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彷彿有一架強烈的鼓風機正在瘋狂地向沙床上吹著,米白色的海沙正在被大片大片地捲起,所有的海藻、碎石、沙蟲都隨著飛舞旋轉的沙龍被一起趕走。海沙移動最厲害的地方,已經形成了一個直徑一米多深的沙坑,沙坑裡正有一陣奇異的紅光投射上來,像是下面有一隻蒙著紅布的強力探照燈正在工作。
  紅光穿過玻璃地板射上來,直打在一層的屋頂上,形成一個直徑接近一米的紅色光斑。
  我距離那個沙坑位置有六米遠,視線受了阻隔,看不到下面是什麼,但能感覺到紅光的來源非常古怪——雖然稱之為「光」,但它的成分組成又與地球上的燈光完全不同,因為它實際上不是簡單空洞的光線,而是像具有實際質量的濃稠的「光霧」。
  如果有高倍的光學放大鏡,我想肯定可以分析到這是一種挾帶著無數微粒的「光霧」,可是霧怎麼能通過玻璃進入這個空間?難道已經把玻璃擊穿了嗎?
  「快起來!風——我的腳軟了,根本站不起來,救救我……」關寶鈴跪著的位置,就在沙坑側面。這是在莫名其妙的深海海底,並且相隔的只是層玻璃,那種歷歷在目的恐怖感,又豈是一個柔弱女孩子所能承受的。
  到處都是沙龍在翻捲著,卻看不見工作著的鼓風機是安裝在何處的。沙坑在持續擴大中,逐漸地延伸到她的腳下,於是紅光迅速包圍了她。
  「這種光霧看起來真是怪異,會不會是某種強烈的腐蝕射線……」我不敢再耽擱時間,內力驟然提升,屈膝跳起,踉踉蹌蹌地向前撲了過去。本來標準漂亮的魚躍動作,在大病之下走形得厲害,腳下一滑,身不由己地一頭撞出去,滑倒在地板上。
  借勢翻滾中,我及時伸手拉住了關寶鈴的手臂,將她帶離那片光霧。
  關寶鈴尖叫了一聲,跟我一同撞在牆角。
  我挺起脖子,看著身子下面飛舞的沙龍。無數海沙呈四面開花的形狀向外翻捲著,可以推斷風的來源是在海底。沙坑最深的地方已經達到兩米,而那種紅光正有越來越強大的趨勢,照射在屋頂上的時候,甚至會令我擔心,整座建築物都要被紅光穿透摧毀掉了。
  「風,這是什麼?告訴我這是……什麼?什麼?」關寶鈴摟住我的脖子,冰冷的臉緊貼過來,牙齒也在得得打顫,像只被嚇壞了的小貓。
  我摟住她的肩膀,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開口。面前的古怪現象,或者可以解釋為潛水艇將要浮出水面時的排水程式,然後會慢慢地把艇身背脊浮上海面,各部位纜繩、標桿次第打開,信號燈也發生作用。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臉上突然露出了微笑,自嘲地向著懷裡的關寶鈴低聲說:「沒事,或許只是一艘潛艇而已。這樣的怪物,是海洋裡的不速之客,據說潛伏在太平洋裡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六千七百多艘,分屬於全球十二個國家。」
  我不是信口胡說,六千七百多艘的數字是來自五角大樓的秘密報告。
  超級黑客小燕總會時不時地發些絕密資料進我電子郵箱,比如某國總統的小蜜裸照、某國元首在瑞士銀行的最新賬號密碼之類的,更多的則是美國人視為七度絕密的五角大樓黑暗渠道報告。
  他喜歡探測一切五角大樓方面的機密,聲稱要讓自己手指上的「紅旗」光芒解放那個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
  這一切讓我啼笑皆非,因為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的興趣愛好是盜墓和古董,這種資料一般是不會出現在五角大樓的報告裡的。
  如果腳下只是潛艇,對我和關寶鈴來說,反而是件值得慶賀的事,不管它來自哪個國家,總算是屬於人類的,即便是把我們當作研究對像俘獲運走,也比永遠囚禁在這個古怪的玻璃盒子裡好。
  精神大振之下,我忽然覺得有了力氣,倚著石牆盤膝打坐,盡量地讓丹田之氣衝進身體的奇經八脈,驅散寒濕毒氣。就算是要做別人的俘虜,也不能太狼狽,總得保持一點形相。
  「只是潛艇嗎?可是、可是它怎麼會埋在海底的泥沙裡?我雖然沒坐過潛艇,但去年拍過一部關於海戰的片子,很明顯,它是沒法在沙子裡工作的。風,告訴我實情,我真的……快被嚇死了——」關寶鈴伸手揉搓著自己的心口,臉色蒼白,大眼睛裡放射出絕望的寒光。
  她用力地蜷縮著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紅光照射的範圍越來越大,喉嚨裡可憐兮兮地抽嚥著。
  我「啊」了一聲被噎住了,一定是過度的高燒的確讓自己的思維出了問題。
  潛艇不是挖沙船,肯定不能在沙床下工作,否則它的循環系統、螺旋推進系統會被無孔不入的海沙全部毀掉。它的機體進入沙蟲的最大限度絕不超過三分之一,但現在很明顯的情況,發出紅光的物體是嚴嚴實實地被埋在沙裡的,而且深度不低於八到十米,否則也不會過了這麼長時間而我們渾然不知。
  「抱歉,我腦子有點糊塗了——」我在自己百會穴上狠狠地拍了一掌,藉著內力在顱骨裡的震盪,讓自己能夠變得清醒一些。
  關寶鈴只是在發抖,左手尖尖的十指不停地在胸前劃著十字。
  當紅光逐漸籠罩了全部的玻璃地面之後,我拼盡力氣拉起關寶鈴奔向樓梯。
  這種「光霧」的特質無從考證,我懷疑其中會帶有不明來歷的放射線——在很多科學紀錄片裡,我見到過氯氣彈破裂後發出的綠色煙霧,具有強烈的腐蝕性,能將活生生的彪形大漢化為血水。
  關寶鈴喘得厲害,幾乎要癱軟在我身上。
  密閉的玻璃盒子肯定是連聲音一起擋住了,否則如此強勁的鼓風系統,所發出的氣流聲、水流聲、沙旋聲會把人的耳朵震聾。
第164章 沙床上的神秘洞口
  大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玻璃地面下的海沙已經被全部清空,露出一個深十米的垂直洞穴。我們坐在樓梯轉角處,視線略受阻擋,只能看到洞穴最底下是一個光滑的平面,而紅光就是從裡面射出來的。
  「這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玻璃面探照燈,對不對?」我低聲自語。任何人都可能犯常識性的錯誤,比如我剛剛以為下面會埋藏著一艘潛艇的事。關寶鈴兩年來與好萊塢方面的強勢導演合作過四部以上的戰爭片,耳聞目濡,對二戰以來的軍事設施也會有一定的瞭解,所以才不會盲目相信我說的話。
  關寶鈴顫抖得更厲害,目前看來,我們所處的這個玻璃盒子很可以墜入洞穴裡面,被無邊無際的海沙掩埋。
  紅霧已經充滿了空間的第一層,竟然沿著樓梯向上一直蔓延著,猶如成群結隊的紅色螞蟻沿石階向上。我扶著關寶鈴跌跌撞撞地一直爬上頂層,希望能夠暫避一時。
  「看,你看——」關寶鈴從我手中跌倒下去,用力伸手向上指著,表情驚懼到極點,雪白的牙齒叩響的頻率越來越快。
  不僅僅是她感到恐慌,我也毫不例外,因為此刻玻璃屋頂外的海水已經被紅光映得一片通紅,特別是近處的海藻,紅得像品質最優秀的極品紅珊瑚一樣。
  「別擔心,別擔心,沒事的……」我想不出更巧妙的詞彙來安慰關寶鈴,這種狀況根本無法估計最後的結果。我的目光追隨著一隻驚慌失措地企圖從紅霧裡逃竄出去的海蟹,至少它比我們幸運,不必手足無措地在這個既定的玻璃盒子裡枯坐等死。或許,當樓下的紅光蔓延到我們腳下時,一切就到了結束的末日。
  我再次看著腕表,時針、分針、秒鐘都靜靜地停著,故意跟我作對似的,一動不動。
  「看來,我該換一種手錶牌子了!」我自嘲地笑起來,紅光、深洞、隨之而來的海沙的埋葬、生命的徹底結束——很多人到北海道來尋找「海底神墓」,是不是其中大部分還沒找到傳說中的「神墓」,卻先給自己設下了埋葬一生的「海墓」。
  「下面到底是什麼?海底軍事基地嗎?外星人的巢穴?UFO的發源地?或者是神話中的海神宮殿、深海地獄……」想像力可以拉扯得無比遙遠,但紅光卻已經徹徹底底地爬上了第三層,按照這種升高速度,很快這個玻璃盒子就會被紅霧佔領。
  「風,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你,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關寶鈴用力清了清喉嚨,挺身站起來,表情嚴肅。
  我覺得情況還沒她說的那麼糟,自己絕不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於是抬手制止她:「不必說了,我不想聽。我們還有機會,瑞茜卡已經從玻璃盒子裡逃出去了,我們也能,一定能!」這不是我的盲目樂觀,我相信自己的身手要比瑞茜卡敏捷強悍十倍不止,她能逃出去,我當然也能。
  暫且管不了深海水壓、海底凶魚之類的,懷著對紅霧的無名恐懼,我們先顧眼前再說。
  我走向塔門,一路大聲地做著深呼吸,希望先把自己肺裡的病菌毒素呼出來,免得影響到潛水時間。
  「你做什麼?風,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關寶鈴叫起來,聲音悲苦淒厲。她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喊出這幾句話的,沙啞的嗓子突然失聲,嘴張著,後面的詞句一點都叫不出來了。
  我跨過去,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就要仆倒的身子穩定住。
  「不……不要……」這兩個字,我是從她的口型裡讀出來的,然後她渾身一陣急促的顫抖,長髮抖了幾下,驟然昏厥過去。
  「我不會丟下你,永遠都不會,就算大家免不了一死,都會死在一起。」我把她平放在地面上,義無反顧地衝入了海水中。
  海水已經全部變為紅色,像是剛剛灑進了一大把染料的水缸,不過此時的視線變得一片明朗,正好可以快速游動著尋找可能存在的瑞茜卡和那塊所謂的「海神銘牌」。
  試想一下,瑞茜卡在最後一次離塔之前,告訴關寶鈴自己有重大發現,並且表現得非常興奮,足以證明那塊牌子非常有用,能給自己提供很多感興趣的資料,所以她才會不顧疲憊再次衝出去。
《盜墓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