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法醫驗屍表明,兇殺案發生的時間是在11點30分左右,也就是你到達那所大樓十分鐘之後。在死者的身邊,發現了你的腳印。這就說明,兇殺發生的那段時間,你就在大樓裡面,而且進入過兇殺現場。」
  陸離俞臉上露出一絲震驚,老張心想,大概他是沒想到我們的工作會這麼高效。
  「還有一個情況,也許能解釋你進行兇殺的動機。你是一年前,才被本城的這所大學聘用的。錄用的時間,正好是王旭住進這座大樓的時間。如果是個孤立的事件,也許可以看作是一個巧合。但根據我們對王旭行蹤的追查,再把你這幾年的行蹤做一對比,結論就不是巧合了。
  凡是王旭去過的地方,隨後都會有你的身影。這是巧合,還是你一直就在追蹤王旭?」
  「追蹤王旭,你們怎麼這麼肯定?」陸離俞笑了。
  「你能提供相反的證據?」
  接下來就是長長的沉默。作為一個有經驗的審訊人員,老張知道,現在正是疑犯內心交戰的時候。沉默是最好的添加劑,它能加劇疑犯內心的失衡,直至最後的崩盤。他緊緊盯著陸離俞的臉,看看崩盤的表情是否會在某個時刻出現。
  「你剛才提到了平行世界。」陸離俞終於開口了,「雖然這是一個假說,但也提示了什麼事都有其他可能,包括你們掌握的證據。那天晚上,我的確是去過那個地方,但我的目的不是去殺人,而是去找一個人。」
  「誰?王旭,還是錢小莉?」老張對這個辯解並不吃驚,因為這正是他想要的。
  「都不是。我找的那個女人叫郁鳴珂。」陸離俞平靜地說,「有一點,你們搞錯了。你們剛才提到,王旭和錢小莉東躲西藏,是因為帶走了一個秘密。你們以為這個秘密是一個銀行賬戶,一個密碼?」說到這裡,陸離俞信心滿滿,好像他才是審問者,正在給予對面的人致命一擊。「我現在告訴你們,你們錯了。這個秘密是一個人,一個邪教團體的女神。女神的名字,就叫郁鳴珂。」
  陸離俞挺了一下肩膀,看著飛快記錄的小李,有點擔心對方跟不上自己的語速。
  「她一直就在那幢大樓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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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俞簡短地講了一下自己和郁鳴珂的事情。
  「這麼說,」老張聽完之後問,「四年前,這個叫郁鳴珂的女人從你身邊失蹤。你找了她四年。四年的時間,表面上看,你是在追查王旭,但實際上你一直找的人是這個叫郁鳴珂的女人?」
  陸離俞點點頭。
  「你是怎麼知道郁鳴珂在這幢大樓裡面的?」老張問。
  「是那個死者,就是叫王旭的告訴我的。有天,我在酒吧喝酒,他找到我,然後告訴我,說郁鳴珂就在本城,想見我。地點就在海洋工程研究二所,時間星期三晚上11點左右。我答應了,然後按時去了,看到王旭和一個女人死在裡面。」
  「沒見到郁鳴珂?」
  「沒有。」
  「我們在裡面徹底搜查過了,並沒有發現你所說的有第四個人的痕跡。除了你,王旭,錢小莉。」
  「那你們應該再查一遍,搞不好有遺漏呢?」陸離俞漫不經心地說。
  老張和小李對看了一眼,一時無言。停了一會兒之後,老張開口了:「這個你不用擔心,搜查工作一直就在進行。現在,你回答一下這個問題,你能提供什麼證據,證明裡面還有一個叫郁鳴珂的?」
  「我不能提供。」陸離俞說,「不是我沒證據,而是我能提供的證據,在法律上都得不到承認。」
  「這也不一定。你要相信法律,任何證據都會得到公正而客觀地對待。」
  「那好。」陸離俞臉上露出莫測高深的表情,「你們曾給我看過一張照片,是你們發現的那兩個死者時的造型,你們問我,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有什麼特別的含義麼?」
  「它表達的是死亡與重生。」陸離俞好像又站到了講台上,對著學生循循善誘。
  「死亡與重生,這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人的造型,很顯然是表達死亡。」
  「重生那個部分呢?」小李本來在記錄的,現在覺得自己有點記錄不下去了,便停筆問了一句。
  「這就需要看一下那個河圖了。」
  「你昨天說過了,這是圖騰,表達伏羲和女媧的交配生殖的意思。」小李說。
  「那是騙你們的。」陸離俞一臉嘲弄,「如果你懂一點生物常識,你就會發現,它不是表達交配,以及相關的生殖,它真正表達的是重生。如果是交配生殖的話,兩條蛇交匯的部位應該是在尾部,但現在這張圖的交匯部位卻是在腹部。哪種類型的蛇是這樣交配的?」說到這裡,陸離俞皺了皺眉,就像面前坐著兩個怎麼也教不會的二傻學生:「這個圖騰真正要表達的是一條蛇,正從原來的那條蛇裡重生出來。」
  老張和小李對看了一眼,小李看了看自己的筆錄,然後開口了:「地上的圖騰表達重生,兩個死者表達的是死亡,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陸離俞點點頭。
  「那麼,死亡造型的兩個人,為什麼都是一副傾聽的樣子?」小李接著問。
  「這個也跟伏羲的傳說有關。據說伏羲與女媧結合的時候,很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觸怒天地神靈,所以先要聽聽天地諸神的動靜。伏羲聽地,女媧聽天。用在死亡現場,這個造型就可以理解成,他們擔心一個人的重生會觸怒天地眾神,因為那是違反眾神給予我們的宿命。所以重生之前,他們先要替這個人聽聽天地眾神的動靜。這就是死者擺出傾聽的樣子的原因所在。」
  「他們擔心,一個人的重生,誰的重生?王旭,還是錢小莉的?」老張聽得有點暈。
  「都不是,是郁鳴珂。王旭和錢小莉的死亡,是因為郁鳴珂需要重生。你們說找不到任何關於她的痕跡,那也很正常,重生帶走了郁鳴珂的一切,不然,就不叫重生了。」陸離俞看了一眼老張,臉上帶著嘲弄,「這就是我說的證據,法院會採納麼?」
  老張一時還不知道該怎麼辦。「那重生後的郁鳴珂,去了哪裡?」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平行世界……」陸離俞肯定地說。
  老張和記錄的小李互相望了望,不知道是不是該把面前這個人送到精神病院。有些疑犯倒是會用這些招數,裝神弄鬼,自降智商,混個減刑什麼的。
  「那麼,按照你的說法,郁鳴珂是兇手了?」老張問。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們,因為我也想知道答案。」陸離俞笑著說,笑得有點勉強,這也許是一個他不願意面對的問題。
  「假設郁鳴珂是兇手,」老張問,「她為什麼要開槍殺死助她重生的兩個人?儀式的一部分,還是其他原因?」
  「我沒法回答這個問題。我認識郁鳴珂的時候,她還不是兇手。」陸離俞簡短地說。
  「那麼那把槍呢?假如是郁鳴珂去了平行世界,那這把槍怎麼會出現在你的房間?重生不是帶走一切麼?難道重生之後,郁鳴珂突然想起還要轉移凶器,只好折回到我們這個世界,把凶器放到了你的房間?」
  老張一連串地追問著,陸離俞的回答卻讓他頗感意外。
  「那把槍是我自己拿走的。」陸離俞冷靜地說,「看到那個死亡場景之後,發現旁邊有把槍,就拿走了。」
《山海經 瀛圖紀之懸澤之戰》