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啊,不對!我突然想到了那天去邯鄲北苑皮貨市場的時候,進門前那個算命的瞎子就警示我們,有一個孽畜跟著我們,讓我們趕緊回去,而且不要走大路,走小路還得加小心。等我們對其置之不理出來的時候,算命的瞎子再次叮囑我們要小心,別走大路……
  接著,與那幫年輕人對陣南環路上,就當時我們幾個那氣勢,已經可以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了,那只白狐子精突然出現,迷惑了那十來個人,然後就發生了嚴重的打鬥致傷事件。
  假如當時沒有發生這件事兒,我們幾個不聽信算命瞎子的話,偏偏就要走大路回去,那後果是什麼?
  會不會在半路上出車禍?丟了命?
  正如同那算命瞎子所說:「年輕氣盛,陽剛氣十足,邪孽欲犯,自有血光之劫相救。」本來我們是要被邪孽害了的,但是因為陽剛氣十足,恰逢有人要搶劫我們的財物,於是乎一場大戰讓我們見了血光,入了牢獄,遭了劫難,卻相救了。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大概就是這麼個理兒吧?
  由此可見,那個白狐子精還是夠蠢或者說夠懶惰的,本來那幫人要讓路了,我們幾個毫無戒備之心的到了大路上,然後你白狐子精再禍害我們,不就是大功告成了麼?這下可好,你逮著機會了,就趕緊的挑唆那些傢伙和我們開戰了……結果我們勝了,慘勝了。
  結果我們住了十多天看守所,被判罰金,也算是破財消災了,好歹,人都還活著。
  可事情不算完,有其一便有其二,那白狐子精這麼歹毒的暗地裡給咱下絆子,還真是防不勝防啊!所以我有必要提前做些準備了。
  晚飯後,我和家裡人打個招呼便出門了。
  今晚的天氣很好,明月高懸,華輝如霜,長河貫空,街道上也被冷風吹的乾乾淨淨,凍得硬邦邦的路面也不顯泥濘,人走在上面不小心還會打滑。
  走到胡老四家門口,只見破舊的柵欄門上粘帖著幾張黃色的符咒,隱隱的能看到一個鍋蓋大小、淡金色的八卦圖案掛在門上,伸手觸摸了一下,卻渾然無物,我暗想這大概是胡老四弄得東西,用來鎮守宅院吧?
  屋子裡掌著一盞煤油燈,昏黃的光線透過紙制的窗戶,整個院落裡透著一股蕭條荒廢的氣息。
  推開門走到院子裡我才招呼道:「胡爺爺,在家不?」
  「在呢。」屋內傳出胡老四有些疲倦的聲音,似乎愛理不理的。
  我上前掀開門簾走進屋內,胡老四正藉著煤油燈那微弱的光線,站在陳舊的大方桌前揮毫畫著一些符咒類的東西,桌子上亂糟糟的散放著許多黃紙,上面歪歪扭扭的畫著讓人看不懂卻顯得很是詭異的符號。我四下裡看了看,只見屋內牆上貼滿了符咒,地面上也散落著符咒,就連房樑上,也掛滿了黃色的符咒。我忍不住笑著問道:「老爺子,您這是幹啥?貼這麼多符咒?」
  「嗯?」胡老四似乎很專心的在畫,聽到我的問話這才回過神兒來,抬頭看向我,不禁一怔,半晌才高興的扔下毛筆,激動的上前扶住我的肩膀,說道:「好小子,銀樂,你可回來了,你可算回來了啊!」
  我尷尬的訕笑著點著頭,心想至於麼,搞得好像是幾百年沒見面的小兩口子似的,我說道:「您老最近可安好啊?」
  「好好,好著呢,你回來就好啊!」胡老四似乎發覺了自己有些失態,鬆開我的肩膀,扭過頭去撿起桌子上的毛筆,一邊兒心不在焉的畫著符咒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一邊兒說道:「你們那幫人都回來了麼?唉,年輕人出門在外,就得多長個心眼兒,克制下自己的脾氣,這次你們闖多大禍,全村人可都傳瘋了,還有人傳的你們有被當場打死了,也有被抓住後槍斃了……」
  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畢竟這是早就想到了的事情,我四下裡看著那些符咒,再次問道:「您這弄的滿屋子都是符幹啥?白狐子精來找過您麻煩麼?」
  胡老四皺了皺眉頭,說道:「白狐子精一直沒出現過,可我曉得這種孽畜最是記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些符咒也是提前準備下,一旦過些日子用得上了,到時候可就沒空畫符咯!」說完,胡老四繼續畫著符咒,畫完一張,就放到地上,然後接著畫。感情人家弄的滿屋子符咒,是為了晾乾上面的硃砂和墨水兒。
  我伸手拖過來一把凳子坐到桌前,點上支煙一邊兒抽著一邊兒說道:「聽說那太歲肉,是您給送去的,郭老漢死了,而且死了好長時間了……」
  胡老四手裡的毛筆猛的一頓,止住,抬起頭看著我,很是認真的說道:「郭老漢的死,和太歲無關,他年歲大了又有病在身……」
  「和太歲有沒有關係,關我屁事?」我不想聽他廢話,而且如此嚴肅的說著廢話。
  「哦。」胡老四一怔,尷尬的扭過頭去,繼續揮毫,「還尋思著你和郭老漢的關係好,誤會了老太歲呢。」
  「扯淡!」我不禁莞爾,胡老四想的也太多了吧?我說道:「我只想老爺子您把這事兒跟我說說,那個老太歲到底在哪兒?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它幹啥一直鬼鬼祟祟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胡老四搖了搖頭,一邊兒繼續忙著他的符咒,一邊兒說道:「你們在邯鄲出事兒的那天晚上,郭老漢半夜來找了我,說是給你準備好太歲肉了,你卻沒有去楊樹坡,他有些急事兒要走,就讓我轉交給你,順便也給我送來一堆的孽器……」胡老四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抬頭看著我說道:「其實他剛進到我家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郭老漢,不過我沒揭破他,第二天我去了郭老漢家裡,就發現郭老漢已經去世好多天了。」
  「太歲現在在哪兒?」我問道。
  胡老四答:「不知道。」
  「它幹嘛不幹掉白狐子精?」我又問道。
  胡老四答:「不知道。」
  「那你知道啥?」
  胡老四一怔,這才發現我的眼睛裡已經有了怒火,便笑著說道:「你這孩子啊,剛說了你脾氣不好,這又發脾氣……」
  我撓了撓頭,想來也是,自己這脾氣越來越怪了,我強行壓制住自己的火氣,說道:「您既然知道郭老漢是老太歲假冒的,您就該好好跟他談談,有什麼事兒都讓它說出來,別他娘的藏著掖著玩兒神秘,咱這麼稀里糊塗的,命都差點兒搭進去,算什麼事兒啊?那白狐子精到底藏哪兒了?」說完這段話,我心裡忽然想到,老太歲和白狐子精都消失了,難不成老太歲也潛伏在暗處,等著白狐子精出來然後給予打擊?它們倆在玩兒潛伏?
  也不對,郭老漢那天說……不不,是老太歲那天說,它的身體不行,需要休養,割自己的肉,保他人的命,確實很偉大,而且很傷身啊!想到這些,我訕笑著說道:「剛才是我脾氣不好了,我這心裡也是著急,那白狐子精躲在暗處,隨時都會禍害我們,就拿這次在邯鄲打架的事兒,也是那白狐子精給挑逗的,差點兒就鬧出人命了,您說,我能不急麼?」
  「啥?白狐子精幹的事兒?」胡老四驚得張大了嘴,匆忙從懷裡掏出兩張符紙嘀嘀咕咕念了一通,然後手指捏著符紙輕輕一抖,符紙噗的一聲著了,火苗呼呼的跳動著,眼看著燒著他的手指頭了,胡老四再一揮手,火苗熄滅,紙灰四散飄飄落地。
  我有些愣愣的注視著胡老四,不曉得他在幹什麼,表情怎麼就那麼緊張?
  胡老四取來一碗水,將燒得剩下不多的符紙放到水中,然後口中喃喃著念動了一會兒咒語,只見那碗清水蕩漾起來,反射著煤油燈的光,亮閃閃的,不一會兒,碗裡的水面平靜下來,再無一絲動靜。胡老四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唉,我還擔心那白狐子精一直跟隨著你們,就在村裡你們誰家裡呢,還好還好,它沒在村裡。」
  「嗯,您老剛才這是玩兒什麼把戲呢?還挺有意思,能教教我不?」我十分好奇的看著碗裡的水說道:「老爺子,咱們以後可是同一戰線上的人了,你好歹也得教我們兩手,防備著那邪物禍害我們啊!」
  「你們學不了。」胡老四搖了搖頭,繼而皺起眉頭,似乎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白狐子精就在村外,最近和你們那幫人盡量少出去,即便是要出去,也不要單獨出門兒,最好多幾個人一起。」
  我沒有說話,心裡琢磨著是這麼回事兒,奶奶的這白狐子精不敢進村禍害我們,可我們要是出去了,它就緊跟著追上你,然後抽冷子給你下絆子禍害你。至於它為什麼不進村禍害,我想絕對不會是它畏懼胡老四,而是,它畏懼那個老太歲,那天晚上和我打鬥的時候,就是因為老太歲變化成郭老漢前來,所以白狐子精匆忙逃竄了。
第21章 老太歲可能是這樣想的
  白狐子精既然畏懼老太歲的存在,肯定就不敢進村再禍害人了。
  可是老太歲又親口說如今的自己根本對付不了白狐子精,然後又不聲不響的隱匿起來。難道是……老太歲故意不顯山不露水,讓白狐子精忌憚自己,不敢進村禍害人?
  我和胡老四對視了一眼,發現胡老四的眼神中也有一絲的了悟。
  「太歲在唱空城計。」我苦笑著說道。
  「估計是這樣。」胡老四想了想,說:「老太歲臨走的前幾天,晚上都和你們在一起,它都跟你們說了些什麼啊?有沒有提到過對付白狐子精的法子?為什麼它不肯再次出手,和我一起除掉那白狐子精呢?」
  「您老,在問我麼?」我哭笑不得的反問道。
  「嗯?」胡老四怔了一下,自嘲的笑了起來,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歇會兒,咱們爺倆嘮會兒嗑。」
  遙想當年那個深冬的夜晚,在那個陰暗的小屋裡,一盞煤油燈下,我一年紀輕輕的棒小伙子,和一個年近七十多歲的神棍胡老四秉燭夜談,竟談論些稀奇古怪詭異駭人、在旁人聽來子虛烏有之事。而且兩人還談的津津有味,樂此不疲,大有相見恨晚,恨不能馬上就磕頭拜把子結為忘年交。
  這是一個讓我每每想起來都會不由自主的笑出來的記憶畫面,至於說為什麼我們倆當時在那麼嚴峻的形勢下,卻能夠談話談到樂此不疲的程度,倆人又談了些什麼,嗯,這其中有些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村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