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兩分鐘後,鏡頭對準了井口,鋼索迅速絞動著,接著露出我的頭頂,然後是鐵箱、籐迦……
  「嘿,想不到我那時候的臉色如此難看!」我驚歎著岔開話題。
  從畫面裡可以看到,我的臉色非常蒼白,額頭、頸下到處都是亮晶晶的冷汗,除了眼睛還閃著興奮激動的光芒外,整個人看起來都彷彿大病初癒般虛弱。
  下井救人的過程,敘述起來,過程非常簡單,當時太緊張,以至於根本來不及回味自己五味雜陳的心情。
  「嘿嘿,這段錄像帶應該好好保留著,等將來籐迦甦醒了,做為要她報恩的證據——」
  鏡頭拉近,首先是那頂金盔。金盔的形狀像個倒扣的缽盂,稱呼它為「金盔」,只是因為它被扣在籐迦的頭頂上。缽盂全身都平滑光亮的,沒有任何地球人熟悉的雕鏤的花紋,嚴嚴實實地把籐迦的頭部連同頭髮包裹住。
  缽盂的底部,也即是金盔的頂部,是完完整整的滾圓形——蘇倫低聲問:「風哥哥,你說這東西像不像半個燈泡?」
  她在延續著「發光的金錠可以稱之為燈泡」的理論,這怪異的缽盂從某個角度來看,的確挺像半個燈泡的。奇怪的是,要造就這麼一個形狀的黃金製品,只怕得需要非常精細的模具才能做到。
  鏡頭轉移到籐迦腳上,兩隻金靴胖乎乎、圓滾滾的,鞋幫剛剛沒到她的腳踝。
  蘇倫驀然長歎:「那不是金靴,根本就是……就是……」
  她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表達,因為世界上絕對沒有一種鞋子,是有著圓弧形的鞋底的。這樣的金靴,根本無法令人順利地直立行走。
  救人之後,我或許是太緊張了,聽完鐵娜的話就離開了中央墓室,完全把籐迦交給醫護小組來照顧,根本沒注意到如此多的細節。
  「風哥哥,當時你太緊張了……其實,換了營地裡其他人,或許連下井的勇氣都沒有。」
  蘇倫將畫面快進了一小段,鏡頭指向籐迦的胸部和腰部,這時的畫面,讓我瞬間要啞然失笑,更要驚駭萬分,心裡像是打翻了亂七八糟的調料盒,什麼滋味都有了——「竟然……是兩塊完整的黃金套筒?」
  所謂的「鎧甲」,只是兩節套筒,一段遮住籐迦的胸部,一段遮在她的腰部一直到膝蓋以上的部位。用現代服裝術語來說,上面的是「抹胸」,下面的則是標準的上班族「一步裙」。
  蘇倫將畫面定格,起身去沖咖啡,留一段時間讓我從震驚中慢慢清醒過來。
  這樣的鎧甲罩在身上,恐怕籐迦就算甦醒過來,也沒法行走,只能坐或者臥——「蘇倫,這……這不是鎧甲,而是……而是某種裝飾品?對不對?」
  蘇倫捧著紙杯回來,把熱騰騰的咖啡遞給我,若有所思:「或許吧……或許可以說是裝飾品?為什麼不是某種圖騰象徵?」
  我接過咖啡,隨口又問:「為什麼不早在電話裡提示我?我離開時太匆忙,根本沒有仔細觀察過籐迦身上的黃金盔甲,要是你早點跟我說清楚,或許我能從鐵娜嘴裡套些什麼資料……」
  這種情形真是極端詭異,以至於讓我由於太過激動而聲音漸漸提高,無法自控。
  蘇倫忽然輕輕地說了句題外話:「風哥哥,你有沒有感覺自己最近很瘦……很憔悴?」她取出口袋裡的一面小巧的圓形琺琅面鏡子,啪的彈開,伸到我面前。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反問:「是嗎?」
  鏡子裡映出我的臉,蒼白中透著一抹蠟黃,雙眼滿是血絲,眼眶上下全都是驚人的鐵青色。嘴唇上幹起了細小的水泡,並且臉上、脖子上全都是大漠裡特有的浮塵——「這是我嗎?」我自嘲地笑著,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觸到那些水泡,猛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痛。
  自從四位專家飛抵營地開始,我幾乎就沒踏踏實實的睡過一晚,全部心思都給土裂汗金字塔佔據著。就算在睡夢裡,所有的夢境片斷也都是洪水猛獸、古墓怪蛇之類匪夷所思的恐怖情節。
  「人,不是鐵打的,要是你累病了,我在營地裡還能依靠誰?」
  又是一句題外話,蘇倫的聲音變得柔柔弱弱,彷彿隨著夜的涼意漸漸合攏過來之後,她的心情也一步步消沉了。
  我並非不解風情的傻瓜,只是不想早早地讓自己被情絲糾葛住。
  天下那麼大,江湖那麼遼闊,自己曾倣傚古人「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壯舉莊嚴地發過誓:「在所有理想沒完成之前,絕不考慮兒女私情!」
  「我沒事的,咱們大家都會沒事的。」我歎著氣起身,避開蘇倫的鏡子和關切。
  只是一瞬間,蘇倫又恢復了冷靜,收起鏡子,切換了屏幕上的畫面,顯示出了一頁密密麻麻的文檔資料:「風哥哥,我們有理由懷疑,籐迦身上穿的,是某種古埃及儀式裡的『聖衣』。同樣的例子,曾經出現在瑪雅文明的壁畫中——」
  文檔盡頭,是一幅極為清晰的石刻壁畫。鐵青色的石頭上,刻著一張寬大的祭台,四周圍繞著面容莊重、衣衫襤褸的一大群人。其中一個,手裡舉著火把,正要點燃鋪在祭台上的一堆乾柴,而乾柴上面,平躺著一個身子極其短小的人。
  「壁畫來自瑪雅人金字塔的聖殿基座上,據考古學家們推理考證,這種祭祀儀式,是在祈禱上天派遣天神,附體在祭品身上,掃除人間瘟疫。」
  蘇倫敲了兩下鍵盤,將那祭台上平躺的人放大到極限,這下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了,那人頭頂、身上、腳下的裝束基本跟籐迦的詭異狀態相似。
  「你的意思,某些神秘的人,將籐迦擄掠進金字塔,將她當作祭祀上天的祭品,給她穿上這種奇怪的衣服……」我一邊緊張地思索,一邊審視著畫面上的那個身材極其感受的人。瑪雅人的壁畫也是毫無比例可言的,因為那個小個子的人,樣子像個發育畸形的病態兒童,手腳細得像四段營養不良的甘蔗,再套上那奇怪的護肘、護膝,簡直兒戲一般。
  「可以這麼說。」
  「哈,不過,你的理論有個最大的破綻,瑪雅人的文明發祥地跟金字塔相距有多遙遠?無論是地域還是年代、無論是文化方式還是種族特徵——兩者差別,甚至可以用土星人和火星人之間的差別來比喻。所以,瑪雅人的祭祀意義,絕對不可能照搬到埃及人的祭祀活動中來引用,對不對?」
  以我的地球知識,很簡單地就看到了整個問題的癥結所在。即使祭台上的人與籐迦的裝束方面有相同之處,但如此草率地就把他們混為一談,實在不妥。
  蘇倫笑了笑,似乎早料定我有此一說:「風哥哥,我已經把我的資料和猜想送達到某個考古學研究室去了,四十八小時內肯定有回音。我們兩個對古埃及金字塔稍微熟悉些,對瑪雅文明卻是知之甚少,所以,專家會給出合理的解釋,現在的問題是,這些黃金套筒是如何穿在籐迦身上的呢?」
  她隨手切換畫面,指著套在籐迦胸部的那一截金光耀眼的筒子。
  女孩子的身體往往是肩寬、腰細,到了髖部再略微突出一些,籐迦的這種「標準美人」身材特徵更是明顯。套筒緊緊地箍在她的胸部,幾乎沒有什麼縫隙露出來,這種狀態下,套筒是怎麼裝到她身上去的呢?
  蘇倫很肯定地指出:「那套筒毫無接縫、暗榫,絕對是渾然一體的。」
  「這就真的奇怪了,難道……難道……」某些現實中存在的事情,根本無法用理論來解釋得通。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力極限——
第1卷 盜墓之王 第05部 萬蛇之窟
第086章 突如其來的地震
  這種情況下,除非套筒的對接部分是直接纏繞在籐迦身體上之後再完成的,否則絕不可能如此嚴密。
  換句話說,整個過程,是某些神秘人物將籐迦抓到金字塔內,通過無法想像的手段,將她身體上加了這些古怪的黃金外衣,然後放置在玉棺裡,壓在大金錠下——
  我低聲笑起來:「蘇倫,你不覺得這樣的過程很好笑嗎?」
  蘇倫用力點頭:「對,是很好笑,但這件事的的確確發生了,而且就在咱們眼皮底下。」
  關於籐迦的奇遇,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至於我向蘇倫敘述過的艾哈坎鎮的怪事,也是如此,以我尖銳的目光,竟沒能察覺老虎究竟藏身何處,實在慚愧。可惜隨身沒有攜帶攝像機,如果能把當時的情況仔細攝錄下來,此時兩個人分析,也就能找到一些端倪了。
《盜墓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