈現一副安定的景象,沒有人喜歡戰亂,我們也不希望那個大魔把這個盛世的開始重新變為一片混沌。
  為此這百日之中我們五個人遊歷了很多地方,也一直在尋找破解《承天》《載地》的秘密,更希望的是能夠讓五大家族出山,這樣一章過去了三個月,可是我們除了除去很多不成器的妖魔之外,我們沒有任何一點的獲得。
  最後幾乎在絕望之下,因為一場意外,我們五個人產生了分歧,於是各自分道揚鑣,那個時候我便帶著我的小師妹也就是後來的齊物繼續自己的遊歷,我不知道在這世上安定的日子還能有多久,我只想和她過好每一天。
  百日之期即將過去的時候,天生異象,世間又起禍患,本來已經放棄希望的時候,我和齊物一同遇上了一對殘疾的老夫妻,他們是戰亂時期留落下來的人,老公公是一個瞎子,老婆婆是一個沒有雙腿的殘疾人。
  他們生活在一個村莊裡,那個村莊裡都是戰亂四散而重新組建的村子,就在那個村裡這兩位老人家生活的無比默契,而且每天都有笑臉,一點都看不到煩惱的樣子,我們好奇之下就留在那裡暫時的照顧他們。
  那個老公公就對我說了一番話,他告訴我:「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了,我們每個人都有殘缺,但是聚集在一起卻又生活的無比幸福,五十年前我是一個長相俊美,身手敏捷的小伙,她是一個國色天香的富家千金,我們兩個人本來是因為家裡做主才結為夫妻,兩人本來各有相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也是貌合神離。」
  但是沒想到一場戰亂打破了他們平靜的生活,兩人都變成這幅殘缺的模樣,無論那男的過去身手有多矯健,樣貌有多英俊,女的過去有怎樣的容貌,因為身體上不可逆轉的殘缺,更加上家庭變故,原本的富足一點不剩,於是幾乎是同時,他們都被自己的相好所拋棄了。
  但是因為互相殘缺,兩人反倒開始互相幫助,老頭當老婆婆的雙腿,老婆婆當老頭子的雙眼,兩個人互相幫助生活的越來越幸福,因為他們永遠都不會從對方身上發現毛病,他們就像一體一樣健全,他們也從不怨恨命運的不公,如果命運沒有奪走他們身上的一部分,兩個人也不會真正的在一起。
  「盲眼心也明,殘缺方有全,禍福從來依,何談命不公?」
  最後那個老公公樂呵呵的哼了首揭子就不理會我們了,但就是那揭子點醒了我,我發現晚上在夢中,我好像領悟了兩本書的真諦了。
  狂喜之下,我帶著那時候的齊物趕到封魔之地,雖然時間不多,但是我們卻有可能真正戰勝那個大魔,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和我們分開的三個人也有自己不同的奇遇,就像注定的命運一樣,我們生來就是要揭開天書謎底的。
第十章 荊棘林
  帶著齊物在倒數第三天的時候,我們終於趕到了那個封魔之地,那裡本來就是在荒蕪人煙的地方,因為那一戰之後,只有還未完全腐化的屍骨和濃重的怨氣,也就是在那裡我們五個人極為巧合的碰在了一起。
  對了,忘記介紹,那三個人也都是你們認識的,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是一位修行很高,佛法精深的僧人,因為不知世間真佛何在,下山尋佛的,趙絃歌就是他的後世,另外一位就是江楚現在的師父,最後那位就是三元宗的開派祖師「無憂」。
  當時我們本身就各有領悟,加之我這個大師兄地位一直都還算可以,幾個人冷靜之後也都握手言和了,然後就是要對付眼前這個傢伙,當時那個地方死人太多,加之魔氣滋養誘惑,那裡的孤魂怨氣極多,幾乎上百的怨鬼,幾十隻厲鬼四處遊蕩,更有不知名的妖魔在其中生活,如果不是先師大陣尚在,那些妖魔早已救出那個魔頭了。
  為了對付那個妖魔,當時我們決定先把這些小咯羅處理了,當時我們中的一個人因為對《承天》《載地》的理解,創出一種陣法,陣名「三清靈光陣」那個人就是三元宗的祖師,無憂祖師,之後的三清靈光符就是這個陣的縮略版,威力遠遠比不上這個陣。
  發動這個陣的時候,三清法相顯現,幾乎一瞬間那些怨、穢之氣全都一掃而空,所有的妖魔厲鬼都被壓制的起都起不來,然後我們幾個人將其超度之後,也沒有停止陣法,任其順應自然運轉,因為之後就算斗那個魔頭的時候,我們也需要這個陣來壓制他。
  當然剩下的時間就是我們幾個人互相結合參悟兩本天書的時候了那個時候我們互相領悟的東西也各有不同,我所領悟的恰是那陰陽互補,天道均衡之法,江楚的師父領悟的是因緣流轉,眾生因果之道,還有一個人是趙絃歌的前世,那是我們中唯一的僧人,他所領悟的是佛教中真空妙有之理,而無憂祖師所領悟的是星斗運轉,山川走勢陰陽生發之道。
  我們中每個人所領悟的各不相同,但又都可以互相印證,其實我現在所講的也是不完全的,真正領悟了什麼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種感覺是無法表達出來的,《承天》和《載地》裡面蘊含了無數種法理道法,因人因緣不同而顯現,所以才能稱之為天書。
  三天的時間,我們四個人做了一個同樣的夢,在夢裡我們經歷了很多很多,有過去有未來,有虛像有實像,反正所見的幾乎可以構成一個完整的天地人文,在那裡面我們幾個都觸摸到了仙門,可以說那時候我們已經半隻腳跨過成仙之路了,因為心裡還有對這個魔的執念和任務,所以一旦把這個魔消滅掉之後,我們四個人可以馬上白日飛昇,證入天仙勝境。
  當然那個時候我們都不在意成不成仙了,最重要的就是消滅那個魔頭,因為這個魔頭一旦出世,那麼必然是民不聊生,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國家也將會重新回歸亂世,那麼對於百姓來說那根本就是滅頂之災。
  那時候的齊物因為不具備對抗魔頭的實力,我們也沒有把握能保護好她,所以讓她先到距離最近的村鎮去,先把那裡的人遷走,以免誤傷,不多的時間裡,我們四個人結合《承天》和《載地》臨時創出一個陣法,佈置在魔頭的四周,這個陣一旦發動就是同歸於盡的結局,不到最後時候我們也不打算用,但是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最後在我們及其充分的準備下和那個魔頭還是大戰了幾天幾夜,一直到最後我們幾個都沒能真正戰勝那個傢伙,如果不是最後的時候我們領悟到的那些東西,我們絕對不是那個魔的對手,甚至根本就擋不下來,也難怪之前用如此多的人命填補出了一個暫時的勝利。
  最後是趙絃歌的前世,那位僧人,在最後時刻發大慈悲心,放棄了自己成就果位的機會,用此無上願力,才重新消滅了那個魔頭,也是因為這個他才輪迴成了現在的趙絃歌,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在那個李家村的洞穴裡,他是一個超出輪迴的人呢,就是因為這個事了。
  在這之後我忽然發現我還是成不了仙,因為我放不下齊物,如果心裡還有所羈絆就自然成不了仙,否則這羈絆就會變為煩惱的根源,哪怕是對自己的牽絆都不能有,那是一種玄而又玄的境界,我最後無奈之下只能對他們說我不願意成仙了,我要陪著齊物過好凡塵之壽,以我那時的修為就算活上幾千歲也是正常,但終究是輪迴中人。
  最後我就離開了他們,我也聽說了無憂創立了三元宗之後就飛昇而去,也不知為何江楚你師父為何留在人間成為瀟灑的地仙,但是從那以後我們這些人再沒見過,哪怕經歷過幾次輪迴,也都只是陌路擦肩,至於我又是因何而身亡的就是我和齊物的故事了。
  因為想明白之後,我就離開了那裡,到臨近村落找到齊物,帶著她去遊歷天下,見到哪裡有不平事就出手相助,一邊還教授了齊物《承天》和《載地》之中的法術,我希望她也能和我一樣,雖然成不了仙,但是在世上相親相愛也是一件美事。
  人有了掛礙就會有心事,也就有了弱點,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領悟,天道忌盈,這世上不是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的,齊物是一個人不是我自己的所有物,我更加忘記了齊物的命數注定是極貴之人,哪怕我放棄成仙留在她身邊,只想要保護她,也不能違逆他和我注定的命運。
  幾年的時間裡,我一直都好好呵護她,從來不敢讓她干重活,唯一的嚴厲也是在督促她的時候才會出現,可是那時候我為了尊重他,我強制壓下了自己的法術,更不敢用他心通窺探她的心事,到現在我都覺得那時候很蠢。
  那個時候的齊物心裡其實有一股偏執,她有仇恨未報,她雖然修習道法多年依然忘記不了她的村子被滅的那個夜晚,以前她以為是厲鬼作祟,後來她覺得是因為天下不治,民不聊生方才滋生厲鬼作祟,她要做的不是除去一兩個妖魔,她要安平天下,讓天下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要讓天下再無亂世。
  可她明白自己雖有命中貴數,卻難得身為女兒身,只能輔佐帝王,但她不願意這麼做,她要真正的改變天下,所以她就把目光放在了原本就可用於治國的《載地》之上,當時因為無憂他們要成仙而去,所以兩本天書都在我的手上,所以齊物想要閱讀是很容易的。
  幾年的時間裡她終於找到了辦法,並且佈置了一個強大的陣法,可是陣法需要啟陣之人,本身這個陣是用於子孫後代的,而她卻要用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她就把我變成了那個啟陣之人。
  那時候我和她在一起我幾乎什麼都會滿足於她,她瞞著我布下了陣法,然後那一天忽然不理我,要趕我離開,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連忙安慰她,並且問她我有什麼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就在那個時候,她冷著臉用匕首插入我的心臟,然後啟動了陣法,我愕然之下不知所措,她最後給我解釋了一切,然後鄭重的給我道歉,她要為天下蒼生創造一個大同的時代,但是只能辜負於我。
  我最後只能看著她冷臉而去,她借用這個陣法化出自己的魂魄,帶著記憶進入了武家一個女人的腹內,然後借用陣法之力,逆了天下氣運,以一個女子之身,皇后之命,成為了千古唯一的女皇帝,君臨天下。
  我甚至不知道那個時候她是否對我有意思的留戀,又有沒有喜歡過我,還是重來都只是在利用我,臨死前我以為我會怨恨她,卻沒想到這一世我又恢復了記憶的時候,我發現我依舊只是想遷就她,想要給她一切,我從來都無法對她生出怨恨的心。愚癡之人無可救藥,三界火宅,貪戀如泡沫般的現在,真是可笑。
  話音落定大家都沒有說話,趙廣東帶著苦笑的臉上,依舊用一種寵溺的眼光望著昏迷的齊物,我還是很震驚的,趙廣東原來也能有那麼癡情的一面,他可以放棄永恆的仙道,可以全心全力的討一個女孩的歡心,甚至連恨都生不出來,幾世輪迴的守候,他和崔先生一樣,一樣的癡。
  只是就是這樣那時候他也把那本《心得》給了我,讓我去救老趙他們,就像之前他給我的感覺一樣,他就像一個長輩,永遠都知道怎麼保護他人,卻從來都不懂的照顧自己,這樣的人太過性情,這才是他拋不下那些執念的原因吧,做不到這份圓融,終究了不了道,成不了仙。
《陰陽道上的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