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節

  看著那團水霧,查文斌向後退了一步,從懷裡掏出一根長香來點了插在岩石的縫隙之中,取出一張四方紅紙,用毛筆沾了點墨在紙上畫了個人形用火折子點了往那夾縫裡頭一扔,當即一團明火燃起,舉起七星劍往縫隙那團水霧處一指道:「一張紅紙四角方,上寫亡人在中央!」
  取出紅白蠟燭各兩枚,左右都點了立在那夾縫之中,遠處看去忽明忽暗得有兩盞火,一盞暗,一盞亮。七星劍上粘了黃紙一張,兩角分別從兩支蠟燭上各點一次火,劍身往夾縫小洞內一伸一拉一個來回,口中念道:「亡人面前兩盞燈,一盞昏來一盞明;一盞照開天堂路,一盞照破地獄門!」
  劍端的黃紙在燒,查文斌右腳原地站立不動,左腳以右腳為支點,原地用腳尖畫了一個圓,待那黃紙燒至七八分的時候,手臂輕輕一挑,帶著火光的紙灰恰好落在腳下的圓中。
  手腕向下一個翻轉,劍身直插入地,右手再次翻出那枚茅山天師道寶大印往那寶劍身邊一放,雙手捏了個三清指手決朝那夾縫洞內一指道:「古天古地古乾坤,古年古月古時辰;天留風雨立萬物,道留真經度亡魂!」
  原本丟進去的那張紅紙一直是在燃燒著的,紙張隨著火焰溫度的升高燃燒會發生起卷的現象,而如今那張紅紙的卻被燒得完全站立了起來,蹊蹺的是他用墨汁畫的那個人形則還是完好無損的,其餘部分都已化作焦炭。查文斌鼓起腮幫子朝著那根點燃的香猛吹了一口氣,一陣煙霧朝裡面飄了進去,藉著這股風,那個已經燒剩下的人形紅紙再次亮了起來,一陣明火把它包圍。不同的是,之前紙張燃燒的顏色是黃色的,而這次則是青綠色,幽幽的有著明顯區別。
  待這陣明火燒完,洞內那團水汽也開始散去,一個穿著卡其色中山裝的清秀男子開始出現在了查文斌的視線裡。眼前的地面也有了不同的變化,他用腳尖畫的那個圓中隱約有團黑氣在忽忽打轉,裡面似有鑼鼓嗩吶的奏響聲,還有男女老少的呼喊聲,那聲音絕非在耳邊,卻又能直傳到人的內心深處。
  這個,就是《如意冊》裡參悟出的,現在他已經能夠隨時打開通向陰司的大門,那些哭喊就是從地獄裡傳來的,那些嗩吶鑼鼓就是喪鐘的演奏曲。不需要入定,查文斌便可以做到,《如意冊》真能穿梭於陰陽兩界,在眼前這炷香燒完之前,裡面的這個鬼魂可以隨時隨地被他拖出來丟進這個圓裡,一旦丟進,鬼魂進了地府,要麼是輪迴轉世,要麼就永遠就停留在裡面受盡苦難折磨。
  鬼語,一種道家口口相傳的語言,沒有文字,沒有標準的發音,它難懂的不像是這個星球上任何民族的語言。這種和經文詠唱一般的說辭據說可以讓人和神鬼進行溝通,如同道士畫的符被稱為「鬼畫符」一樣,它們就是專屬於這個職業的存在。
  看上去他是閉著眼睛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念著那些詞語,一會兒又豎起耳朵傾聽。若是有人經過,肯定會認為這是個神經病,一個人對著石壁講話,其實他是在和那個鬼魂交談,時而思考,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待那炷香燒完之際,查文斌拔出七星劍轉過身去凌空向上畫了個圓,抓起一張符紙往上一丟。七星劍橫著一盞,恰好削斷了那根亮一些的蠟燭,斬斷的那半截停留在劍身之上往那夾縫洞裡一塞道:「三清殿中點紅燈,慈尊下界度亡魂;風吹浪壓任水晃,慈航普度上天堂!」
  翻轉過來把那蠟燭倒著再轉一圈,蠟燭黏在劍上也不掉落,這一圈轉好,反身過來在外面原地右腳再以左腳為支點畫了一個圈。這圈中則隱約有金色光芒在閃耀,內似有絃樂嬉笑之聲傳出,右手手腕再一抖,蠟燭落地,查文斌朝內夾縫內喝道:「青山綠水依然在,人死一去不回來。太上老急急如率令!去!」
  地上的那枚蠟燭頭不知是已經燒完還是自行熄滅,一陣青煙生起後便再無動靜,查文斌睜開眼再看,那洞內的水霧之氣已經不知去向,八成被他成功送走。
  也不知那鬼魂與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查文斌收起傢伙事不僅不離開,反而點著蠟燭鑽進了那個夾縫裡。蠟燭找了塊大石頭一放,身邊的東西也都卸了下來堆在一旁,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當做枕頭,看他那架勢是準備在這裡鳩佔鵲巢好好睡上一覺了。
  他也不閉眼,仰面朝上得躺著,兩枚眼球不停的掃來掃去,只盯著頭頂那不到半米高的石頂看著。那眼球的移動速度驚人,到後來就如同是鐘擺一半不停來回。盯著約莫有半個時辰之後,查文斌這才從懷裡翻出那枚玉環,接著蠟燭的光,玉環北照的通透。
  查文斌的雙眼不停的切換著玉環和他的頭頂,當玉環之上的那些點和線的位置逐漸和頭頂那些點線能夠比對上的時候,他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
  那圓環的中心位置有一個小孔,被一根紅繩從中穿過,在他頭頂那些用石頭刻畫的點點線線上同樣有一個非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個手指頭按上去的紅點。這個紅點顏色暗淡,看得出,是有人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塗上去的。如此的方式做下這個標記,那只能說明此處是非常重要的,查文斌調轉身去,開始用手不停比劃著那些點和線,走走停停,有時搖搖頭,有時在某個點又會停留很久。
  終於,在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點上,查文斌的手指停下了:「找到了,我就是從這兒進來的!」他興奮的翻起身來,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一個不當心,腦袋撞到了頭頂,痛得他齜牙倒吸一口涼氣,使勁揉了揉不免還是起了一塊大包。縱使是如此,查文斌已經很興奮,他知道了,這塊玉環裡藏著一副地圖,而那個玉環的主人已經將地圖從玉環裡複製到了這兒,他想要找的應該就是玉環中心穿線的位置。
  按照這幅草圖上所畫的點和線,查文斌用手指做了個丈量,應該就是那枚用血點染的標記處。
  現在,他最想知道的莫過於自己所處的位置,只有這樣,他才能順著這幅極其複雜的圖繼續找下去。因為那些看似標記著是路的線上有很多已經被打上了「X」,不用說,這些路原來的這個人已經找過了,那些要麼是死路,要麼就是不能走或者走不得的路……
第461章 尖叫
  他和那個鬼之間到底說什麼,我不得而知,很多年後,從河圖的嘴裡我掏出了一點點信息,加上自己的推測去盡量還原那個年代發生的事情。
  算在超子在內,當年一共進去了三撥人,這三撥人在進去之後又分別走散,無休止的分岔路上,每一波人都遇到了這樣那樣的事故。那一次的事故,我不知道跟查文斌後來的離開有多大的直接關係,但總之它的影響已經超過了很多人能夠承受的極限。
  查文斌手中有了那枚玉環,其中的路線錯綜複雜不亞於一座被放大了上萬倍的螞蟻窩,而他要找的就是那個居於蟻穴中間的位置。
  十年前,有一批人在此處修建一條省道,無意間的一次隧道作業中發現了這座山裡有很特別的存在,很多年他們都以為那是第一次有人真正進入這座地下宮殿,其實早在千百年前,這一片土地就成了某些人傾盡家族事業而尋找的目標。
  這枚玉環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查文斌心中已把那幅圖摸的七七八八,對照玉環的方位和手中的羅盤很快就敲定自己所處的位置,如果按照這幅圖的方位,他大致是在西南方,而此處距離他進來的地方足足佔了這幅圖的半個版面。
  原本以為這河會很長,不想才往上走了不到一百米河水就戛然而止,再往前就是乾枯的河床。
  根據那副在夾縫裡出現的圖中提示,走到這兒是能夠繼續往前走的,只是在這條線路的旁邊打了個「?」;而對比玉環上,此處則是一段由小白點構成的虛線。查文斌手中沒有大範圍的照明裝備,因此自己也就勉強看個大概,他能看到兩側的山谷開始向內收攏,遠處那條路頗有點「一線天」得感覺。
  「走還是不走?」腦海中閃出這個疑問,順著圖往他進來的地方原路返回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能否遇到走散的人可就不好說,以這裡的複雜情況來看,手中沒有地圖要想憑自己的雙腿走出去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找到人是他眼下最急迫的,那道一線天看著就不是那麼好走,地圖上的打的問號很有可能是那具死屍也反覆推測過還不敢去所以才留下的。
  人未走近卻已經感覺到一股寒氣正在眼前繚繞著,查文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道:「好陰的地界。」
  走近一瞧,一線天的兩側各有一個巨大的符號,那符號查文斌也不認得,感覺像是字,又像是圖畫。光線很暗,看上去模糊的很,猶豫再三,他舉著蠟燭還是一頭鑽了進去。
  用冰窟窿來形容眼下是再也合適不過了,室外的溫度本就是偏熱的,這個季節人的衣著都很單薄,迎面那股冷風即可就讓查文斌腳下的步子停住了,兩條腿不由自主的開始互相打顫。
  有一種冷是溫度上的冷,而還有一種冷則是深入心底的冷。在冬天的季節,同樣的溫度,一人行走在荒野亂葬崗的林間和行走在到處冒出炊煙的村莊,其感覺全然會是兩種,前者會覺得更加冷。
  裹緊了自己的衣服,查文斌點著蠟燭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窄的地方只能勉強側身通過,往上則是無盡的黑暗。兩邊都是光溜溜的黑色石頭,那石頭的光澤度極好,蠟燭照上去的反光都能給人當做鏡子用。
  「呼」得一下,他手中的蠟燭突然滅了。查文斌警惕的握著手中的寶劍,劍身沒有顫抖,他也沒有感覺到鬼氣。背靠著冰冷的石頭,查文斌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臟跳動的厲害,身體的肌肉因為情緒的緊張開始變得僵硬,他連扭動脖子都覺得困難。
  等待了有幾分鐘,四周沒有出現特殊情況,查文斌的額頭上已經冷汗連連了,用手掌抹了一把後有些自嘲地說道:「有點神經過敏了。」拿出火折子用力一吹再次把蠟燭點著,不想才點著後又是一陣風,還帶著「呼」得一聲,蠟燭再次熄滅。
  這一次查文斌感覺的真切,那陣風來自他的頭頂,不光有風,還有點水漬一同濺到了自己的臉上。這一回他索性拿著火折子舉過頭頂打算瞧個明白,抬頭一瞧,一嘴白牙正在衝著自己咧嘴大笑。下意識的,查文斌拿起手中的寶劍就要朝著頭頂揮過去,不想一隻大手卻搶在他之前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個聲音小聲的在他耳邊響起:「噓,別出聲,這裡的怪物他媽比山裡的猞猁還凶!」
  超子?查文斌這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是超子的!
  用力掰開那隻手,查文斌趕緊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別廢話了,先上來。」超子伸出手用力一拉,查文斌藉著對面的石壁一用力,來回一蹬腿就爬了上去,原來這上面還有一層棧道,此刻超子正貓著腰蹲在棧道上。
  超子用手護著查文斌小聲說道:「別鬧出太大動靜,尤其別點火,那東西追了我幾道彎了,奶奶個巴子的,老子的屁股幾次都差點被掏開花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計已經去跟馬克思報道了。」
  「什麼東西?」
  「我哪知道是什麼鬼東西,老子一鑽進來就迷了路,這鬼地方到處都是怪物,往哪走都走不出去。要不是發現後來這上面有棧道,我早就死在那些怪東西的手裡了。」超子轉身問道:「哎,那你呢,你進來幹嘛的?」
  「我進來幹嘛的?」查文斌聽了是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你鑽進去失蹤了大半天,我至於進來?我還想問你呢,你到底怎麼回事?」
  超子把身子往下一壓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你跟我來。」
  兩人在棧道上一前一後的貓著腰,超子帶路,查文斌跟著。順著這條高低起伏的棧道,不一會兒超子就把查文斌帶到了一處平台上,說是平台,其實就是一塊卡在一線天中間的大石頭。
  超子拍了拍腳下的這塊巨石道:「這地方不錯,我就在這兒睡覺的,地方高,那些怪物夠不著,就是冷了點。」
  這石頭的確夠大,至少兩個人在上面一點也不擁擠,查文斌席地而坐道:「說吧。」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